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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大明国师 第674节

第516章 细胞【求保底月票】

“世间万物,上及闪烁星辰,下及瞬乎蜉蝣,皆是物质所生,你们可认?”

这个自然是认得,儒家的很多东西很难用唯心或唯物来单纯界定,但在理气观上,既然是“气本论”,那么其实就是认为世界是由物质构成的,这个物质基础就是不同的气。

“太虚即气。”

对于姜星火的观点,反方辩手们别人还没说话,杨敬诚反倒率先认同了起来。

倒不是他想当叛徒,而是“太虚即气”这个观点,就是关学祖师张载所提出来的重要哲学命题,也是理学理气论的基础之一。

不过就像是朱熹从佛家那里缝了不少东西一样,张载、周敦颐等北宋五子也没少从道家那里缝。

“太虚”一词不是儒家本身的,最早见于道家的《庄子·知北游》里“是以不过平昆仑,不游乎太虚”,当然了,在这句话的语境里,太虚是指极端虚无的处所,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哲学概念。

但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素问·天元纪大论》提出“太虚廖廓,肇基化之,万物资始,五运终天”的太虚化生观点,太虚才成为一个真正的哲学概念,作为一个道教术语,它开始意指的是老子、庄子所言的“道”的物质载体,也就是空寂深远的宇宙的初始状态,即万物得以生成的本原。

嗯,用现代科学的话说,“太虚”就是宇宙大爆炸的那个“奇点”。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本源,才有后续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

张载认为太虚是天地的始祖,天地皆从太虚之中来,也就是“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

简单来说:

太虚(奇点)→产生气(宇宙物质)

但是跟近代科学的宇宙大爆炸理论不同的是,张载的理论体系里,“太虚”和“气”的关系,是无形和有形的关系,在张载看来,气是有形有象的,太虚则是无形无象的,无形无象的太虚,是气的本体,气因其或聚或散的不同变化形式而有不同的存在,也就是世间万物的物质形态,也就是气聚则凝聚为物,气散则回归太虚。

这么说可能有点怪,但其实换个世人比较熟悉的角度想就很容易理解,把“气世界”理解成阳间,把“太虚世界”理解成阴间气散了,那就回归太虚。

当然了,张载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张载的“太虚气本论”正确的打开方式是:太虚是永恒的宇宙本体,而聚散变化的世界万物,则是气的存在的暂时形态,即所谓“变化之各形”,太虚是散而未聚之气,待其聚则为气,这就是张载的“太虚即气”的思想的基本内涵。

同时张载认为,包括人类在内的天地万物都是物质的存在,物质是不灭的,而佛家和道家的世界观都是错误的,也就是“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知太虚即气,则无无”.前一句是批佛家,后一句是批道家。

张载认为佛教的轮回报应、鬼神观念,道教的长生不死观念都是错误的,佛教认为“心生万法”,天地万物都是因心而生灭,心才是天地万物的根源,还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虚幻不真实的存在,我们所见到的山河大地都是虚幻的假象,这叫“浮屠以山河大地为见病”,而世界都是真实的、物质的,怎么是假的呢?

对于理学“气本论”的发展脉络而言,在张载的理论中,作为气之本体的“太虚”和“气”的关系是无形和客形,无感和客感,至静和聚散,因而给人一种“太虚”和“气”是相对待的两种事物,容易使人把“太虚”理解为“气”之上的超然存在,而不是“气”的本然状态,甚至被理解为气的本原或者气所存在的原因。

或者说,程颐和朱熹不是不能理解张载这种“太虚”和“气”之间精妙的和谐共生关系,而是根据他们的现实需要,将其进行了理论对立。

于是,张载的“太虚”在程颐这里就被替换成了“理”。

这也就是刚刚所言程朱理学的宏观微观二分法,也就是理气二元论的根基所在。

之所以要对此进行梳理,就是要说明,在张载时代,最初的气本论是“太虚和气”,而到了程颐时代,就成了“理和气”,再到朱熹时代,进一步延伸成了“天理和人欲”。

所以,理欲之辩和理气之辩虽然不完全是一回事,但从本源上来讲,是有密切关联的。

既然“理”是拿来平替“太虚”的,那么谈论到底是否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肯定不能单就“理”上面来论,否则的话,理学家们拥有的论据是近乎无穷多的,而且论点非常详实。

而姜星火的思路,反方的众人也都猜了出来。

姜星火要追根溯源,从“气本论”的根源上来找破绽,继而攻破程颐和朱熹那套不是很牢固的理气二元论。

果然,姜星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命中要害。

“世上有气,焉有太虚?气者,可称物质,亦可称原子,而无论是何等称呼,都是构成世界万物的基础,是一定有这个东西的.可所谓‘太虚’,谁能证明?”

这一步,是绝对不能退的。

“理”是理学家们用来平替“太虚”的,现在的程朱理学,很少提“太虚”这茬,但你不能不承认,因为如果你不承认“太虚”的存在,那么从这里平替的“理”,就直接遭到了动摇。

杨士奇不肯退缩,这时候扬声应道:“渺渺虚空,寸寸空气,皆是太虚!”

孔希路看着杨士奇,如果他的脑袋上能冒个对话泡泡,上面肯定只有三个字——“傻小子”。

“果真吗?”

