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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皇兄何故造反? 第745节

几个锦衣卫的小校,拿着数十斤重的枷锁,正在往他已经八十六岁的祖母和年逾六旬的母亲身上套。

他那刚刚加冠的儿子任弘,正拼命的挡在前头,但是,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校一脚踢开,身子重重的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只听得闷哼一声,殷红的鲜血自任弘口中流出,随后便有两个锦衣卫小校,上前将他牢牢的按住,又拿出一副枷锁,将其绑缚起来。

“放肆,你们做什么?”

顾不得其他,任寿也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挣开身旁的锦衣卫,飞身扑到任家老夫人的面前挡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毕旺,道。

“同知大人,陛下圣旨当中,说的清清楚楚,宁远侯府上下,年逾六十之人予以宽宥,家祖母八十有四,家母六十有三,俱在恩赦之列,你竟敢违抗圣旨?”

毕旺看着两个锦衣卫小校,将宁远侯府的牌匾抬走,准备送回宫中毁掉,转头看着任寿,脸上露出了锦衣卫的招牌阴冷笑容,看起来温和的像猫戏老鼠,但是一开口,却残酷而冰冷。

“任大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宁远侯府了,现如今,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戴罪之身!”

“陛下圣旨中,的确说了,可以宽宥你府中上下,年逾六十之人,但是,却没说,你们可以继续留在这府中,诏狱这一遭,任大公子,你阖府上下,是免不了的。”

“乖乖的束手待缚,本官手下的这些兄弟,还能动手轻些!”

“来人,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这番话,听得任寿脸色苍白,心神一阵恍惚。

“不对,不对……”

忽然间,任寿仿佛想起了什么,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般,跳起来喊道。

“昨日,成国公明明遣人前来传信,说求了陛下,允准我为父亲收敛尸骨,好生安葬。”

“而且,陛下明明宽恩了我祖母和母亲,怎么可能会现在就将我等捕入诏狱,这么重的枷锁,你们分明是想要我祖母和母亲的命!”

“你……你们……你们这是在阳奉阴违,欺君犯上!”

闻听此言,毕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手下的第一大将,动怒了。

“任公子,话可不能乱说,锦衣卫乃天子亲军,难道说,还不如你一个罪人,更清楚圣意如何吗?”

“我看你是眼瞧着自救无望,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拿下!”

话音落下,几个锦衣卫小校,顿时凶神恶煞的扑了上去。

眼瞧着这帮锦衣卫硬生生的要将枷锁套在任家老夫人的身上,任寿死命的挣扎着,但是,却无济于事,任寿平时就耽于享乐,不喜武艺,此刻更不可能扛得住素有训练的锦衣卫。

哪怕他拼尽了全力,可依然被人死死的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毕旺站在一旁,也并不急着让人将任寿绑缚起来,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被按在地上拼命挣扎的绝望样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喝。

“住手!”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伴着清脆的角铃声,一辆古朴宽大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在不远处停下。

毕旺转过头望去,看到这道队伍的规模和那辆标志性的马车,顿时眯起了眼睛,脸色一变。

不过,与之相对的,则是被按在地上的任寿,看着这辆马车停下,顿时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

在下人的搀扶下,朱仪穿着一身麒麟服,下了马车,一抬眼,便看到了原本应该挂着“御赐宁远侯府”牌匾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

一时之间,他的神色颇有几分复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也只是片刻,他就收拾好了心绪,拧眉望着眼前的乱象,带着几个随从,来到迎上来的毕旺面前,开口问道。

“毕同知,你这是,在做什么?”

“见过成国公!”

锦衣卫虽是天子亲军,但是,毕竟也算是武臣的行列,而且,和勋贵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毕旺虽然知道朱仪是在明知故问,可还是不得不迎上前来,先是恭敬行礼,随后方直起身子,开口道。

“国公爷,下官奉圣上旨意,褫夺宁远侯府爵位,收回世券,一应家产,尽数抄没。”

闻听此言,朱仪没有说话,而是越过毕旺,来到宁远侯府门前,目光被踢倒套上枷锁缩在石狮子旁的任弘,被按在地上挣扎不已的任寿,还有被强迫套上枷锁的任家老夫人,冷声道。

“毕同知,我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锦衣卫抄家,需要杀人了吗?”

毕旺脸上的笑意一僵,意识到来者不善,于是,也收敛了笑意,开口道。

“国公爷说笑了,这些人都是钦犯,陛下有旨,任府上下人等,流放铁岭卫戍边,下官岂敢要他们的命。”

“那这是怎么回事?”

朱仪沉着脸色,指了指眼前的乱局,口气冷硬。

毕旺扫了一眼,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道。

“钦犯拘捕,兄弟们动些手段,一时下手有些重,也是有的,国公爷放心,兄弟们手上有准头,死不了人!”

“倒是国公爷,这破家之日,现场混乱,若是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您身份尊贵,若无要事,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这话隐隐透着威胁之意,让朱仪不由眯起了眼睛,厌恶的看了毕旺一眼,似乎是不想再跟他多说半句话,右手伸进袖中,同样拿出一份黄绢,道。

“圣母懿旨,宁远侯任礼虽罪在不赦,但是念其于国有功,准予子孙收敛尸骨,入土下葬后,再流放戍边。”

“其母刘氏,其妻周氏,年岁已高,若无奉养难有善终,此非圣意所欲,特允其二人带走嫁妆私产,田宅一座,以安奉养。”

将手中懿旨展开放在毕旺的面前,朱仪继续道。

“毕同知,圣母懿旨中说的很清楚了,待任府子孙替任礼收敛尸骨,下葬之后,再流放戍边,在操持完任府的丧事之前,抄家恐怕不妥,宁远侯府的牌匾你既然已经摘了,抄家抓人之事,还是改日吧。”

懿旨并不是下给锦衣卫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下给任府的,所以,自然不会交给毕旺。

他远远的瞧了一眼,眉头一皱,似乎有些踌躇,但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

“国公爷,还是莫要为难下官了。”

“陛下圣旨中说的清楚明白,任府抄没家产,亲族流放,下官是在执行公务,还望国公爷,行个方便!”

