成国公夫人却不怎么相信:“若他们当真怀疑我们国公府,怎地太后听政之后,没有马上对我们出手?再有,孝平帝未死时,表面上也表现出对当时太子妃的看重,太子妃若知道是我们害她被拐走的,怎地不发作?”
在她心中,不发作,便是因为并不知道内情。
成国公说道:“当时东宫腹背受敌,她能做什么?便是她想做什么,先帝也不会让她做啊,毕竟先帝并不敢明着得罪当时的国公府。”
成国公夫人听了,沉默下来。
成国公见她不说话,便又说道:“夫人,此事你需要及早做决定才是。拖得迟了,只怕你连宫门都进不了。”
成国公夫人垂泪:“当初为了讨好先帝让玉儿去服侍先帝,已是万分对不住玉儿了,如今还要让她做这种砍头的事,对她未免太残忍了。”
成国公气得直吹胡子:“你就是妇人之仁!”说完让成国公夫人在书房内考虑清楚,自己则一拂袖走出去,命成国公夫人将府上的两位小公子带到书房来。
成国公夫人还在挣扎犹豫之际,成国公带着两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童进来。
两个小童一进门,便迈着小步子跑向成国公夫人:“祖母,你怎么哭啦?大哥儿帮你吹吹,吹吹便不疼了……”
成国公夫人听到大孙子关心的话语,再感觉到双腿被小哥俩抱住,悲从中来,忙蹲下来抱住两个小孙子。
两个小孙子童言童语安慰成国公夫人,让成国公夫人心中的天平,很快倒向了国公府。
命人将两个小孙子带出去后,成国公夫人红着眼圈看向成国公:“国公爷,若玉儿得手了,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如何能保证,到时我们国公府可以存活下来,而不是被抄家灭族?”
成国公说道:“我们只能拼一把了。五殿下有野心,也有能力,我们让他保下我们,想必他会乐意的。若不乐意……”他眼中的杀意宛如有形,“那边同归于尽好了!”
成国公夫人见成国公并无把握,复又犹豫起来,说道:“太后彻查国公爷,未必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依妾看,不如认罪算了,最起码,不用被抄家灭族。”
成国公来来回回劝说了许久,见成国公夫人始终不肯答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当下便道:“你莫忘了,太后是要报当年被拐和沦落风尘的大罪,你说,这种仇,太后会放过我们国公府么?”
成国公夫人听到这话,目光陡然一亮:“国公爷,我们拿太后曾沦落风尘一事要挟太后,你看如何?”
成国公冷笑:“你有证据么?知情人差不多都死了,你哪里来的证人?再有,如今太后虽然不至于大权在握,煽动御史和士林中人一起对我们国公府出手,也不是难事。更不要说,除了太后,还有个安国公!只怕我们稍微露出点风声,安国公便会灭了我们。”
如果有别的法子,他怎么会不用?而是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行事?
成国公夫人于当日下午进宫,用的借口是求吴太嫔向太后赔罪,让太后手下留情。
由于担心无法进宫,成国公特地拜托二王爷和五王爷帮忙。
二王爷和五王爷想着帮不上成国公,会让其他依附过来的势力心寒,见成国公提这样的小要求,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二王爷甚至直接让王妃将成国公夫人带进宫。
有二王妃带着,成国公夫人顺利进入宫中。
她先循例去拜见两宫太后,之后才去吴太嫔宫中。
萧遥得知成国公夫人进宫以及进宫的理由,当即便让千秀好生注意着吴太嫔那里的动静,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晚间,千秀来报:“成国公夫人和吴太嫔屏退左右在房中说话,因里头放了滴漏,说话声音有小,宫女们并不曾打听到什么消息,不过,成国公夫人离开后,吴太嫔一直在怔怔出神,间或又不住地流泪。”
萧遥听着觉得并无不妥,但正是这种不妥才显得有问题,想了想又问:“吴太嫔可有焚毁什么东西?”
千秀很是肯定地摇头:“并无。”
萧遥这下,便猜不到吴太嫔和成国公夫人是否密谋,又密谋了什么了。
次日,萧遥刚转醒,便听到千秀来报,说吴太嫔在外求见。
萧遥让人将吴佩玉请进来,在外头坐着等,她自己梳洗毕,坐下准备用朝食,这才命人请吴佩玉进来。
吴佩玉甫一进来,便马上跪下:“娘娘,臣妾自知家父做了错事,须按律例处理。然妾作为女儿,着实无法眼睁睁看着家父被问罪,累及家母,所以,请太后娘娘从轻发落。”
萧遥因着知道吴佩玉被太子打过,心中对她是有几分同情的,此时听了她的话,心中不喜,便冷冷地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按律例处理,你不必多言。”
吴佩玉听了,不住地磕头:“太后娘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成国公府罢。”随后不管萧遥怎么拒绝,她都不住地磕头。
萧遥还没用朝食,着实不想跟吴佩玉多浪费时间,当下再次表明态度,便让千秀叫宫人将吴佩玉带回她宫中。
她刚用完早膳,便听到吴佩玉已经转去求宋惜容了。
“去求西太后了?”萧遥重复着这话,很快一翻身坐起来:“坏了!马上去圣母皇太后宫中!”
