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昨晚被萧遥动员过的人拿了本金,悄悄地出发了。
他们有的舍不得家里人,所以带上了妻小,有的则认为,家里人留在这里更安全,所以让家里人留下,自己只身前往未知的前途闯天涯。
这样一批人悄悄地走,虽然没通知任何人,但相识的,都知道他们走了,只是听信命令,不曾声张。
林楠加入了训练,她虽然累得死去活来,但从不喊苦喊累,每天都认真地参加训练。
这天,萧遥进城打听消息,听到了几件大事。
中原的黄土军首领林见史,率领十万大军与距他们三百里的赤兔军大战于关中展开大决战,战争以持续多日,目前不分输赢,黄土军只是略略占上风。
西南方向的蓝巾军首领唐守德认为距他们二百五十里的赤眉军是威胁,因此率军讨伐,两军共二十五万大军于益州沃野决战,目前处于混战中,彼此有来有往,难分胜负。
距萧遥三百里的苏军将领苏守之与陈军首领陈志洲分割大江一南一北,目前虽未曾打起来,但一直只在吸纳邻近的小势力,据闻两军很快对上,分出胜负。
萧遥听到这些消息,知道天下乱局已定,接下来是混战阶段,因此回去之后,取消了领兵往北征战的计划。
从三处大军互相厮杀或者即将互相厮杀可以看出,他们的打算是吸纳小势力,打击兵力差不多的对手。
萧遥自己目前只有三万大军,对上动辄十万大军的其他将军,实在不够看,虽然可以通过阵法和谋略弥补缺陷,但总归免不了大量伤亡,她并不想自己的手下大规模牺牲。
所以,她决定先龟缩在此处,等其他大军打过几场,再伺机而动。
在王家村这段时间里,先尽量开辟更多的土地种植庄稼屯粮,再将附近的世家和寒门庶族都薅光,慢慢壮大己身。
等其他地方的势力打得差不多了,她避过风头了,再领兵打过去,到时手里有粮食,又有训练多时的精兵,想必不怕对上其他势力。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萧遥回去马上改变策略。
一晃三年过去,萧遥长成一个身姿婀娜的美貌少女,手下的兵马已经涨至五万,可以算得上是一方势力了。
这三年,关中平原、益州以及江边的苏军与陈军一直在互相打,谁也奈何不了谁,这般彼此消耗,皆兵力疲惫,战斗力削弱了不少。
这些势力虽然削弱了不少,但当今天子并未有任何决策,反而皇朝越发腐朽,摇摇欲坠。
人人都看得出,这个皇朝已经日薄西山了,所以越来越多的小势力揭竿而起,打算博一个朗朗乾坤。
萧遥经过三年时间的准备,已经将江东牢牢掌握在手中,加上手里有了足够的粮食,堪称兵强马壮,因此打算也去逐鹿天下。
头一战,便是选择苏军和陈军一方加入,与之结盟,干掉另一方,之后再与之决出胜负,成为一方诸侯。
有了这个打算,萧遥将在各地做生意的手下传过来的信件细看,最终决定跟大江北边的苏守之合作。
计议已定,萧遥写了一封合作的信,托人悄悄传给苏守之,商谈合作事宜。
苏守之收到信,盯着信上气象万千的字怔怔地出神,心中警惕心顿起,对左右和下属道:“观此信便知,江东萧将军野心十足啊!”说完将信件递给左右,让其传阅下去。
众人都在传阅萧遥的信件,看完都点头称是,随后看向苏守之:“不知将军对其信中所说合作一事,有何看法?”
苏守之说道:“比起陈志洲的残暴,这萧将军倒素来有一副好名声。如今我军势弱,比不得陈军,想要结束战争很难,与萧军结盟,说不定能击退陈志洲。”
众都尉想,萧将军麾下只得几万大军,比不上陈军的十万大军,先灭掉陈军,到时以人数碾压,打败萧军不在话下,因此也都点头同意了。
一时,众将出去了,房都尉又悄悄地折返。
苏守之看向房都尉:“房都尉因何突然折返?”
房都尉笑道:“先前某与将军的提议,将军可曾考虑不曾?荥阳郑氏是顶尖世家,他们家的小娘子出身清贵,才德兼备,便是皇室都想求娶的。如今将军创业艰难,莫若找一个强大的妻族。”
他说到这里,语气带着几分向往几分羡慕几分不忿,继续说道,
“十大世家一向内部联姻,极少外嫁的,还曾拒绝过皇室,端的高傲万分。今将军少年英才,貌比潘安,又有一番事业,若去求娶,未尝不成。世家同气连枝,一旦有了荥阳郑氏的支持,剩下九大世家,都有可能是您的后盾。”
第1169章
苏守之一怔,随后笑道:“房都尉说笑了,如今我与陈志洲僵持不下,甚至处于下风,荥阳郑氏素来高傲,如何能看得上我?前去求娶,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房都尉忙说道:“将军何必妄自菲薄?将军兵力比陈志洲少,又顾忌被陈志洲拿来挡在前面的百姓,能打成如今这样,已是罕见的天纵奇才了。即便如此,将军目前也只是略略处于下风罢了,谁见了都得赞将军一声。”
说完见苏守之没说话,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道,“既将军同意,我择日便亲自替将军到荥阳跑一趟,将军上次得到的那块羊脂玉,不如便交由某带过去,以表将军的诚意?”
