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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皇兄何故造反? 第386节

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唯有户部的沈尚书,暗暗的心疼国库的银子,盘算着下了朝,要不要去磨一磨天子,从内承运库诓出点银子来。

唔,至少官军的赏赐,得让天子出一半,对,至少一半!

沈尚书一边打着小九九,一边跟着其他大臣一块喊万岁,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这也是得益于互市重开,就在月前,皇店和五大部落派来的使节,完成了第一次的交易。

虽然说首次互市,双方都相对克制谨慎,交易的物品种类都不算特别多。

但是户部总算是开始有了额外的收益,让一直只出不进的沈尚书稍感安慰。

于是,在一片圣明万岁的恭维当中,殿外忽急匆匆的进了来了一个内侍,在掌印太监成敬的耳边说了两句。

接着,成敬回到御阶上,低声向天子禀报后,众臣便见到,天子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变得肃然起来。

“宣!”

随着纶音降下,殿外进来两个风尘仆仆的急递军士,背负着牛皮制成的信袋,来到殿中,拜倒在地,道。

“吾皇万岁万万岁,启奏陛下,于尚书在大同传来紧急军报,请陛下御览。”

这副装扮,身份本就不需赘言,那军士也不多废话,摘下背上的信袋,小心的拆开,从中拿出一份包裹完好的信封,双手举过头顶。

众目睽睽之下,有内侍下来接过军报,递到御前,朝臣们也隐约有几分骚动起来。

于谦,大同,紧急军报……

沙窝一役,瓦剌新败,鞑靼这边,互市又刚刚开始,所以边境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直送御前的军报,而且还是于谦亲自传来的。

能够有这样的份量,如果不是边境又重起大战,那就只能是……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立刻定格在了天子的手中。

下一刻,他们便瞧见,天子脸上绽出一丝笑容,颇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感。

接着,天子随手将军报递给一旁的成敬,淡淡的道:“宣。”

成敬躬身接过,随即便将军报展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当中,高声读道。

“臣少保兵部尚书总督两边军务大臣于谦谨奏,臣奉圣命彻查靖远伯王骥,左副都御史罗通倒卖军器一案至大同,于八月十三日获使团急报。”

“朱鉴等人幸不辱命,已和敌酋也先完成和谈,太上皇将于七日之后起行,九月初一至大同府,为防虏诈,臣已命大同,宣府各处收束官军,严阵以待。”

“为迎上皇故,臣请命暂驻大同,并请礼部尽快俱仪,另遣得力大臣前来迎复,以全社稷之礼。”

军报读完,殿中顿时“嗡”的一声。

不少的大臣顿时涕泪横流,口中不住的喃喃着“祖宗保佑”“社稷之福”。

同时,亦有不少大臣站了出来,道。

“恭贺陛下,太上皇复归之日可期,天家终得圆满,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也。”

一时之间,满朝皆是恭贺的声音。

说到底,太上皇北狩虏营,始终是压在所有人心中的一块大石。

纵然土木一役,太上皇有大过,但是身为人君,却被虏所挟,这种耻辱,深深的印刻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中。

直到这一刻,迎复的消息真正确定下来,所有人才如释重负。

还是最初的那句话,无论紫荆关大胜的多么漂亮,沙窝大捷有多么激动人心。

但是太上皇还在迤北一日,这场仗,就不能说是赢了。

唯有太上皇真正回到京师,大明才能彻底的给这场大战,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或许是因为这股气氛压抑的时间太久,朝堂上足足欢呼了近半刻钟,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朱祁钰望着手里使团发来的详细和谈文书,在群臣欢呼之时,也差不多将谈判的整个过程看了一遍。

只看完之后,心中颇为复杂。

和谈之事,终究不易,哪怕是在大明已然具有优势的情况下,还是如此一波三折。

当然,更让他心绪有些难平的是。

太上皇,他久违的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第485章 仪注

乾清宫,下了早朝,如常举行了经筵讲读。

朱祁钰按部就班的用了午膳,小憩片刻,开始处理朝政。

于谦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将军报直送御前,就是看出了,天子没有要阻拦此事的意思。

所以,朱祁钰也就顺水推舟,当廷让成敬把军报读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一出,可谓是举朝欢腾,群臣奔走相告,短短半日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朝野上下,无论是大臣还是普通的百姓,都在为君父即将归朝而感到高兴。

但是欢欣之下,却也重新酝酿着不平静的风波。

成敬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将手里的奏本放在御案上,禀道。

“皇爷,礼部胡尚书进了新的仪注。”