“放肆!”

朱仪顿时面沉如水,开口喝道。

“尔等要抗旨吗?”

然而,毕旺这么多年在锦衣卫,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这几句话,还吓不倒他。

轻轻摇了摇头,毕旺冷冷的道。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奉的是陛下圣旨,如今,下官并未接到新的圣旨,自然只能照手中圣旨办事。”

“国公爷还请让开!莫要……妨碍公务!”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场中顿时泛起一丝肃杀之气,气氛变得无比紧张……

第845章 忠义无双成国公

朝阳渐升,灿金的阳光映照在宽阔的大街上,天气沉闷,没有一丝的清风,让人觉得燥热难当。

朱仪同样冷冷的望着手按绣春刀的毕旺,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既然毕同知说我妨碍公务,那就请毕同知动手吧,本国公就站在此处,你若要抓人,便先抓了本国公,我倒要看看,到了陛r />说着话,朱仪上前一步,干脆利落的一脚踢开了按住任寿的锦衣卫,挡在任府一众人的身前,挺直腰背,道。

“毕旺,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有本国公在,你休想从任府带走任何一个人!”

简短的一句话,巍巍凛然,国公府的气势彰显无遗。

闻听此言,毕旺的脸色一变,反倒是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阴测测的道。

“这么说,国公爷这是要抗旨了?”

“你少拿抗旨来吓唬本国公,毕旺,我看要抗旨的是你!”

朱仪站在原地,目光冷峻,厉声开口道。

“别以为你们锦衣卫的手段和心思没有人知道,任府侯爵之家,积累身后,财帛无数,你们急着摘匾抄家,无非是想要掠夺财物。”

“还敢说本国公抗旨,且不说圣母懿旨在此,清楚明白允任府上下人等为任礼收敛尸骨后再行抄没流放,便说陛下旨意,圣上仁慈宽厚,心怀仁德,纵降罪于任家,也不曾想逼死他们所有人。”

“可你们,打着陛下的旗号胡作非为,败坏陛下仁慈圣德,毕旺,我只问你,可敢随我到陛下入狱!”

一番话直指毕旺的心虚之处,让他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得不说,老牌世家的底蕴,不仅体现在财力物力人脉关系上,更重要的,还在于对朝廷枝枝蔓蔓的潜规则和阴暗手段的谙熟上。

要知道,锦衣卫和东厂,从来都不是什么光辉伟正的代名词,朝廷上下,除了天子外,就没有对这二者有好感的,这并非仅仅只是偏见而已。

皆因这二者只属御前,除了天子之外,没有人能约束的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手段,肆意妄为,不过常事尔。

除此之外,因为自成一体,锦衣卫和东厂行事,向来跋扈无状,像是抄家这种肥的流油的差事,更是肆无忌惮。

尤其是任家这种勋贵世家,虽然封爵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靠侵占军屯起家,曾经在甘肃镇守数十年,其家财丰厚到什么地步,只要稍稍从手指缝中漏出一点油水,就足够让这帮锦衣卫吃的足足的。

朱仪说的没错,锦衣卫这么急着抄家,其实说白了,就是看中了任家的家财。

任家又不跟其他被抄家的府邸一样,全族抄没,天子明诏,宽赦了六十岁以上的族人,还准许任礼留下子孙奉养。

尤其是,还要为任礼操办丧礼,这中间的花费,可本来都是锦衣卫查抄的东西。

所以,毕旺的盘算其实很简单,先将任府上下给抓起来,关个几天,然后把家产给抄没干净,随后把任礼的尸体一卷,随便找个地儿扔了,再把该放的人放出来。

这种事,锦衣卫干的多了去了。

而且,那日朝堂之上的官员众多,具体的情形如何,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毕旺非常清楚,这位任侯爷,早已经被文武勋贵集体放弃了,根本不会有人来替他们出头。

更何况,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宁远侯府失了爵位,就是普通的庶民,关上几天而已,根本都不会有人在意。

往常这种事发生的多了,所以毕旺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但是,谁曾想到,会突然冒出了一个成国公。

朱仪说的没错,毕旺根本就不敢去天子面前对质。

锦衣卫是在执行天子的圣旨没错,但是,圣旨当中,也并没有说清楚什么时候抄家流放。

天子仁慈,像是收敛尸骨这种小事,随口允了并不是什么难事,像这种小细节,也不至于另下一道圣旨。

锦衣卫钻的就是这个漏洞,明着违抗天子圣旨是没人敢的,但是私下搞点小动作,却也没有人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未必有人在意。

可是,真要是闹起来到了御前,天子怪罪下来,再小的事,可也就不是小事了。

但是,都到了这种地步了,毕旺也不好就此退去。

还是那句话,如果说没有朱仪出面,那么,今天的家抄了就抄了,一个破落的府邸,京城上下不会有人在意。

可这位国公爷一出面,就不一样了,成国公的身份特殊,既是勋贵的高层,又是太上皇的铁杆,他的一举一动,明里暗里有无数人关注着,无论今天的结果如何,都势必会引起很多大人物的注意,甚至到最后,会传到天子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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