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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皇兄何故造反? 第332节

只剩下,太上皇还在迤北,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大明的君臣百姓,土木之役,究竟是多么的耻辱。

太上皇一日不归,大明的体统尊严,就一日被践踏在烂泥当中。

与国而言,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事情,于谦明白这一点,他更清楚,天子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于谦说,纵万人有疑,他亦不疑。

朱祁钰能看得出他说这番话时候的真诚,所以他是高兴的,因为被人认可而高兴。

但是同时,他又感到有些悲伤。

因为,前世的于谦,从没有这么跟他说过。

那个时候,于谦给他的理由是。

“……天位既定,宁复有他……”。

一样是不讲什么孝悌之道的大道理,一样是单纯的从利益角度出发。

但是那个时候的朱祁钰,不明白于谦话里更深层的意思。

说出这八个字,代表于谦的心中,认为他这个天子,始终是虑己身而不虑国。

回想起前世他和于谦所谓君臣相得的数年,朱祁钰不由感到有些悲凉。

他从未得到过于谦真正的忠心。

于谦感激他的提拔信任,也感激自己让他能够施展抱负,但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圣明英主。

尤其是经历了东宫易主的风波之后。

在于谦看来,或许自己和朱祁镇没有什么区别,能力平庸,无德无能,虑己不虑国,无非垂拱而治罢了。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或许是自己更不折腾,更安分而已。

但是这一点,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太上皇,未必就做不到。

所以,南宫复辟,顺水推舟,束手就擒,也就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那个的时候的朱祁钰,不值得于谦赌上起兵可能的动乱,也不值得于谦赌上自己的身后之名。

这个结论来的如此突然,但却真实的盘桓在朱祁钰的心中,让他感到如此的悲凉。

被理解的欣慰,和想通前世真相的失望,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冲击着朱祁钰,让他的神色无比复杂。

窗外的雨势渐小,滴落屋檐上,化作一丝丝长长的雨线倾泻而下。

一阵冷风从窗户吹进来,让朱祁钰醒过神来。

殿中,于谦的神色泰然,俞士悦的脸上却不时闪过一丝丝的担忧,他们都没有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朱祁钰的目光重新落到于谦的身上,开口问道。

“那么对于这件案子,真相到底是什么,于少保,你如何看?”

同样的问题,他曾经问过王翱和俞士悦,两个人都没有正面回答。

但是他相信,于谦的性格,不会敷衍了事。

果不其然,闻听这句问话,于谦的拳头握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开口道。

“陛下,臣请旨,亲自前往诏狱探望许彬,复旨之时,再回禀陛下。”

殿中安静了片刻,朱祁钰就这么看着于谦,但是这一次,于谦却没有抬头看他。

片刻之后,朱祁钰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笑意,道。

“准了,怀恩,你去将东厂的舒良叫过来,让他陪于少保,亲自走一趟诏狱。”

于谦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谢陛下。”

雨依旧在下,望着于谦走出大殿的身影,朱祁钰轻轻靠在椅背上,心绪依旧难以平复。

片刻之后,两个宫女走进殿中,禀报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于是,朱祁钰睁开眼睛,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随即便命人备驾,往景阳宫去。

与此同时,就在于谦进宫求旨的时候,北镇抚司外。

在暴雨遮掩下,街上空空荡荡的,行人都纷纷回家避雨,一辆古朴的马车,就这么立在暴雨当中。

不多时,门房里头走出来一个人,穿着大大的带兜帽的斗篷,头上还顶着斗笠,看不清楚长相。

这人上了马车之后,马车顿时动了起来,拐了几个弯,就消失在了大雨当中。

大约两炷香的工夫,马车一路左拐右绕,最终停在了英国公府的门前。

等候已久的管家连忙迎了上来,带着一干仆婢撑伞的撑伞,搀扶的搀扶。

马车上的人此刻也摘下了斗篷,正是英国公府的二爷张輗。

先回内院换了干爽的衣袍,张輗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急匆匆的到了前花厅。

花厅当中,宁阳伯陈懋,驸马都尉焦敬,宁远侯任礼三个人等候已久……

第411章 无奈的局中局

英国公府。

见张輗进来,三人纷纷迎上前来,陈懋率先问道。

“见到三爷了吗?情况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张輗的脸色有些沉重,先是招呼所有人坐下,然后才开口道。

