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萧遥拿出银针,熟练地给杨越以及其他伤得极重的兄弟扎针,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好奇。
等萧遥给所有重伤的人都扎完针,李明忍不住问:“萧姑娘,是我们公子事先与你说好,他会往那里走的么?”
萧遥摇摇头:“他并未说过。”见李明和张贤都一脸好奇,便解释,“我根据你们公子的行事习惯猜的。”她猜杨越会往这里走,因此带着人重点在这一带活动。
至于其他小路,她也各派两个人去溜达,避免自己猜错了没法救人。
张贤和李明叹为观止:“萧姑娘居然是猜到的!”
萧遥微微一笑:“也加上运气好吧。”又看了看四周,“你们就在此处住下罢,我是借口出来收栀子黄的,还得出去收一趟,生得惹人怀疑。”
张贤和李明忙点点头,郑重谢过萧遥。
萧遥摆摆手,道:“不必客气。你们公子还有一些人伤得重,我每日来一次给他们扎针,有什么需要带的可以提前想好,我下次给你们带过来。”
张贤和李明连连说没有,不敢麻烦萧遥。
在杨越伤口渐渐好起来时,华裳堂开始出售新季度的衣裳。
这批衣裳样式美,款色颇为新颖,穿上身时典雅俏丽,甫一开卖,便被抢疯了!
萧遥从姜泓口中知道生意火爆,笑着说道:“看来我的刺绣得加紧才是。”
她这次打算只放一幅绣品让人竞拍,因为一幅实在太少,所以打算放珍贵一些的双面异色绣。
姜泓见过萧遥的双面异色绣,听了这话就道:“你这双面异色绣一经面世,定会引起轰动的。只是,李家到底是皇商,总不能越过皇家将双面异色绣拍卖给别人的,你想过怎么办没有?”
萧遥笑道:“新年的献礼,送大幅一些的双面异色绣就是。”
楼老大得知萧遥未死,便一直谋划着找个理由杀掉萧遥——反正太后也有此意,他杀掉萧遥,等于为太后清理小虫子。
可惜,萧遥一直在桑城,有李家护着,他没法行动。
这日他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忽见属下来报,而且是负责桑城探子的,忙放下笔坐直身体:“有何消息?”
来人马上道:“大公子,我们在桑城的人打听到,李家那位萧大家绣出了双面异色绣,正准备拍卖!”
楼老大吃了一惊:“什么双面异色绣?是绣品两面绣,但两面图案的颜色不同么?”见手下点头,心情瞬间变得异常沉重。
他很清楚,李家拿出从未出现过的双面异色绣,他们楼家虽然不至于没有立足之地,但绝对会受到很大影响的。
最起码,楼家刺绣的牌子,便彻底保不住了。
该怎么应对呢?
楼老大一时沉吟不定,便去找楼慕颜。
楼慕颜正和严娘子几个在看绣品——上次被打伤之后,她们的身子骨便大不如从前了,养到如今,她们仍旧不敢忙活,只看看绣品,偶尔绣个一两针。
得知萧遥绣出了双面异色绣,楼慕颜和严娘子等,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脸色大变,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第1120章
楼老大听了,心里浮现几许希望:“从刺绣针法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么?”
李家华裳堂最近出了新衣裳,生意兴旺,压得楼家喘不过气来,对楼家纺织的冲击很大,如今仅仅靠招牌刺绣维持着体面,可如果李家出现了比楼家更优秀更卓越的刺绣工艺,楼家的刺绣牌子便轰然倒塌。
这样全面落后,楼家纺织的口碑和牌子,也将不复存在。
因此,他很希望手下得到的是假消息。
楼慕颜点头:“针法就那么些,想要双面异色,根本就不可能。”她说到这里,想到上次太后来时,萧遥那惊人的刺绣,心里觉得有些慌,便看向另外几个绣娘。
几个绣娘相视一眼,又低声商量了数句,再由方娘子开口:“我们从未听过双面异色绣,各中针法在刺绣时换着用,也不可能出现双面异色,按理说是不可能的。”
她们用词虽然相当肯定,但是语气却带着几分踌躇。
严娘子没说话,上次设计萧遥事败,楼慕颜将她推出去,她被打得格外狠,挣扎中不小心伤了手,刺绣手艺大不如前,因此心里对楼家生了几分恨意,恨不得萧遥让楼家倒闭,因此什么都没说。
楼老大听了,沉声道:“这是我们在桑城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按理说不可能有假的。”
楼慕颜道:“大哥,派人再去查一查罢。”说到这里,想起一事,觉得不妥,“李家千金绣的拍卖会即将开始了,再探一次只怕来不及了。”
楼老大脸色阴沉:“是啊,的确来不及了。”说到这里沉吟片刻,脸上狠厉之色一闪而过,目光扫了几个绣娘一眼,对楼慕颜道,“此事,我再想想罢。”
楼慕颜知道,楼老大这是有了主意,便找了个借口跟楼老大去了书房,问道:“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楼老大打开窗看了看,见无人,这才低声道:“派人潜入李家作坊,将那什么双面异色绣偷出来,再放一把火。实在偷不了,也放火烧掉,再对外说李家有双面异色绣。”
楼慕颜一听,呼吸急促了起来,但理智尚在,低声道:“能偷来固然好,可那是李家的地盘,不是那么好偷的。”
至于烧掉,那绝对是个好消息。
当然,如果将可恶的萧遥也一并烧死,那就更好了。
楼老大笑了起来:“这又有什么难?李家作坊如今都是新人做管事,老人被抢了地位,你道那些老人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对李家怀恨在心?”