苏守之见房都尉下一刻就要出发似的,只得苦笑道:“都尉如此迫切,我便不瞒都尉了。其实,家慈已经为某说过一门亲事的,既有婚约在身,如何能再求娶她人?从今往后,此事休要再提。”
房都尉听得颇为失望,但很快振作起来,说道:“这算不得什么。昔汉光武帝先娶阴丽华,后为创业计,娶郭圣通。将军现今未娶,将来好生说明,想必那位小娘子及其家族能谅解的。”
苏守之怫然不悦:“此乃家慈定下的亲事,毁诺便等若陷家慈于不义,为人子者,焉能如此?再者,大丈夫生于世上,岂能出尔反尔?此事休要再提!”
房都尉听到这里,喟叹道:“将军仁厚重诺,某不如也。”说完退出去,可心中仍然觉得,跟顶级世家联姻,能让苏守之实力大增,自己该促成此事。
至于苏守之出身不显,又曾被皇室通缉,在苏守之貌若好女的相貌以及少年手握十万大军的才华中,根本便不算事。
房都尉决定去找苏夫人谈谈,让苏夫人出面去解除婚约。
萧遥收到苏守之愿意合作的回信,很快便决定挥师沿江而上,届时于江边与苏守之的大军汇合,一起攻打陈志洲。
她领军一路西进,路过自己势力范围外的城镇村庄时,见行人纷纷奔走,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及至到了大军近前,这些人见躲之不及,便快速跪下,口中高呼将军饶命,动作喊话无比纯熟。
萧遥见了,知道这些老百姓是见惯了一路抢掠的义军,奔走躲避与跪下求饶已成了习惯,心中不由得恻然,下意识想起一句话:“宁作治世犬,莫作乱离人。”
战乱下的百姓,实在太苦了,运气好的惨戚戚逃得性命,运气不好的,转眼便做了尘与土。
林楠跟在萧遥身侧,见状眼圈瞬间红了,看向萧遥:“将军,他们太可怜了。”
和平盛世,实在太难得了。
但愿她有幸,与眼前的美人将军能改变这个世界,给天下草芥一般的百姓一个和平的生存环境。
萧遥点了点头,看向跪着的百姓,高声说道:“你们不必害怕,我的大军多数是贫苦百姓出身,断然不会欺压百姓,我们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你们之中,若有人想改变命运,可选择跟我们一起走。”
说完看看天色,见已经不早了,便命麾下大军原地休息。
却说跪在街边的百姓见原地休息,以为那声音好听的将军不过是说好话哄骗他们,实际上还是要留下劫掠或是拉壮丁,心中都涌上绝望。
哪知过了片刻,还是没有人来抓他们,连呵斥声都没有。
胆大的百姓悄悄抬起头去看,见街道上坐了密密麻麻的士兵,一个个正埋头啃干粮,间或喝几口水,根本顾不上他们,心中略略松了口气。
有不懂事的小娃娃见街上一群群的人都在吃东西,心里馋得不行,一边流口水一边伸出小手叫:“要吃饼饼——”
抱着小娃娃的妇人脸色大变,忙将小娃娃抱回来捂住小嘴,不住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小娃娃被拉回来,一边挣扎一边放声大哭“要饼饼,要饼饼。”
坐在他们身旁的小兵见了,掰了一半的饼子递过去:“给你饼饼,莫哭莫哭——”又对瑟瑟发抖的妇人道,
“大嫂子不必害怕,小娃娃饿极了哭闹,再正常不过。我们是农家子出身,从前莫说吃饱穿暖,连见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吃的顿顿是稀得看不见米的粥水,从小也是饿得哇哇哭的。此刻见了你们,等于见了亲人,如何会欺负你们?”
妇人抬起头,见给饼的郎君约莫二十许,面容黝黑,双手粗糙,的确像是干惯了农活的,又见他笑容和善,毫无恶意,拿着半张饼的手一直伸着,耐心得很,心里松了口气,见怀中女儿哭得厉害,便将那饼子接了过来,认真道谢。
其他小娃娃见了,也大着胆子叫道:“叔叔,我也要吃饼。”
大人阻止不及,正要道恼,却见坐在街上的小兵们纷纷拿出饼子分给叫嚷的小娃娃,一边分还一边逗这些小娃娃说话,说了几句,更有小兵拿出口袋里的树叶,开始吹乡间小曲。
到最后,军民虽然不至于打成一片,但多数百姓都已不再怕这些和善的士兵。
等歇息无事做的士兵们帮着道旁的百姓搬东西,谈天说地,一起谈田地里的生计,当地百姓去掉了最后的戒备,跟士兵们说笑起来。
得知这些小兵跟了萧遥之后,便不再挨饿,许多郎君瞬间都激动了,纷纷问小兵:“我们能跟着你们么?我也想吃饼,吃得饱饱的。”
林楠听到了这些对答见到了这些相处,心中大喜过往,马上看向萧遥,见萧遥面上含笑,没有半点讶异,显然是早就想到会这样的,心中佩服之余,又不由得一动。
这算不算团结所有可团结的力量?