千秀见了,吓了一跳,一边跟萧遥出去一边问:“娘娘,怎么了?”
萧遥顾不上答她,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问:“吴太嫔去圣母皇太后宫中多久了?”
千秀马上看向在门口传话的宫女。
那宫女忙道:“吴太嫔刚回到自己宫中,便马上去寻圣母皇太后了。算起来,超过一刻钟还没到两刻钟。”
萧遥听了,越发急起来,干脆对初言初语道:“你们先去圣母皇太后宫中,不管见着什么,先阻止,确保皇上和圣母皇太后无碍。”
第982章
初言听到忙道:“我去,初语跟着娘娘罢。”又向萧遥解释,“你先前让我们保护皇帝和圣母皇太后,我们便派了人在他们身边,想必不会有事的。”
萧遥颔首,催促道:“那快去罢。”说完也自己也急匆匆往外走。
千秀扶着萧遥,看了一眼跟在萧遥另一侧的初语,心中很是自豪。
从前初言初语虽然也会保护萧遥,但绝不会像这次这样细致,态度这样好。
现在改变态度,一定是因为娘娘表现优秀,获得了她们的认可。
萧遥早几日便察觉初言初语对自己比从前更恭敬,也早猜到是因为什么,因此在此事上思绪根本上没什么波动,反而更关心小皇帝和宋惜容的安危。
她一边疾步走一边思索成国公府让吴佩玉对小皇帝下手的盘算,越想一双眸子越冷。
没想到,她隐藏自己雷厉风行的作风避免朝臣猜忌,竟逼得成国公铤而走险。
宋惜容哄睡了猪儿,自己也昏昏欲睡,但因着很快便到晚膳时候,她便挺着不肯睡,拿了本书低头慢慢翻看着。
她虽然从小便学琴棋书画,在这方面相当拿得出手,但见过萧遥游刃有余地处理朝堂上的事,她便更趋向于像萧遥那样,懂得多,遇到很多事,都知道如何应对,并能想到法子解决。
从前那些身似飘萍无可凭依、身不由己的日子,带给她的不安和忧患,实在太深刻了,所以她不想做个有才华却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女子,而是想像太子妃那样有本事,不仅可以把握自己命运也可以翻云覆雨。
虽然一些太妃和宫女都说,母后皇太后被前朝的老家伙们挟制,只能吃瘪,可是她相信不是这样的,因为她看得真切,萧遥听政至今,未曾吃过亏,反倒让承恩公和建安侯出头了。
这样有本事又低调、深藏不露的,才是她迫切向往的。
可惜,她着实没本事得很,一看见前朝那些老臣便打从心底害怕,总担心说错一句话,他们便将她的跟脚一一说来,让天下人都知道她不配。
宋惜容叹了口气,将书放下。
这时宫女银月过来倒茶,柔声说道:“娘娘,用些茶水罢。”
宋惜容点头,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又怔怔地出神。
银月见状,将在旁候着的宫女赶出去,重新回到宋惜容身旁坐下,低声说道:“娘娘,如今世人只知有母后皇太后,不知道有圣母皇太后,娘娘该有些警惕心才是。”
宋惜容回神,听到这些话,老大不满意,便道:“你切莫再多嘴了,不然,本宫便留不住你了。”
银月有些不满地道:“娘娘难道不怕东宫太后坐大,再容不下娘娘么?”
宋惜容道:“太后不是那样的人。”她是在妓院长大的,虽然还来不及迎来送往,但也算见惯了人性,所以她始终坚信,在她难产时肯施以援手救她,而不是让她死掉,顺理成章将猪儿抱养的萧遥,绝不会是个坏人,也绝不会害她性命!
银月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合着在娘娘眼中,这世上便没有坏人了。”
宋惜容瞬间想起负心薄幸的孙世子,的面容冷了几分,说道:“世上自然有许多坏人的。”但不包括萧遥。
银月听了,刚要再说,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道尖利恐惧的女声响了起来:“我要见宋惜容,快带我去见宋惜容……不许阻我,圣母皇太后厌烦宋惜容一直听宫女的怂恿猜忌于她,命我前来给皇上下药,让宋惜容顾不上她。”
宋惜容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一下子站了起来,急问:“皇上如何了?快去找皇上!”一边说,一边急急地往外走。
这时原先被银月从房中赶出去的宫女一边上前拦住急急赶来的吴佩玉,一边道:“娘娘莫要出来!”
