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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皇兄何故造反? 第1093节

好嘛……

果然,他们之前是太低估天子的决心了,格局还是没有打开,京察一般是年中到年末,挪到年初到年中,当然是不合适的,既然如此,那就从年初到年末,刚刚好。

不过,接下来王文的话,却顿时让在场的几人眼前一亮。

“之所以要如此安排,主要是因为,刑部清查案子,必然会涉及到许多京中官员,所以,此次京察,除了要考评京中官员之外,还有便是要对空缺的京官进行补缺,故此,需要更长的时间。”

你要说这个,大家可就不困了。

王文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一众大臣,眼中都闪过一丝若有所思,原本反对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下来。

说白了,身在官场,很多时候,大家的立场是灵活可变的,主要的一点就是看,到底是否有利可图。

如今,天子明显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清查这些案子,然后从抄没的银两当中,来填补朝廷赈灾的亏空。

所以,这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情了,既然如此,那么,就只能想想,如何在这件事情当中,获得更大的利益了。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未必就不是一次,重新划分朝堂上势力的机会。

如今的朝堂之上,虽然皇帝早有旨意不准结党,但是,官场之上,相互提携,互有交由,这本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很多时候,朝中的威望,地位,也靠的就是官场上的人脉,即便是像殿中的这些重臣一样已经算是到达了核心层,可有很多事情,总不好亲自出面。

所以,底下有人能够替他们办事,朝堂上能够替他们说话,也是很重要的。

从这一点而言,这次刑部的举动,乃至是将来的京察,未必就不是一次大好的时机。

见此状况,朱祁钰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所以说,朝堂之事,不能一味的动用权威强硬,威逼利诱一起上,才是最好用的法子。

眼瞧着众人都没了什么意见,朱祁钰点了点头,道。

“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早朝,朕会在朝上公布此事,命各衙门配合。”

言下之意,早朝上如何安抚众臣,就交给你们在场的几个人了。

“臣遵旨……”

对于这一点,显然几人都并不意外,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下一道旨意就能完事的,肯定要经过朝议,既然如此,那么,朝中重臣,尤其是牵扯其中的重臣对此的态度,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群臣像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了金水河畔,随着沉重的钟声响起,宫门大开,早朝正式开始。

不出意外的是,旨意公布的第一时间,就引起了群臣的议论,随后,便有不少大臣站出来反对。

不过,和一干重臣私下里奏对时实话实说不一样的是,这些大臣的理由,听起来就冠冕堂皇的多。

什么“犯官胡乱攀咬”,“朝中有奸臣蛊惑陛下,大兴刑狱之事”,“圣天子治下,朝政清明,何来吏治污浊”。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是可惜的是,此事既然是以圣旨的形势公布的,自然代表了没什么可以商量的空间。

很快,吏部,刑部,户部的几个尚书就站了出来,将其他的声音都压了下来。

其他的几个重臣,紧随其后,也表示赞同,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一回,都察院的王副都御史,竟然出奇的保持了沉默,并没有站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倒是叫许多大臣觉得十分意外。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是有些人心怀不满,也无法改变,也就只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了。

夜,陈循的府邸当中。

“陈师,事情原委便是如此,还请陈师救我……

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学生,陈循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当初王铉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那个现在还被关在狱中的季同,王铉之所以力保他,不是为了什么交情,而是因为,季同贪污的那些常平仓的粮食,在发卖给当地的粮商之后,有三分之一的利润,都送到了京师打点,替他代为奔走的,就是王铉。

自然,这些赃银当中,也有相当一部分,进了王铉的口袋。

“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无力的垂下手,陈循摇了摇头,一下子像是苍老了许多。

“陛下心意已决,刑部此次也决不会容情,你们既然敢犯下这种事情,事到临头,自然难逃罪责。”

“老师!”

王铉脸色难看的叫了一声,但是,陈循却并不想听他再多说半句话,挥手便让管家送客。

见此状况,王铉也不好再继续多说,沉着脸色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开了陈府。

出了府门,上了轿子,王铉却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陈府前的一个小巷子前停下,然后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当中,一身儒衫的徐有贞,正含笑而坐,瞧见王铉上车,眉头一挑,道。

“我早说了,你去找陈师,没有用的,他的性格,不是肯为吾等出头的人,否则的话,当初商辂等人被贬出京,你以为真的是因为他远在地方,无力阻止吗?”

听到徐有贞的这番话,原本就神色难看的王铉,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几分,道。

“徐兄说得对,是我太天真了。”

“既然他如此绝情,那也就别怪我不顾念师生的情分了……”

“本该如此!”

