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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皇兄何故造反? 第231节

完全没有必要,当场和天子闹得这么僵。

如今于谦虽然没有被罢职,但是被禁足府中,不得插手兵部事务。

没有了他的阻止,才是真的没有人能拦下更易总兵官的事情。

这种适得其反的行径,可不是一个政治成熟的七卿大臣,应该干出来的事情。

要说于谦是被天子言语相激,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看于谦如今的这幅表现,却又明显不是。

于谦神色有些复杂,沉吟片刻方开口道。

“以仕朝兄之聪慧,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陛下此举乃醉翁之意,撤换王骥只是幌子,真正的矛头,是对准了于某啊!”

俞士悦也皱了眉头,追问道:“何以见得?”

于谦道:“诚如仕朝兄所言,苗地之事无碍大局,我虽不赞同陛下此时更易总兵官,且的确不满陛下无视吾等的谏言,直接下诏。”

“但是为人臣子的分寸,于某还是有的,断不至于因此,对陛下以辞官相要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陛下的一句话。”

如今只有他们两人,于谦也不避讳,直接了当的就给他在殿中的行为定了性。

那就是在威胁天子,但是他们心中都清楚,天子的性格,岂是受人胁迫之辈。

因此,于谦在殿中的言辞虽然激烈不已,但是事实上,当时他已经放弃了阻止天子更易总兵官的想法。

俞士悦迅速的将殿中的奏对情况过了一遍,心中隐有所悟。

很多事情,当时很难做出判断,但是事后却很容易找出蛛丝马迹。

回想起当时的奏对,虽然大家政见不同,相互争论,但是总的而言,还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直到天子突然之间发了那场火。

“兵部是做什么吃的两万兵力都拿不出来,你这个兵部尚书也不必做了贼子的刀都要架到朕的脖子上了,京营还在休沐呢”

局面,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失控的!

看到俞士悦了然的神情,于谦便知道他明白了,轻叹了口气,道。

“俞兄常说,时势造英雄,于某刚刚年过五旬,便位列七卿,且以兵部尚书之身提督京营大权,又有拥立之功,位加少保之衔,如此职衔,称一句人臣之极也不为过。”

“我朝常例,年逾七十,精神昏倦,不堪任用者,方许致仕,如此算来,于某尚有近二十年时日,可为国效力。”

“二十年,实在太长了!”

俞士悦想打人!

过了这个年,他就六十了,一辈子兢兢业业,才混到内阁,这个速度已经算是不慢了。

但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想要迈入七卿的行列,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俞阁老也想在七卿的位置上,为大明继续效力二十年

端起杯子抿了口茶,俞阁老口气当中带着一丝艳羡,道。

“是啊,还有近二十年呢!”

两人相交多年,于谦自然看得出来这个老朋友的想法,然而他却苦笑一声,又叹了口气道。

“俞兄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于某在这个年纪便在朝中有如此声望,那么十年后呢,十五年后呢?又岂会不招致天子的忌惮?”

俞士悦的脸色变了,他明白过来了。

如今的于谦虽然只是兵部尚书,但是有少保之衔,就决定了他若要进位,只能是往吏部尚书走。

毕竟,在三公不授的情况下,少师,少傅,少保,已经算是人臣之极了。

而现在的吏部天官王,是天子的心腹重臣,想要代替他谈何容易。

可要是不能进位,于谦就要继续在兵部待着。

那么一个十数年的兵部尚书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这个兵部尚书还提督着京营。

如此漫长的时间,足以让他将整个京营都握在手中,甚至于,有兵部的调兵权在手,图谋造反也未必没有可能。

就算于谦是忠直之臣,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他年过五旬便能够位列七卿,且威望能够直逼吏部尚书。

若是有二十年的时间,即便他不刻意结党,也会有一大批的大臣愿附骥尾,投靠到他的门下。

到时候,就算于谦谨守臣节,可朝堂上一旦出现政见向左之时,究竟是听天子的,还是听于谦的?

这无关于信任,只是风险的问题

第278章 别人不行

当然,天子毕竟是天子,尤其是如今这位,带领大明保家卫国,击退瓦剌,威望正隆。

即便是于谦在,以天子的圣明决断,也能压得住。

可如果往长远了想,要是万一天子不豫,新皇能否驾驭的住这么一个势力强大的臣子呢?

