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毡墙上的格子窗,望着外边一天天枯黄的草地,强大乌滇部落的主人,首领须卜都恩却忍不住地叹气。冬天还没到来,可他感到这几天无比的寒冷,发自内心的寒冷。
谁曾想到,乌滇、拓野两部五千多骑兵,只是简单地去千里外的一条商道设卡收费而已,竟然会被人杀的一个全军覆没,三千多乌滇勇士一个都没跑回来,而自己最为器重的大儿子极有可能已经皈依长生天的怀抱了。若不是拓野部主将拖哈瓦前些天仓皇地逃过这里时,向自己通报了这一消息时,恐怕自己还蒙在鼓里呢!冬天就快要来了,但这个冬天却比以往都更加寒冷,空气中带着一丝丝死亡气息。
从托哈瓦口中知道这一噩耗后,须卜都恩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打起了精神,紧急召集了各氏族的头人、长老商讨对策,看看该如何应对这一局面。作为东漠草原颇具威名的部落,乌滇部落虽说排不进前十,乃至前二十,可也绝非泛泛之辈。
数十年的积累,乌滇部拥有了如今称霸莫顿河平原的强大力量,拥有三千余帐,一万多族人,若再加上数千奴隶,恐怕有着小两万人口,占据了莫顿河最好的河段,最肥沃的草场,辖制莫顿河流域附近七、八个大小部落,近八千多人。
三千多骑兵全军覆没,无疑给了乌滇部落一击重拳,使得乌滇部受到了深入骨髓的重伤。必须要牢牢锁住这个消息,否则乌滇部落就无法有效地辖制那七、八个大小部落,还要尽快地逼迫莫顿河平原上各部落提供部落战士,粮食物资,尽快地恢复元气。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武力吞并几个小部落了,顺便杀鸡儆猴,露一露乌滇部的强大肌肉,看看还有哪个部落敢有异动。
乌滇部落的当务之急,便是重新聚集一支强大的部落兵马,无论是为三千乌滇儿郎报仇,还是震慑莫顿河平原的诸多部落,乃至是北方几个强大部落的威胁。乌滇部吹响了号角,点燃了狼烟,派出了一个个传讯骑兵,命令在外放牧的族人迅速回归营地备战,让各氏族的氏族武士聚拢,听候调遣。
一系列紧急命令传下去之后,一、两天之内,一个个在外的牧民陆续回到乌滇老营,共有一千多名男丁聚集起来,携带着自家的弯刀、弓箭、战马,随时准备跟随在首领的身后,掠夺外族的牲畜、财物、女人孩子。
一路上,拉姆可百骑队混入兀逻战士的队列中,探查着沿途的地形地貌、部落分布等,一行人尽量避开沿途部落草场,唯恐被乌滇人提前发现了行迹,让他们有了提防,给这次的偷袭行动增添不必要的损失。
三百来里路,一边借助兀逻队伍的掩护,一边拉姆可百骑队偷偷散开,扩大探查范围,化整为零,一支支十骑队扫荡了沿途发现的乌滇巡逻游骑,防止乌滇巡逻骑兵发现身后的上千柔黎精骑。有惊无险,拉姆可一行终于顺利地接近了乌滇部老营牧场。
拉姆可百骑队的侦查能力、骑射马术、阵列配合,斩下一个个乌滇巡逻骑兵的人头彷如切瓜一般,更是引得数百兀逻战士的侧目崇拜,兀逻部落的少族长—忙迭可更是对这次突袭的成功添了几分信心,也大概知道了为何老爹要听从乌洛兰叔叔的建议,选择加入柔黎部落。
“拉姆可大哥,你们可真是了不起啊,又干掉一支巡逻骑兵了!”忙迭可策骑赶到拉姆可身旁,看着混入自家队伍中的柔黎百骑队,再扫视一眼兀逻部落战士,心里无奈地暗叹一声。
“我手下这些儿郎还不算什么呢,你要是看到首领那些侍卫冲锋陷阵的勇猛,那才叫一个厉害呢,啧啧啧,这时候,我真羡慕谷卑希那个家伙......”
“拉姆可大哥,三十里外就是乌滇人的老营牧场了,我以前跟随我阿爸来过这里几次。这片牧场是莫顿河平原最肥美的草地,即使是冬天,莫顿河水也蜿蜿蜒蜒地向着远方流淌着。再加上上游数十里处避风的河谷草地,乌滇人冬天在那堆起一座座恍如小山状的草料,喂养着那里的数万头牛羊马匹,那可是富得流油啊!”翻过一座低矮山丘,忙迭可伸出马鞭指着前方向拉姆可介绍道,口里忍不住地吞了几口水。
默默地注视远方的草原一会,拉姆可低头朝着一旁的亲卫叮嘱了几句,让他赶到首领面前汇报这里的相关情况。随后,拉姆可、忙迭可两人便寻找一处小树林,下令队伍休息、警戒,等待身后大部队赶上来。
小半天后,太阳完全沉入天际,最后的余晖也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天色慢慢晦暗下来,傍晚悄悄来临。乌滇大营数十里外的树林中,赫离抬头看了看隐约闪烁的繁星,它们彷如长生天的眼睛注视着大地,观察着腾格里大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枝。赫离迈开步子,回首看着那一千多柔黎精锐骑兵,还有五百多兀逻战士,近两千人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命令,自己的一句话将会改变远处乌滇部近万人的命运。
在腾格里大草原,盛行的就是残酷的丛林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里赤裸裸地体现出来。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下去,只有强者才能够生存得更好。一个部落的强大之路往往是踏着其他部落出来的,弯刀、弓箭作为乐器,一路上伴随其他部落的哀鸣声、哭泣声,战马嘶鸣声作为配音,血与火永远是腾格里大草原的主色调。
“上马,出发!”赫离对着身旁几个百骑长发号施令。随即,上千柔黎精骑在自己十骑长、百骑长的命令下,依次开拔,控制马速,缓缓动起来了。五百兀逻战士作为辅助兵,匆匆地跟着身后。
二十里,十五里,十里,五里......