姜星火似笑非笑。

随后,姜星火拍了拍手,说道:“呈显微镜上来。”

显微镜,自第一代手工研磨的水晶显微镜开始,始终处于姜星火的严密控制之下。

第一代显微镜,只给了太医院使戴思恭研究细菌、孔希路研究细胞与微生物,除了这两处,没有任何其他流传。

而第二代手工研磨的玻璃显微镜,则是只给孔希路提供了样品试用。

今日呈上来的,就是放大倍数和清晰度都远超第一代水晶产品的第二代玻璃显微镜。

“孔公,伱觉得我这显微镜如何?”

姜星火把玻璃显微镜摆在桌案上,让孔希路仔细端量。

这姿态,活脱脱就是《西游记》里显摆宝物的妖怪。

但让众人惊异的是,孔希路竟然以极为庄重、虔诚的姿态,拿起来认真端详。

实际上,除了曹端、高逊志等人知道以外,其他人还真就不知道孔希路最近在研究什么.

孔希路最近一次公开发布消息,还是在《明报》上对经史、古文今文谱系的事情表达自己的见解,而微生物“体物之道”的事情,则鲜少有人知道。

主要是因为,孔希路自己也在进行理论攻关,很多东西还没研究清楚,没搞明白的东西,以孔希路的性格,肯定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等到孔希路觉得能拿出来了,那一定是他要用这个东西,彻底奠定他的历史地位。

“这是做什么?”

显微镜先给了孔希路,随后给众人挨个呈上。

“自然是眼见为实。”

显微镜上的玻璃虽小,却十分的透彻,而且在阳光的反射下还带着淡蓝色的光晕,就好像天然的宝石一般。

杨士奇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看着,心情渐渐变化,目露惊异之色。

“难道.”杨士奇忽然想起宫里的一个传闻。

姜星火有神妙法术,从大蒜中提取精华,救了成国公朱能一命,而这个法术维持的时间很短,所有的大蒜精华,只能保存极短的时间,为此,太医院的人正在进行研究。

这个版本的流言,当然是无知宫女、宦官们私下流传的,但听在杨士奇的耳朵里,却有些其他意味。

不多时,一个玻璃显微镜,跟一个小方桌,被同时摆在了杨士奇的桌前。

杨士奇拿起玻璃显微镜,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心中不禁暗叹:“好精妙的玩意。”

这块玻璃显微镜的外观,跟第一代显微镜其实相差无几,只是颜色略微淡些,显得更加剔透而已。

但就在此时,杨士奇却听得孔希路突然惊叫道:“你想干什么?快把这玩意扔掉。”

“为什么?”

在旁边正在试图拈起一根树枝放到镜片上观察的胡季牦停了下来。

孔希路急切地解释道:“这种玻璃是经过特殊加工的,是用来让眼睛贴上去观察的,不是用来放东西的。”

说罢,孔希路手把手地教众人,如何使用显微镜。

这种事情,如果是姜星火来做,或许还会有人不服气,但既然是孔希路出面,那不管怎么样,任谁都得给个面子照着做了,就算是觉得不对,也得照做一番再抗议。

什么叫江湖地位啊?

“先调节亮度,然后把临时装片在载物台上固定好,物镜对准通光孔,眼睛在侧面观察,避免物镜镜头接触到玻璃片玻璃片和镜头都很脆,一定要小心!”

“然后呢?”

“左眼通过目镜观察视野的变化,同时调节镜筒缓慢上移,到视野清晰为止,如果看不到,就移动一下下面载物的玻璃片,口诀是‘欲上反下、欲左反右’。”

杨士奇按照孔希路的指导,将装有不同物体的载物玻璃片挨个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这些载物玻璃片,显然是事先早就准备好的。

每组里面,有蚂蚁、树枝纤维、泥土、水滴、尘埃等等。

显微镜的镜头下。

顿时,杨士奇的目光陷入到镜片的世界之中,杨士奇轻轻转动,镜片便缓慢旋转起来,就仿佛世界被扭动变得模糊一样。

而模糊只是暂时的,通过旋转,杨士奇也看到了镜片内的景象。

镜片内的世界非常惊悚。

杨士奇努力凝神静气,才勉强看清楚,那里是一团绿莹莹的液体,而在液体之中,又漂浮着许多细小的“肉芽”,“肉芽”的形状有点类似昆虫的触角。

杨士奇再往里面看,就看到有许多“肉瘤”,这些“肉瘤”似乎并非全是死物,它们连通着许多其他部位,甚至是看不懂的组织。

杨士奇强忍着恶心,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这就是一截刚抽芽的柳树枝剥开的丝。”

姜星火很淡定地解释道。

“不是,我是说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什么?”

“用程朱理学的话说,这叫做‘气’,或许是柳树的气?用我的话说,这是柳树的生物组织,是它的物质构成的‘细胞’。”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在对所有玻璃载物片挨个进行了亲自观察后,大儒们都陷入了尴尬的沉思。

这事就整得人挺不好意思的

大家以前也没想过,“气”是这个样子。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质疑,认为这个世界的微观组成部分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或许是这个什么劳什子“显微镜”有问题,是江湖卖艺人的鬼伎俩。

但很快就被回怼的没话说了。

因为显微镜的原理,非常简单。

在如今大家都了解望远镜和放大镜的原理的情况下,你自己拿一片凸透镜和一片凹透镜重迭起来组合,也能起到放大的效果,大不了自己回家手搓嘛,只是精度不行而已但你要非得嘴硬这装置的放大原理有问题,就显得很无理取闹了。

太学之会,还没沦落到撒泼打滚耍无赖的地步。

“世间万物,都是由这个‘细胞’构成的嘛?”胡季牦好奇地问道。

今天的参与,对于胡季牦来讲,是一场非常新奇的体验,无异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所有有生命的物体,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是由细胞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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