略停了停,眼瞧着天子张开了眸子,成敬又补充道:“没送内阁,直接递进来的。”

闻言,朱祁钰脸上总算是提起了些兴趣,抬手将奏本翻开,扫了一遍,瞧见上头果然没有内阁的票拟,便笑了笑道。

“他倒是不怕得罪人……”

三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有直奏之权,这是和早朝制度直接相关的,能上朝就代表能直接见到皇帝,也就可以越过所有的部门,直接呈递奏本。

但是事实上,真正会这么做的人不多。

早朝是用来商议政务的,直接呈递奏本,相当于突然袭击,这种局面下,朝臣们摸不清楚路数,大概率会暂时搁置,拖延下去。

大事直接递上去又决定不了,小事直接递上去,天子也烦,还得罪内阁那些负责票拟的老大人,可谓吃力不讨好。

不过,这次礼部的这本奏疏,情况又不一样。

这两个月朝堂虽然平静,但是也不是没有争执,围绕的核心一点,就是关于太上皇的迎归仪注。

胡濙是个一点就透的老狐狸,得罪人的事情,他往往是不会做的。

所以,那天得了吩咐之后,他回去就召集了礼部的堂官,一丝不苟的制定了一套无比复杂的“迎归”礼节。

但是谁料到,奏本递到了内阁,却遭到了反对。

至于理由,也很有意思,觉得仪程太过繁复,劳民伤财,认为只需出迎至东安门即可,同时,祭天,祭祖也都可免去。

这件事情,在朝堂上着实吵了两次。

胡濙得了朱祁钰的授意,自然是坚持的很,摆出了“兄弟情深,孝悌有义”的理由。

但是,依旧有不少的大臣,持反对意见。

内阁算是相对比较温和的,只是提出仪程繁复,劳民伤财。

翰林院这边,就更加直接,认为区区迎复之礼,如此郑重过于逾制,不合礼法。

当然,还有更尖锐的意见,来自于科道官员。

他们毫不避讳,直接指责礼部,此举是在给太上皇难堪!

要知道,太上皇南归,固然是喜事,但是,说到底,那也是因为土木之败,被人虏去,大明费了千辛万苦的努力,才最终接了回来。

值得高兴不假,但却不值得炫耀。

“……陛下及太上皇兄弟之情,臣等敬佩不已,然凡事皆有限度,太上皇虽得南归,但非凯旋而回,实则千辛万苦,方得天家团圆。”

“礼部所拟仪注,恭请陛下率众臣出迎京郊,浩浩荡荡,惊动万民,祭天拜祖,声势浩大,此非礼敬太上皇,实乃暗含羞辱之意,伏惟陛下明鉴,莫受其扰。”

礼部的奏本刚上廷议,朱祁钰就接到了各种各样的奏本,表示反对的态度。

有委婉的,也有直接的。

朝廷当中,毕竟还多的是敢说实话的人。

但是,胡濙也不是好惹的,老大人历仕数朝,平时不发脾气,可不代表自己软弱可欺。

当着早朝上,直接就一条条驳了回去。

那架势,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睡不醒的样子。

于是,最终吵着吵着,事情就只能暂时搁置下来,毕竟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这份军报的发回,太上皇的归期已经有了确定的日子。

这件事情就不能拖下去了。

刚刚在早朝上,军报读完之后,朱祁钰倒是问了问礼部,有没有修改后的仪注呈上。

当时,胡濙还没什么反应,只说礼部还在商议。

结果转头下了朝,立刻就送了过来。

而且,比上次呈上来的,还要复杂繁复的多!

这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

但是,他老人家不在早朝上拿出来,也不经内阁呈递,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

老子懒得跟你们这帮人多废话,迎归仪典礼部就是要这么搞,爱咋咋地,不服憋着!

成敬在一旁垂手侍立,一边将天子面前的茶盏重新沏满,一边说道。

“皇爷您不知道,这奏本是大宗伯遣了礼部的郎官,直接送到奴婢手里的,也不知那郎官是不是得了吩咐,偏巧在奴婢去内阁取奏本的时候,将奴婢拦下。”

“当着内阁诸位大人的面,直接说这是大宗伯呈上的仪注,要直送御前,当时内阁的几位先生,脸色可都不好看的紧,这一回,大宗伯可是将他们得罪狠了。”

闻言,朱祁钰倒是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老狐狸,倒是会趁机抖威风,而且不得不说,这个威风抖的,很有水平。

仪注的事情,是朱祁钰吩咐给礼部的,但是,他也并没有强压着朝议,非要通过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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