就算不怀恨在心,起码也有了龃龉,到时他拿钱砸,应该能撬动一两个人的。
请那些人杀人或许不能,但是偷个东西,或者悄悄放一把火,最不济带一两个楼家的人进去,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楼慕颜喜道:“那大哥务必安排妥当,尽量将双面异色绣拿回来。”说到这里,神色变得异常阴冷,“至于人,能烧便多烧一些罢,不然,江南很快无人识得我们楼家纺织了。”
双面异色绣偷回来之后,她和其他绣娘一起拆解,相信很快能学会的。
而李家,对外说拍卖双面异色绣,到拍卖那天拿不出货,肯定会被嘲讽的。
萧遥又准备出门去给杨越及他的手下针灸,哪知还没出门便被李大太太拦下了。
李大太太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上茶,自己说完就走,随后对萧遥道:“萧姑娘,我们华裳堂的衣服卖疯了,将楼家压得喘不过气,我怕楼家狗急跳墙,会对你、姜娘子和赵娘子下手,你这些时日暂且少些外出罢。”
萧遥点点头:“我尽量,不过眼下是非去不可的。”
经过这么些天,杨越他们的伤势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她之所以走这一趟,是想给杨越以及他的另一个手下施针,拔除两人身上伤处带来的后患。
杨越那个手下,今日再施针,也就差不多了,严重的是杨越。
李大太太有些担心,但是不敢阻拦,便道:“你多带几个人出去罢。”目送萧遥领着两个略懂拳脚的丫鬟出去了,李大太太琢磨着,回头让李永真亲自去接。
见了萧遥,杨越的手下都十分客气,礼貌地将她迎进来,又奉上各色干果零嘴糕点。
萧遥先给杨越的一个手下施针,随后一边吃零嘴,一边偶尔捻捻针,等差不多了这才道:“这次的伤,算是全好了,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不过,以后尽量不要再受伤了。”
那手下忙点点头,站起来对萧遥深深作揖:“谢过萧姑娘。”当时公子为了不让萧姑娘日日来回跑,曾请过镇上的大夫来给他们医治的,可惜那些个庸医,脉搏一搭就说十分严重,一副很难救回来就算救回来也早死的架势,吓得他们万分担心。
等萧遥再次来给他们施针和包扎时,他们旁敲侧击问起,却听萧遥说,不算多严重,扎扎针,上药以及滋补就行了,那叫一个激动,那叫一个佩服。
原来萧姑娘医术那么高明,太了不起了!
再想起杨越从前经常跑去找萧遥,又将南下这些时日弄来的珠宝首饰送给萧遥,还从他们手里劫走最好看的一块送,他们再也不像当初那样有怨言了,相反,大家还觉得杨越未雨绸缪!
萧遥摆摆手:“不必客气。”随后给杨越扎针,嘴上道:
“杨公子这次伤得特别重,身体亏损得厉害,再加上从前也曾受过重伤,因此得养很长一段时间。在养伤期间,须吃滋补的药和饭菜,我再施针,过那么半个月,针不用扎了,继续滋补几年,以后就不必担心有损寿元了。”
张贤和李明等人听见,又惊又喜,激动地看向萧遥:“萧姑娘此话当真?”