先前萧将军在附近村子转悠,不时能带回一些想加入的农家子,这是不是另类意义上的农村包围城市?
第二日,萧遥的大军开拔之后,队伍里又多了一批人。
如此这般,赶到苏守之与陈志洲交战的白鹤洲附近时,萧遥麾下又多了一万兵马!
虽然六万兵马跟动辄十万二十万的兵马比,是有些寒碜,但萧遥相信,自己手下训练有素的几万兵马,对上十万敌军未必会处于下风,就是新加入的一万人,上了战场应该很有些不足。
萧遥命大军停留在白鹤洲前,派人悄悄给苏守之送信,提及自己即将抵白鹤洲,让苏守之在阵前吸引陈志洲的注意力,她从侧翼进攻,到时陈志洲闻听战争打响,再从正面进攻。
苏守之见对岸被绑在阵前的百姓被风吹日晒,又吃不上什么东西,饿得瘦骨嶙峋,已经死掉一批了,心里很是难受和气恼,加上陈志洲还命人在江面上叫他投降,不然将有更多百姓因他而死,恨不得即刻砍了陈志洲。
但陈志洲知道他的兵力,一见风吹草动便马上将百姓驱赶上来,他不想伤了那些百姓,一时无计可施,正盼着萧将军到来,此刻得了书信,当即写了回信命人带回去,说依计行事。
左右见状,都担心有诈,因此让苏守之暂且看看,等对面真打了再做行动。
苏守之担心自己的大军没有将陈志洲的注意力吸引住,导致萧遥无法得手,因此安抚左右:“萧将军的为人我打听过,是个仁厚的君子,不会做有违道义之事的。”
事实上,他一方面相信萧遥,另一方面则是不愿意见那些百姓惨死,只想尽快解决陈志洲。
苏守之估摸着已经被送到萧遥手上之后,马上帅兵出击,在江面上做出一副进攻的样子,声势十分浩大。
陈志洲见状,果然上当,马上将那些百姓退出,见苏军不敢当真打,自己则恬不知耻地命人进攻,和往常一样消耗苏守之的大军。
他们正消耗着,忽听右侧翼传来阵阵喊杀声。
陈志洲往右侧翼看过去,见当头两人骑着马往这里亡命奔投,顿时大怒,刚要喝骂,便看清那两人正是驻守在右侧翼的两个都尉!
那两个都尉瞧见了帅旗,知道陈志洲就在此,马上高喊:“敌袭,有敌袭!”
这般叫着,仍旧赶着马往这里走。
陈志洲气得破口大骂:“不过是从下游赶来的田舍翁,脚下泥腿子还没洗干净,带的也是整日在田间劳作的田舍翁,千儿八百人,你们这般疯了似的跑,是何道理?”
那两个都尉此时跑得近了,听了马上急吼吼地回答,一个说:“绝对不止千儿八百的人,说不定有十多万大军!”
另一个则道:“将军,的确是很多人,已经杀过来了,将军快想想办法罢。”
陈志洲指着两人的鼻子骂:“没用的东西,连个田舍翁都打不过。别人说十万大军你们便信了?昔日我们一路拼杀时,遇见多少号称十万大军的了?结果打下来如何?最多五千人!号称十万大军,那都是骗人的。”
他骂完之后,还是叫来身边的心腹,着他带人前去迎击右侧翼的田舍翁萧将军,自己则仍旧关注苏守之。
比起从下游来的名不见经传的田舍翁将军,苏守之更值得他慎重对待,因为苏守之兵力不如他,却一直和他打得有来有回,若非他用百姓作为前卒,说不定此刻已经败给苏守之了。
在即将打起来的关键时刻,右侧翼忽然来了人,还说是十万大军,极有可能是苏守之耍的计谋,他绝不能上当。
然而,陈志洲跟苏守之对峙片刻,右侧翼的喊杀声越发近了。
他皱起眉头看过去,见被打得节节败退的,正是自己先前派过去的心腹,一时大惊失色。
更叫陈志洲大惊失色的还在后头,那就是他们的后方,忽然也响起巨大的喊杀声!
糟了,声东击西!
陈志洲一张脸瞬间变得刷白,但是作为一个领军多年的人物,他并不肯认命,当即一咬牙,命人去将那些百姓揪过来,准备当做人质——这个时候,他只能仍旧用老办法阻止苏守之对自己动手了。
就在这时,右侧忽然出现一队人马,当先一人高声喊道:“手中有百姓者,可来与我换命!可数人护着一个百姓来换命,抢夺、伤害百姓者,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江面上负责捆绑那些老百姓的,全都下意识拉住最近一个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