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落雁山脉贯穿南北数百里,东边是卡洛斯大陆的贵族庄园、农田,西边是广袤的草地、牧场,这道天然的屏障泾渭分明地将两种文明隔绝开来。
此时的落雁西麓山脚下,一支支十骑队看似飘忽不定、神出鬼没游离着,从天空上看,却发现这些游骑的巡逻警戒很有规律,沿着某一个中心点扩散开去,三十里的半径呈圆形环绕警戒,守卫着圈内的部落贵人。
“锡达大叔,这柳条泽周围地带,你以前来过没有啊?”听这声音,开口询问的竟然是柔黎部首领巴伯兰赫离,语气一丝调侃之意,似是要考究一番锡达的渊博知识。
锡达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兔崽子还真以为我什么知道呢,我也不过是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多读了一些羊皮书籍,多记住了几句部落智者的话语,多去腾格里大草原转了几圈。纵使锡达看过了朵木澜雪山的白雪皑皑,横穿过乌素兰沙漠的千里戈壁,踏足过萨拉米沙漠的绿洲;欣赏过南漠草原的特色草原舞蹈,痛饮过河谷部落的酿造美酒,感受过狂沙风雪的恐怖气势,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知道啊。柳条泽,豆丁大的一块贫瘠草场,除了游牧在周围的小部落,就连莫顿河流域的各个部族或许都不知道这么一个地名呢。
腾格里大草原入夏的第二个月,土讫水城邑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共有六千属民搬进了柔黎部的第一座城邑安顿下来。随后,柔黎部首领、断事官大人,趁着尚未入秋的闲暇时间,共同动身巡视新纳入柔黎部统治的北部领地,包括莫顿河中下游草场、柳条泽一带,至于还在这上边草原游牧的诸部落是否承认柔黎部对这些草场的归属权,只能通过血与火或者屈膝臣服来决定了。
不过,赫离并没有盲目自大到这种程度,认为凭借着七千常备军就可以一口气横扫莫顿河周围千里草原,逐一将数十个中小部落挑落马下。一则,铁矿、城邑还需要一支大军长期震慑、守卫,毕竟土讫水如今是柔黎部的主帐所在,一旦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二则,常备军如今主要分散在土讫水草场、妥儿川森林外围两大区域,若是算上螺贝山谷、月牙湖东岸等地方的边境百骑队,以及半个月前才刚刚抵达柳条泽以北的拉姆可千骑,不打乱兵力部署和征召青壮牧民的情况下,赫离能够抽调出的常备军为三千余骑。
对着摆设在大帐内的新沙盘冥思苦想几天之后,赫离还是决定暂时按照“闷声发大财、悄悄进村”策略,草场上——逐步蚕食、稳固北边,牲畜、人口——主要瞄准北边的马贼队伍,黄雀在后,大肆掠夺各种物资,维持常备军的庞大消耗。
这次巡视北边草原,与其说是巡视,倒不如说是两位部落贵人亲自勘察地形地势、部落草场、水源,方便日后谋划于帷帐之内,决胜于千里之外,最为关键的一点则是,为部落明年的大动作做好准备。
据前些天在驼绳子平原交易区的格根传回来的消息,西部草原已经烽烟四起、战乱频发、流血不止。在乞迪王庭,乞迪二王子狐焉碌出动了三万大军牵制了达雅叶护的大军,千人规模的已经不算是战役了,只能叫做接触战;焉山草场以东,突然杀到的钦达烈人数万大军气势汹涌,步步紧逼,朝着乞迪达雅的老巢冲去。特别是在西拉沙地、多罕平原两次击败叶护军,纳哈良部杀敌总计上万人,一下子就扭转了狐焉碌在虎牙原战役后失落的士气,战争的天平已经倾斜在狐焉碌这边。
“首领、断事官大人,那下边的就是上次我们袭击的乃脩部的营盘!”邱卡姆百骑长策马靠了过来,手执马鞭,指出自己等人上次的屠戮之地。
闻言,刚拐过了一个弯的赫离、锡达放缓了马速,眺望过去,依稀可见残存营盘的痕迹,断裂的木桩子、残破的毡布、横七竖八的木条、大火烧过的积灰。
“邱卡姆,你上次最远就是到了这边吗?”赫离开口问道。
“首领,再过五十里左右的山岗就是我们上次探查的终点了,记录下来之后,我们几十名儿郎就准备返回土讫水营地,谁料到,乃脩部竟然如此大胆,袭击我们,害得那么多兄弟战死。”邱卡姆一想到损失那么多袍泽,就恨得牙痒痒,心中对乃脩部的那股怒气再次被激发出来。