所以实际上这个时候,于谦的处境其实是尴尬的。

他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但是同时他也明白,他走的越高,风险就越大。

何况……于谦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出来。

早在几个月前,集义殿中他和当时尚是郕王的天子的一袭奏对,便让于谦清楚。

有些事情,他们是不可能达成一致的……

终有一日,天子会对他动手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早。

于谦脸上闪过一丝自嘲,开口道。

“此一腔热血,意洒何地!陛下此次更易总兵官,便是知我必会反对,若此次我一言不发,陛下此后亦会再寻事端,使朝廷动荡,与其如此,何如我自请而去,尚能落得安享晚年!”

见他如此落寞,俞士悦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不得不承认于谦说得有道理。

但是……

“廷益,你未免太悲观了,依我看来,陛下并非苛待功臣之人,纵然对你有所忌惮,也不至于罢官这么严重。”

“你今日在殿中如此顶撞陛下,他也不过就是罚你禁足而已,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切不可如此自轻。”

于谦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即便是老友,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

沉吟半晌,于谦叹了口气,眼中有些忧虑,道。

“仕朝兄放心便是,国家若尚有堪用于谦之时,吾岂会惜身?此次禁足,于我而言,或许并非坏事,只不过,不知陛下要做到何等程度,方肯罢手。”

俞士悦眉头拧起,道。

“廷益是觉得,禁足只是个开始,陛下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于谦点了点头,道。

“不错,具体是什么,我尚不清楚,但是大约是和京营有关,以兵部尚书提督京营,终非常制。”

“因此,京营提督大权,陛下是一定会收回的,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必会受到不少弹劾。”

“若陛下愿意继续用我,那么收回京营便是结束,可若是陛下太过忌惮,那么,我恐怕真的只有辞官归乡这一条路了。”

说着,于谦转头望着俞士悦,眼中带着一丝愧疚,道。

“我原本想着,能够借殿中之事,将仕朝兄和我的关系撇干净,令你勿受牵连,可没想到仕朝兄如此聪明,一眼便看出了于某的虚实。”

“如今,你单独在我府中流连如此长的时间,再做什么,别人也不会相信你我决裂了。”

俞士悦闻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脸上反而浮起一丝笑容,摆了摆手道。

“你于廷益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

“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坚守,老夫愿意和你结交,是看重你一腔热血,为国为民的胸怀,和权势无关。”

“若你盛时我趋之,落时便避之,那我才真成了你口中趋炎附势,毫无气节之辈,也才真正不值得你一交!”

“你且放心,老夫在朝这么多年,能够走到今日,凭的是政绩和官声,我行得正坐得端,若随意便受你牵连,我也不必立于朝堂之上了。”

看着俞士悦一副豪迈的神色,于谦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总算是舒展了几分,开口道。

“不错,是于某狭隘了,我能有俞兄为友,实乃幸事也。”

说着,于谦端起了手边的茶杯,道。

“今日除夕,不便和俞兄共谋一醉,便以茶代酒,敬俞兄一杯!”

俞士悦也举杯相和,道。

“廷益你也放心,陛下圣明英断,不会因为些许忌惮,就错失你这么一个社稷之臣,你且在府中好好过完年节,大明如今百废待兴,正是你出力之时!”

两人的关系本就不错,如今将话说开了,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心中对此事有了底,俞士悦也就并不多留,眼瞧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不过,就在俞士悦准备出门的时候,于谦却张口叫住了他。

俞士悦疑惑的转过身,问道。

“廷益,还有何事吗?”

于谦似是有些犹豫不定,四下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方道。

“俞兄,有一件事我只是猜测,一直不敢确定,本想着自己能够在朝随机应变,可如今我被禁足府中,也只能托付给俞兄了。”

说着,于谦压低声音,凑到俞士悦的耳旁说了几句,后者顿时变了脸色,惊讶道。

“竟有此事?”

于谦点了点头,道。

“大理寺卿薛瑄曾数次找过我,希望我和他们一同出手,但是我没有答应,过他们既然有此谋划,不会只找我一个人。”

“除了刚刚告诉俞兄的两个人,只怕内阁和六部当中,还有其他人也被他们拉拢,毕竟,这件事情迟早都要做。”

说着,于谦的脸色又变得有些忧虑,道。

“然而如今大战方止,朝局尚不稳定,陛下他又……实非重提此事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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