银月一把推开她:“我们娘娘是要去见皇上,你阻挠什么?一边去,仔细我回头剥你的皮!”
甘露本来就急,再被银月这样粗暴地退开,顿时大怒,刚要一把将银月扔出去,蓦地想起此处是深宫之中,并不是自己待惯那个江湖,只得忍住,说道:“我这是为娘娘好,你最好莫要阻拦。”
宋惜容此刻满心都是自己儿子,哪里听得进甘露的话?
她沉下俏脸,冷冷地道:“让开——”一边说一边退开甘露往前走。
甘露急了,忙又要去拦下宋惜容,却再次被银月一推。
银月冷着一张俏脸:“你一再阻止娘娘出去,是藏了什么祸心?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且等着,等确定皇上安全,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甘露没料到,这个宫女如此碍事,气得再次忍不住一巴掌把人拍飞,但是她得照看宋惜容,所以一边推开隐约一边扭头去追宋惜容。
此时宋惜容已经走到吴佩玉跟前了,她急急地问:“吴太嫔,皇上怎么了?”
吴佩玉见宋惜容近在咫尺,马上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拿出来,对着宋惜容心脏之处狠狠地捅了过去。
宋惜容心中只有自己儿子的安危,根本没有防备吴佩玉,所以被捅了个正着。
她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吴佩玉,但是下一刻,还是艰难地问:“皇上、皇上她怎么了?”
吴佩玉不答话,她状若疯狂地看向宋惜容,将匕首□□,再一次用力捅向宋惜容,一脸狰狞地低语:“就凭你这样卑贱的出身,有什么资格骑到我头上?”
四周的宫女太监终于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了,他们放声尖叫起来。
银月难以置信地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宋惜容和吴佩玉,眼睁睁地看着吴佩玉再次将匕首捅向宋惜容,惊恐地叫道:“不——”
甘露见出了岔子,再压制不住脾气,手上用力甩开银月,骂道:“成事不足的废物!”说完飞身而过,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在吴佩玉即将捅宋惜容第二刀之际,捏住了吴佩玉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将宋惜容拉到身后护着。
吴佩玉满以为这一刀必定能成事,才低语喊出自己心中的怨恨的,见竟被拦下,一时有些心慌,但更担心自己的计划不成功,当下高声叫道:“宋惜容,不是我要杀你的,是母后皇太后要杀你的,你不要怪我,要怪便怪她好了。”
甘露一张小脸阴沉到了极点,心中万分懊恼,忙将吴佩玉手中的匕首卸了,然后一记手刀砍在吴佩玉的脑后,弄晕了吴佩玉,然后看向满脸惊恐的宫人:“快去请太医。”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人影一闪,却是初言过来了。
初言还来不及开口,便看到腹中一边殷红的宋惜容,顿时沉下脸:“不是让你护着她的么?怎地受伤了?”
甘露垂下头,但很快又抬起头,恼怒地指向银月:“是那个嘴碎的废物死活拉住我,不让我跟着保护圣母皇太后的。若不是她,凭我的功夫,圣母皇太后绝不会受伤。”说完看向四周的宫女太监,“这银月说不得和吴太嫔是一伙的,先拿下她!”
银月吓了一跳,一边否认一边看向宋惜容。
可是,没有人理她。
初言见宋惜容脸色惨白,忙上前在宋惜容身上点了几点,帮宋惜容止血。
宋惜容却伸手握住她的手:“皇上、皇上怎么了?”
初言忙道:“生母皇太后莫急,我们娘娘也派了人保护皇上,想来不会有事的。”一边说,一边走近皇帝住的偏殿,扬声叫道,“甘草,甘草?”
她叫了几声,里头才响起一道语气急促的声音:“刚才有个女人来了就向小皇帝撒有毒的粉末,小皇帝吸入了不少,我怕小娃娃皇帝出事,不敢迟疑,运功帮他将吸入的东西逼出来,便顾不上那女人了。”
宋惜容听到这话,不顾要扶她回去的甘露以及其他宫女的反对,挣扎着想去看小皇帝。
初言忙拦下她:“圣母皇太后,你的莫急,既有人在里头守着,皇上定没事的。你却不同,你如今受了重伤,若再吸入那些粉末,只怕便再见不到皇上了。”
说完扬声问:“甘草,你还要多久才好?皇上如今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