见此状况,徐有贞双手一合,笑着开口道。

深沉的夜色下,无数的波涛,正在酝酿当中,却不知,到底会有多少人,会被卷进其中……

第1155章 天灾人祸

随着一道道旨意下达,整个朝堂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启禀陛下,征倭大军刚刚发来军报,经过数月的围堵,海上倭寇已经开始逐渐偷渡上岸,都督张輗分兵多路,暗中潜伏,查得有当地乡绅暗中运送物资,协助倭寇共十三家,如今,这十三家乡绅府邸已经被查封,阖家上下被府衙收押,上岸倭寇斩首八十二级,俘虏二百一十三人……”

早朝上,兵部尚书王翱站在殿中,将刚刚收到的军报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底下的一众大臣,也开始窃窃私语。

算算日子,征倭大军出兵也有三四个月了,如果从于谦出京算起,怎么也有快半年了,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么长的时间,却仅仅拿到这样的战果……

“陛下,大军出征已有数月,朝廷倾尽全力供应粮草军需,然则,数月过去,总兵官张輗,提督大臣于谦始终裹足不前,坚守不出,如今虽则出兵,却仅仅斩获八十余首级,实乃怠慢拖延,臣请陛下降旨斥责二人,命其从速剿寇。”

很快,兵科都给事中叶盛率先站了出来。

紧随其后,都察院的几个御史也纷纷出列,道。

“陛下,大军如此耽搁,实则是徒增靡耗,如今朝廷财用紧张,河南,山东等地尚有旱灾,饥民已有饿死之事,亦有民变发生,恳请陛下顾念民生,令大军回返。”

朝中对于这次出征,本就并不看好,只不过,碍于皇帝的威权,所以,才捏着鼻子应了下来。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借题发挥,自然是揪着不放,大肆发挥。

不过,所幸的是,朝堂上也不全是反对之声,眼瞧着这么多人将矛头对准了于谦,兵部的几个郎官,立刻就坐不住了。

要知道,于谦虽然离京了,但是,兵部却还是他的大本营,里头的不少官员,都是受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不能任由这些人弹劾于谦。

武选司郎中洪常率先出列,开口道。

“陛下明鉴,倭寇狡诈,又习水性,茫茫大海,大军若要率先出击,必定是劳而无功,徒增伤亡,于少保定下固守之策,逼迫倭寇不得不与我官军上岸交战,实则是损失最少之计。”

“何况,军报当中已然有言,如今倭寇已然按捺不住,开始偷渡上岸,若是此刻命大军改变策略,则前功尽弃尔,请陛下三思。”

不过,这些科道官员们也不是好惹的,洪常的话,虽然是站在战略的角度出发的。

但是,对于这些御史们来说,他们管什么战略不战略的,当下,便有人开口,直接了当的道。

“前功尽弃,也比坐视灾民饿死要强得多,天下百姓的安危,岂不比剿倭更加紧要?”

“何况,大军出征,向来是求速战,于少保如此迁延不进,当真是顾虑倭寇分散难以剿灭吗?还是畏惧倭寇凶悍,迟疑不敢出兵呢?”

真要是论耍嘴皮子,自然还是科道言官最是在行。

洪常跟他们讲局势,他们就反过来上价值,好似大军和百姓,只能二选其一一般。

尤其是最后的两句话,开始质疑于谦固守策略的正确性。

这番话给兵部的一干官员都气得不轻,武库司郎中方杲也站了出来,道。

“此言简直荒唐!”

“河南等地固然灾情严重,但是,赈灾的物资,户部早就已经足额拨付,之所以仍有灾民饿死,原因各异,但和大军何干?“

“即便是没有征倭大军,朝廷亦有其他用度,并非只有赈灾一项,尔等将灾民饿死,地方民变强按到征倭大军头上,到底是何居心?”

应该说,这番道理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此言一出,朝中不满的人却不少,尤其是都察院的御史们。

要知道,地方赈灾,一般巡抚统辖,府衙负责,加以御史监督,方杲这话虽然说的没什么毛病,可无疑是得罪了负责赈灾的一应官员。

因此,同样立刻便有御史站出来,反驳道。

“方郎中此言,才是其心可诛,灾民暴乱,无非是因为没有及时得到赈济,朝廷如若粮食充裕,灾民岂会闹事?”

“你身为朝廷官员,公私不分,只想着维护于谦,实在是其心不轨!”

这番话说的极其露骨,已经到了御史们最熟悉的人身攻击环节,一下子给方杲等人气得不轻,见此状况,二人正欲反驳,却不防上首忽然传来一声轻喝……

“够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天子眉头微皱,脸上罩着一层薄怒,冷声道。

“大军有了斩获,本是好事,吵什么!”

见到天子动怒,底下众臣纷纷跪倒在地,道。

“陛下恕罪。”

见此状况,朱祁钰摇了摇头,道。

“大军既已出征,便不要再说撤军之事,前线战局如何,自有总兵官和提督大臣裁断,至于赈灾一事,兵部两位卿家所言有理,户部的赈灾粮款,早已经足额拨付,仍旧出了乱子,自然是赈灾的官员办事不力。”

“都察院……”

“臣在!”

虽然说,陈镒的致仕奏疏被驳回了,但是,这位老大人也还是卧病在家,并没有上朝。

因此,都察院仍旧是王竑暂代,此刻听到天子开口,王竑也站了出来,只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朱祁钰却没管这个,今天的事情,要说和王竑没关系,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打从一开始,就并不支持出兵,现下开口的这些言官们,如果没有他的撑腰,胆子也不会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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