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
亲信气喘吁吁地跪在哈里·苏丹的面前:“有明军骑兵从沙州卫大举出动,正向我们而来!”
哈里·苏丹闻言,心中顿时一沉,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有内鬼。
如果没有准确的情报,打算靠着河西走廊的堡垒群坚守的明军,不可能主动转变战略,更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他迅速走到地图前,目光在甘肃和陕西的方向上来回游移,明军如同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完成了集结,朝他的心脏咬来哈里·苏丹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必须立即做出决断,否则等待他的将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然而,此时的哈里·苏丹已经没有了退路,他的补给被哈里勒断绝,明军的突然出击更是让他陷入了被动,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仿佛一切都在朝着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但哈里·苏丹很清楚,这时候他愿不愿意都没用了。
“明军有多少人?”
“大约四五千骑。”
哈里·苏丹的脑瓜子还很清醒,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被明军的骑兵缠上,缠上就走不掉了。”
“传令下去。”
他沉声说道:“全军继续猛攻哈密卫,然后今晚秘密撤军。”
随着哈里·苏丹的命令下达,军营中再次响起了忙碌的脚步声。
——————
哈里·苏丹最终还是没跑掉。
他的部队虽然骑兵不少,但步兵和工程兵同样占了相当比例,而朱高煦率领的则是纯骑兵,昼夜兼程不休,在戈壁滩上咬住了他这支部队的尾巴。
哈里·苏丹尝试过派少量骑兵断后,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不得已,被追上的哈里·苏丹,只能列阵于茫茫戈壁之上,打算把这支纠缠他们的明军骑兵打疼再脱身。
而对面,五千明军骑兵集合而成的军阵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烁烁,朱高煦身披重甲,坐于高大的战马上,就处在锋矢阵的最前面,犹如战神降世。
空气被铁蹄踏起的尘烟所遮蔽,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混沌,随着朱高煦一声令下,明军骑兵如潮水般涌动起来,他们手中的长矛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犹如死神的镰刀。
哈里·苏丹迅速下令,命令弓箭手向明军的冲锋队伍发射密集的箭雨,这些帖木儿汗国的弓箭手们训练有素,他们拉满长弓,如雨的箭矢呼啸着划破天际,射向明军的骑兵。
而明军骑兵则靠着圆盾和甲冑硬顶着箭雨,冲到了距离哈里·苏丹的部队五十步内。
五十步,是骑弓的最佳射程。
随后,明军骑兵开始以惊人的战术执行能力斜切过帖木儿人的方阵,重新回到了出发位置。
这是蒙古人最擅长的“曼古歹”战术,军队里有相当数量鞑官的明军前锋骑兵,同样对此极为娴熟。
就这样,朱高煦率领的这支明军骑兵始终紧紧地咬着哈里·苏丹的部队不放,一旦哈里·苏丹开始行军,就跑上来袭扰,而被袭扰的不胜其烦后,哈里·苏丹一旦列阵,明军就会选择避战或者上来骑射放风筝。
哈里·苏丹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时候唯一的对策,就是以骑兵集群来对抗。
可这样就意味着,哈里·苏丹视若珍宝、在攻城战中毫发无损的嫡系骑兵,就有可能成为弃子,因为他麾下虽然也有七千余骑,却并无绝对把握战胜这些明军骑兵。
而如果没有了这支骑兵力量,他就相当于被斩断了一臂,不仅机动能力大大降低,而且很难再鸠占鹊巢了。
而就在哈里·苏丹反复犹豫的时候,他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朱高煦已经确认了这支先锋军确实被帖木儿汗国所放弃,而得益于朱高煦跟他在戈壁滩上长达十余天的纠缠,同安侯火里火真率领三千营及陕甘等地骑兵共三万余骑,追了上来。
而眼见明军势大,别失八里和西域诸国及蒙古、畏兀儿等部落的骑兵,也纷纷作鸟兽散。
明军没有理会这些逃跑的人,随着阿里苏丹的部队只剩下三万多本部人马,一场决战也开始了。
每一次冲锋,都有无数生命消逝在尘埃之中;每一次挥刀,都有鲜血在空中绽放成凄美的花朵。
铁器相撞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士兵吶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悲壮的交响乐。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明军凭借着纯骑兵部队优势,不断发动猛烈的冲锋,而哈里·苏丹的军队虽然困顿,但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顽强。
但在明军的猛攻之下,哈里·苏丹的军队还是逐渐出现了疲态,他们的阵型开始松散,士气也开始低落。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哈里·苏丹亲自率领一支精锐骑兵发动了反击,他们犹如一股狂风,席卷着明军的侧翼。
明军的侧翼瞬间陷入了混乱,朱高煦目睹这一切,却并未显露丝毫慌乱,他深知,此刻的决策将决定战局的走向。
“不要管他,我们中央突破!”