突然,前方传回来一声异响,耳尖的人一听,就能够听出是部落探马斥候使用的鸣笛发出来,用于传递警讯。
赫离、锡达周围的骑兵迅速动了起来,策马、抽盾、摘弓、取箭,训练过无数次的侍卫军此时如同机器般,一个接一个环节,几个呼吸的时间,将圈内两人围得严严实实。
前行两里地左右,赫离从凸出山岭上看下去,发现有着两帮人马在缠斗着,都是骑兵的,规模上千人。
中间是四百来草原部落兵打扮的青壮牧民,个个握刀持矛,以百人队为一个阵列,朝着几个方向不断冲杀过去,试图突围。外围,六、七百马贼将几个草丘、山岗的出口牢牢堵住,其中五百来人正与中间的数百草原骑手厮杀在一起。剩下的两百余马贼则充当弓箭手,不断朝着草原骑手方向不断放冷箭,每一轮箭雨过后,总会掀落三、四十个草原骑手。
身陷包围的草原骑手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兵力不足,又被困在山谷之间,无法排开冲锋阵型,还要遭受对方弓箭手的冷箭,为首的一人下令加大冲锋力度,以图能够冲进对方的阵列之中,进行近身厮杀为众人博取一线生机。
其中一名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手持大斧,那一柄大斧少说也得有二十来斤,舞动起来却是没有停滞、僵硬,每一下挥动,都要带走一条人或马的性命,可谓是一个骁勇骑兵!突然,持斧骑兵脸色一变,发现几处山丘上又冲下来数百马贼,随即对着身旁的几个族人大吼一声,仿佛是让他们先走,自己率众留下来断后。
赫离凝神细看,发现中间被包围的草原部落兵几乎个个身穿一身破烂皮甲,像是某一个大部落的骑兵。可是,转眼一想,不对啊,柳条泽一带、莫顿河千里草场似乎都没任何一个大部落啊。
草原牧民大多贫穷,家产甚少,一件羊皮袄穿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父传子,子传孙都是有可能,更别说是珍贵皮甲了。可是数百件破破烂烂的皮甲就有些古怪了,似乎还是统一制式的,难不成他们是从草地里挖出来的?
山谷内,情况突变,持斧大汉一踢马肚,猛然加快速度,急急领着一个百人队,向西边增援过来的马贼杀去,决意要杀出一条生路来。在马上灵活躲避几支冷箭,持斧大汉口中呐喊鼓舞士气,一望无畏的神色,要跟那些该死的马贼同归于尽,拼死也要拉多几个垫底。
赫离津津有味地看着前方的战争表演,没有留意身旁锡达大叔的神色变化。刚开始看到被围困的草原部落兵马身披的破烂皮甲时,锡达脸上也闪过如同赫离的疑惑之色,猜测着下面是哪部兵马,隐约觉得这种样式的皮甲在哪里看到过,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哪一个草原部落。
东部草原没有什么大部落,西部和北部草原基本上是乞迪部落和其附属部落的地盘,难不成乞迪部落宫帐军?不对啊,样式不对不说,堂堂乞迪部落宫帐军怎么会披着如此残破的皮甲,而且还出现在这偏僻地方呢?
直到听到那持斧汉子对着身旁的几名族人吼了几声的那一刻,锡达微微眯着的双眼猛地一睁,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名持斧骑兵,眼角不知怎的有些湿润,握着缰绳的手中些微颤抖,瞬时间口干舌燥。
“赫离,救下他们,救下他们!”锡达眼中就露出悲伤、激动、追忆的复杂目光,让赫离不由感受到这位叔叔心中深处的悲酸。
“谷卑希,准备进攻,敌人是外围的马贼,救下被包围的那伙人!”本来还想看会戏,试试能不能坐收渔翁之利的赫离当即下令,不管为什么锡达大叔会请求自己出兵救人,可他相信这位大叔绝不是无的放矢,刚才那一抹悲伤的神情,必然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为了安全起见,赫离随即嘱咐一名传讯侍卫,手持首领令牌,督促拉姆可千骑马上朝着柳条泽以北移动。随行护卫首领的侍卫军骑兵三百来人,侍卫骑兵强悍的战斗力,哪怕对上一倍、两倍的敌人,都能够稳占上风。可是,赫离一行人对柳条泽以北的部落、马贼情况不太了解,怕就怕出现意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