“轰!”上千精骑猛然加速,夜空中洒下淡淡的月光,整个队伍犹如一道大河在刹那间决了口子,一泻千里之势朝着不远处的乌滇老营冲了过去。
呼啸的夜风,带着仿佛冬季的寒冷,夹杂着隆隆的马蹄声和浓烈的杀气,弥漫在这片草场之上。
“敌袭!”一个营地外巡逻的骑兵循声一望,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乌滇大营都可以感到地面震动,青壮男子慌乱地拿起弯刀、弓箭,飞快跑出毡帐,惊恐地发现来敌已经快要冲到营地了。乌滇青壮张弓射箭,试图用一支支箭矢迫使敌人离开,只是匆忙之间,天色又黑,射出的箭矢茫无目标,似乎无法给来敌造成重大伤害。
忽然,一波箭雨从天而降,恐怕不下数百支箭矢,瞬间收割木栏附近数十名牧民的性命,迅速清出一片血染的空旷草地。前排柔黎骑兵熟练地扔出一条条套索,拉倒了一根根木栅,简陋的营地木栏瞬间变得千穿百孔。
冲锋的柔黎骑兵如洪流般跨过了倒地的木栅,纷纷松开了指尖的弓弦。“嗖、嗖、嗖”上千支箭矢破空而来,无论是正在拉扯战马企图杀敌的青壮男丁,还是刚刚掀开帐帘走出帐外的老弱牧人,都被这一波箭矢覆盖在内。
乌滇大帐,首领须卜都恩在帐内踱步徘徊,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可他苦思冥想几番之后,却始终是想不到是什么事。直到听到外面的守卫巡逻大帐的来回走动声,他猛然想到,一般傍晚时分就会有大营外的巡逻岗哨派人回来汇报的,可如今,都入夜了,怎么还没消息呢?
大帐外,须卜都恩召集了须卜氏族的家族卫队,这也是他最精锐、最信任的首领亲兵,只有不足三百人的规模。长期作为首领大帐的守卫,又因为匆匆忙忙地聚集过来保护首领,大部分亲兵都没来得及上马,只能提着盾牌,举着弯刀,把首领护在身后。
“首领,走吧,我们冲出去!”
“首领,走吧!”
“首领!”
须卜都恩没有理会亲兵们的苦苦劝说,似乎看不出来他现在面临的困境,冷静沉着的脸色,深邃的眸子盯着营盘外,多年的戎马生涯,草原征战,他可以判断出周围至少有着上千骑兵,绝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支训练有素、配合有序的精锐骑兵。
“阿古达木,带着卫队亲兵,保护夫人、稗狸他们几个突围,护送他们会剌吉都部,快点!”须卜稗狸正是须卜都恩的二儿子,已经十八岁了,剌吉都部则是自己妻子的娘家。
被扇了几个耳光的阿古达木,两行热泪落下,朝着自己的主人,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后,带着两百多亲兵转身离开。
紧握住刀柄,须卜都恩骑上了亲兵牵着的战马,领着数十亲兵义无反顾地朝着营地的缺口处冲过去。他是乌滇部的首领,上万族人的头狼,身为部落之主的尊严不允许他不战而逃,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乌滇草场。
“分头前进!”几个百骑队按照首领的计划,分成几队,恍如三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在黑夜中扎进乌滇大营。
马上的兀格微侧着身子,借助马力的冲击疾驰的战马,挥起手中的弯刀顺势砍中了一名正欲开弓射箭的男子,又一摆缰绳,疾驰的战马重重地撞倒一个拿着木矛的乌滇少年。
“兀格百骑长,那边,一支精锐骑兵朝着库尼亚斯百骑长那儿冲过来了,只有几十人,个个都悍不畏死,造成了不少兄弟死伤,领头的好像是是个大人物!”
“还有多远?”兀格调整好座下战马,朝着亲卫所指方向看去。
“三百米左右!”
“走,我们过去库尼亚斯百骑长那边,弓箭准备!哈哈哈,让库尼亚斯欠我们百骑一顿丰盛大餐,跟我杀!”兀格两腿一夹马腹,驱动战马朝着库尼亚斯冲了过去。他的身后,百骑紧紧地跟上百骑长,柔黎弓摆置马肚边,随时抽弓可以射杀一切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