萧遥点头:“自然是真的。但是,以后可不能再受重伤了。”她虽然能救,但会麻烦许多。
张贤和李明点头如捣蒜,纷纷说道:“我们会尽量看好公子的。”
杨越横了两人一眼,看向萧遥,目光有无法抑制的柔和:“我会注意的。”尽量少受伤,少叫你担心。
萧遥急着回去绣给宫里进贡的大幅双面异色绣,当即站起身:“那你好好注意,我先回去了。”
杨越只得目送她离开,知道人不见了,还怔怔地出神许久。
张贤凑到杨越身旁,低声道:“公子,上次在鹿城,我们也拿到一批好东西。我看过了,其中有一串珍珠,粒粒饱满,大小几乎一样,你不如先选了?”
他这是暗示杨越选珍珠,然后送给萧遥,但他心中敬重萧遥,便不敢说任何涉及萧遥的话,生怕损了萧遥的闺誉。
李明行动更迅速,直接去将上次得来的一匣子珠宝首饰都拿了过来,让杨越挑。
杨越低头,见最上方果然有一串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珍珠,珍珠个头很大,粒粒饱满,这样一串,只怕有钱都难以买来。
想着这样一串珍珠戴在萧遥脖子上,杨越近乎着魔一般伸出手,将那串珍珠拿到了手上。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很快有人进来,低声说道:“公子,外头是李家的少东家,说要拜访公子。”
杨越回神,将珍珠放进怀中,让李明将剩下的拿走分了,对进来通报的人说道:“去将李公子请进来罢。”
李永真进来之后,寒暄几句,便说明来意:“某想请萧公子到寒舍住下,如此一来,避免了萧姑娘来回奔波之苦,不知萧公子意下如何?”
杨越脑子一转,一颗心提了起来,看着李明问:“李公子何故突然请某去住下?莫非,是舍妹出门会有危险?”
李永真点头,将得罪楼家,担心楼家报复一事说了,随后看向杨越,再次做出邀请。
杨越当即点头同意:“既如此,劳烦少东家了。”他不愿萧遥有危险,因此即使很是讨厌李永真,他也答应去李家作坊住下。
萧遥回来不久,就见李永真将杨越送过来,不由得有些讶异:“这是怎么回事?”
李永真上前:“原是想去接萧姑娘的,不想去到了,萧姑娘已经离开了。”又解释借杨越的理由,末了跟萧遥表示歉意,说没有提前征询萧遥的意见。
杨越冷冷地看着李永真,随后又看向萧遥,希望她不要理李永真。
萧遥摆了摆手说道:“事急从权,少东家不必多说。”
因着不好即时赶人走,便问了李永真这阵子出外行商一事,原打算问两句便结束对话,不想李永真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甚至将姜泓设计和改造的那些新衣服热卖的盛况都一一说了。
杨越板着俊脸坐在一旁,见眼前男女说得无比投契,心中又气又恨又妒,腥甜直往喉咙涌,一句话都没敢说。
萧遥在李永真说话停顿的间歇,赶紧道:“我看天色不早了,要收拾屋子给哥哥,这里乱糟糟的,便不留少东家用饭了,改日有空,再请少东家吃饭。”
李永真摆摆手:“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顿了顿,又认真叮嘱萧遥要小心,叮嘱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见讨厌的李永真走了,杨越忽然开口:“他对你如此客气和优待,是想将你牢牢绑在李家这艘船上。”说完意识到自己居然背后说别人,他一下子怔住了。
萧遥笑着说道:“一起合作,互惠共赢,各取所需。”说完见杨越怔怔地出神,那张素来恣意飞扬的俊脸上带着自厌、喜悦、压抑等复杂的情绪,不由得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杨越回神,摇了摇头:“我没事。”一开口,先前涌到喉咙却被他勉力压下的腥甜一下子冲了出来。
萧遥见杨越喷了一口血,忙打量他,另一只手则给他号脉。
号脉完,萧遥皱起眉头:“气急攻心……你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气急攻心了?”说完起身进房,翻找出银针在火上烤了烤,随后扎进杨越的身体里,见杨越怔怔地看着自己,便道,“看我做什么?你说话啊,回答我啊。”
本来身体就不算多好,竟还如此糟蹋,着实过分。
杨越近乎陶醉地看着少女为自己把脉扎针,心里恨不得时间就此停住,让他和她这般持续到永远。
可是,他知道,他和她,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