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山麓北段,弯曲、稀疏的山林,山脚下,绿绿葱葱、过马膝的青草,一队队探马斥候警戒,并没有因为前方有人带路就放松警戒。
从柳条泽出发,柔黎大队人马一路沿着落雁山脚,向东北方向前行,一天半的时间,路途中停留了一夜,行了一百五、六十里后,终于快要到达了目的地了。
拐过一道山湾子,映入赫离眼帘的是一片青色、低矮连绵的山林、草场,比不上翰埒部营地那般雄伟挺拔、人马难行的险峻,倒更像是一处凹进去来躲避风雪的冬季马场。
“奉倏叔叔,我们的部落就在前面了,很快就到了......”迫不及待的合木豁凑过来指着前方那一片草场介绍着,“这几年还好一些,儿郎们用弯刀、弓箭歼灭了不少过来打草谷的马贼,震慑住周围那些心怀不轨的部落,东北边的小股马贼都不敢在周围百里游荡了。不过,实力强悍的马贼就没那么多的忌惮了,之前在柳条泽攻击我们的那伙马贼,手底下就有近两千凶贼,我们击退过他们的小股人马几次,没想到,他们这次竟然设下陷阱来报复,要不是遇到你们,恐怕几百儿郎就回不来了......卡洛斯流浪者、偷猎者、流寇、任务失败的佣兵、草原诸部落的败兵,甚至还有一些流放的贵族,基本上东北边的马贼都是由这些人组成......”
哼的一声,跟在赫离、锡达身旁的兀格鄙视看了合木豁一眼,不屑道:“上千马贼算什么?去年,月牙湖、螺贝山谷那边,被我们击溃的上千马贼的势力,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就像疾驰的战马踏死一只小小的臭虫一般.....”
此时的兀格,还不知道自己的赫离安答已经有了怛奚部少主这个身份,很快喀布朵部众人将要归附柔黎部,他未来要和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同帐为臣,一起共事。前两天,赫离一本正经地宣布自己和断事官要北上拜访喀布朵部之时,兀格第一时间以为那个出言不逊、挑衅首领大人威仪的忽思里终于要得到报应了,毛遂自荐地请求作为攻打喀布朵部的先锋主力,有声有色地提前描绘自己麾下骑兵的战绩:三百多勇士很快就会攻陷喀布朵部的营盘,将所有抵抗的喀布朵部族人尽数屠戮,肆意掠夺妇女孩子,带回大把大把的牲畜、粮食等......
正说得兴高采烈的兀格,丝毫没有注意到锡达断事官的怪异脸色,颜色变了又变,嘴角不断抽搐,鼻息声越来越杂乱,脑袋中已经想着回到部落要如何整治这个家伙了,怎么官越当越大,都到副千骑长,性子连弟弟木格都比不上了。
“你......你,哼!”合木豁也是年轻气盛,刚打算反驳几句,瞥到对方全副的厚实皮甲、精良弯刀、威力强大的弓箭,又想起前几天展现出来的强悍战斗力,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话语来驳斥,只好不搭理兀格,把头扭到一边。
赫离并没有理会身旁两人的争论,结合刚才合木豁提到的马贼,打量着远处的草场、山林,大体可以明白这些年来喀布朵部生存的艰辛了。最初,喀布朵部流浪迁徙数千里,躲避追杀围堵,必定是丢盔弃甲、人疲马倦的模样,依靠山岭地势防御山下马贼,借助山脚草场游牧生息,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这么多年了,山脚草场开始屡屡遭受马贼侵扰,放牧、生产活动效果不大,此处山林又不像东部山脉山大林深,野生物产丰富,喀布朵部又不会山丘部落的山田耕作之法,最多也就是随便丢下一下种子,不去精耕细作,只会单一的林中狩猎,因此保存自身没啥问题,却难以发展壮大。
原本保护喀布朵部的一道屏障,如今渐渐成为束缚的枷锁!
“合木豁,你们就从来没有去找一块新的草场吗?”锡达自然也是看出此处山林的弊端所在。
合木豁听到奉倏叔叔的询问,露出一张苦笑的脸,叹息道:“叔叔,我们何曾不想呢?东边、北边就不用说了,你们也知道的是什么情况。西边草原,就是莫顿河草场,由乌滇部这个中等强部统治,附属大小部落,实力不可小觑。十年前,我们就曾经派人去商量,带去那些年来部落从马贼那儿缴获的大部分财宝,以求暂借一块栖息之地,可是他们却让我跪下臣服,率部归附,听候乌滇部的调遣,阿爸如何肯呢......南边,柳条泽那边,我们也曾派人去过,草场狭小、贫瘠,容纳不下几千族人游牧。再往南的话,一则马匹、骡驴较少,无法满足转场所需,再加上长途迁徙,担忧不知有多少族人会惨死在风雪之中。二则,柳条泽以南和莫顿河下游草原接壤,有一次碰上了那些该死的乌滇崽子,驱逐外出探查的儿郎......”
“合木豁,这些年,苦了你们!”锡达听完,眼眶不由升起氤氲雾气。
“奉倏叔叔,这座山岭我们称之为望南岭,哪怕登上最高处依旧看不到南部草原,可是阿爸却时不时登高眺望,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终于,我们有了希望,望着望着,就盼到了你,盼到了钦达烈人真正的主人......啊,奉倏叔叔,你看,是阿爸和忽思里叔叔......”合木豁惊呼着,远远发现了对面山脚下几十骑的领头人。
五、六里之外,几十喀布朵骑手纵马疾驰而来,为首的老者冲进了百米内,才勒马减速,随后急急地跳下马来。老者和合木豁有着几分相像,胡须泛白,浓浓的白发比之锡达要多上几抹,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锡达。
锡达翻身下马,脸色有些激动,嘴巴张了张,轻轻唤了一声:“阿苏冈哥哥!”
“少主,奉倏大人,真的是你,是你!长生天啊,感谢你让我老头子在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奉倏大人。”这位喀布朵部族长激动得热泪盈眶,沿着皱巴巴的脸庞滚滚落下。
“是啊,阿苏冈哥哥,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我这个流浪之人都没有想到还能够再见到你。”由于激动,锡达的双手有些颤颤抖抖。
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安答叙旧了一会,心中都有许多话要说,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阿苏冈瞥到了锡达身后的一位年轻勇士,他无形之中散发出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仪,面露微笑却不失英气,不比自己当年在钦达烈部落联盟大会上见到的那些大人物差,再加上周围武士隐隐呈现半圈,将他围在中间,一下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少主,这位就是赫离大人?”阿苏冈口中虽带有疑惑语气,心中却是确定无疑,不过是找个由头引话罢了。
锡达也回过神来,轻轻将赫离扯带到阿苏冈面前,微笑到:“来来来,赫离,见过你阿苏冈伯伯。阿苏冈,这就是我血脉安答的孩子,五万柔黎部属民的主人,虽说经历过不少征战厮杀,可是毕竟还是年轻了一点,以后你可要多帮扯一下他啊!”
赫离上前恭恭敬敬了行了一个长辈大礼,道:“阿苏冈伯伯!”
五万柔黎属民,帮扯,阿苏冈脸色微变,惊讶眼前这个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年轻人竟然会是一个强大部落的首领,更重要的是,他之前从忽思里口中锡达对赫离的介绍,现在又听出了锡达话语中的隐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