“见到了,三弟暂时还没什么事情,锦衣卫未敢用刑,但是,他们这回碰上的麻烦不小,恐怕真的要再劳驸马跑一趟成国公府了。”

陈懋等人的脸色变了变,眉头也皱了起来。

自从使团被抓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他们这边就一直在不停的做各种准备。

这其中,自然包括拉拢尽可能多的勋贵出面,一起帮忙搭救张軏。

但是,实际情况并不太好。

英国公府的确有几家交情极为深厚的府邸,听说张軏被抓,二话不说就同意联名上本。

但是更多的府邸,实际上是持着观望态度,他们和英国公府有交情是肯定的。

可张輗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想要劝他们帮忙,自己其实也有点心虚。

所以到最后,勋贵这边其实真正动起来的,没有太多家。

反倒是他们在京中散布的一些流言起了效果,这段时间,那帮文臣因为对锦衣卫的长久警惕,而持续不断的在上本。

张輗他们这边,则是趁此机会,不断找各种各样的人脉关系,希望能够见上张軏一面。

毕竟,只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对症下药的想办法。

面对着众人担忧的目光,张輗叹了口气,道。

“事情是这样的……”

对于张輗,张軏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二人一见面,张軏便将一切情况都对张輗说了个清楚。

“现在的情况就是,许彬没有扛住锦衣卫的审讯,为了保命已经泄了底,将一切推到了太上皇头上,但是他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萧维祯则是坚称一切是许彬指使,至于三弟,仍旧没有松口承认这件事情。”

听完了使团被抓的内情,众人也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这件事情牵涉的太大,包括张輗在内,都需要一点时间来好好消化一下。

即便是焦敬,他也只是猜到了使团被抓和沙窝之战有关,但是却不曾想到,还牵扯到了太上皇的身上。

足足过了盏茶的时间,陈懋方开口道。

“如此看来,天子那边恐怕不单单是想给使团定罪,更是想要将太上皇一并拖下水,不然的话,不会迁延到这个时候,还迟迟不肯公布。”

这个时候,焦敬似乎也整理好了思绪,眸光闪动着开口发问,道:“三爷既然将事情都和盘托出,可还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輗点了点头,道。

“不瞒驸马,早在到达宣府之前,因陶瑾未能如约设伏野狐岭,三弟便隐隐觉得有所不妥,提前对此事做了安排。”

于是,众人都纷纷打起了精神。

很显然,在筹谋方面,他们还是相信张軏的。

但是这一次,张輗明显要慎重的多,他沉吟片刻,先是挥手命周围侍奉的人都出去守着,然后四下打量了一番,方道。

“这件事情,关乎舍弟的身家性命,还请诸位切勿外传,否则,将是我英国公府之死敌。”

这话就说的很重了,众人对视一眼,皆是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张輗这才开口道:“其实当初用这种计策伏杀喜宁,三弟本就觉得风险太大,但是袁彬手持太上皇金刀再三劝说,三弟没有法子,才不得不冒险而为。”

“所以,当陶瑾没有按照计划设伏的时候,三弟就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变故,一旦喜宁活着到了京城,那么他们泄露军情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因此,在从野狐岭到达宣府的这段时间,三弟曾分别找许彬和萧维祯私下谈过,实际上,许彬和萧维祯如今的供词,都是三弟授意的。”

“什么?”

焦敬忍不住皱眉,惊讶出声。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谁能想到,许彬的反水,竟然是提前安排好的,可是……

“三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还有,萧维祯那边还好说,毕竟是将事情都推给了许彬,但是许彬那边,一旦推给太上皇,可就没了退路,三爷又是如何劝服他的?”

一连串的问话接踵而至,张輗却抬手压了压,示意焦敬等人稍安勿躁,然后道。

“按照三弟的想法,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抵死不认,但是又喜宁的证词在,这样显然不成,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他嘱咐萧维祯将一切推给许彬,又嘱咐许彬将实情和盘托出,便是想要看京城的局势而动。”

听了这话,任礼忽然问道:“所以,许彬和萧维祯,分别是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的,对吗?”

张輗点了点头,脸色罕见的有些发红,道。

“不错,至少在锦衣卫把对方的证词拿给他们看之前,他们两个人是不清楚对方会说什么的,或者说,他们以为对方会跟自己统一口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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