很快,朱高煦就率领数百名全副甲冑并且配备了手铳的具装甲骑,从敌军中央突破,直插其心脏,明军的轻骑兵也紧随其后,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和战刀,吶喊着冲向敌军。
“砰砰砰!”
手铳开火的声音连绵不绝,这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手枪骑兵”这个兵种的第一次登场,不过这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它的意义,只有当以后的人们翻开战史时才会发现,火器的出现,已经悄然改变了骑兵这个古老兵种的战术方式。
双方再次陷入了激烈的交锋之中,战场上,生命在不断地消逝,但战士们的勇气却丝毫没有减退,他们为了各自的信念和荣耀,拼尽全力地战斗着。
最终,在经历了漫长而艰苦的战斗之后,明军凭借着超出一筹的硬实力和少许胜出对方的劳逸状况,成功击败了哈里·苏丹的军队。
哈里·苏丹在乱军之中英勇战死,他的梦想和野心也随着他的死去而烟消云散,他的军队在明军的猛烈进攻下彻底崩溃,他们的阵型被彻底打乱,士兵们纷纷四散奔逃,明军则乘胜追击,不给敌军任何喘息的机会。
当最后的敌骑在尘土中消失,战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风卷着残旗的猎猎声响。
朱高煦缓缓摘下了兜鍪,疲惫但充满胜利喜悦的面容显露在空气中,他的目光扫过战场,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已成为冰冷的尸体,但他们的牺牲换来了明军的胜利。
朱高煦下令收拢部队,清点伤亡,同时派遣斥候去探查帖木儿人的动向,这场战役胜利了,但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火里火真和朱高煦召集了部将们,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最终,朱高煦决定采取分兵的策略,派遣一部分军队继续追击哈里·苏丹的残部,务求将其彻底歼灭;另一部分军队则负责驻守西域诸国的重要城镇,安抚民心,恢复生产。
经过明军的一系列行动,哈里·苏丹的残余势力终于被彻底歼灭,西域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明军严格地保持了军纪,帮助当地民众重建家园,恢复生产,各地的城镇和村庄开始恢复往日的生机与活力,明军的将士们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西域民众的尊敬和爱戴。
跟汉唐不同,大明从洪武朝开始,除了蓝玉西征,大明对西域的影响力几乎始终都是“零”的状态,而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明军大阵仗的准备虽然很多都没有派上用场,随着帖木儿的突然病逝,世界排名第一、第二的两大强国没有在河西走廊发生国战级别的战争,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次军事行动没有意义。
从政治上来说,大明加强了对西域诸国的控制,生怕被灭国的别失八里眼见帖木儿汗国远征失败,也迅速调转船头,彻底倒向了大明,由此,大明多出了十几个朝贡藩国。
而在军事上,这次行动不仅加强了西北边防,而且极大地影响了草原上的局势,瓦剌部惊悚地发现,现在明军已经可以直接从他们的正南方出塞了,打不打他们是一回事,能不能打他们又是另一回事,大明对瓦剌部的威慑力可谓是直线上升,这不禁让本来看鞑靼部被重创想要东进的瓦剌人老实了起来。
总之,经过了永乐二年秋天到永乐三年春天的一连串战争,通过削藩、征鞑靼、抗击帖木儿入侵,大明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了在靖难之役后变得极为虚弱的北部国防线,并且对从西到东数千里的边境线上数十个国家和部族狠狠地威慑了一通。
而对于西北,现在丝绸之路虽然断绝,但基本的商贸还是需要重新开展的,以哈密卫为互市榷场,双方开展了广泛的贸易和文化交流,而随着贸易的繁荣,西域的珍宝、香料、药材等商品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明,丰富了大明百姓的生活,同时,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棉布等商品也受到了西域王公贵族和平民们的喜爱。
与国家安全角势彻底扭转的大明不同,此时的帖木儿汗国,随着帖木儿离世,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帖木儿跟老朱一样都喜欢玩分封,但他显然更狂野,得益于蒙古帝国的实土分封习惯,帖木儿经常把大片大片征服下来的领土,赏给有功之臣,譬如白羊王朝的创始者卡拉·奥斯曼就是因为参加了安卡拉战役立下张工,帖木儿就将整个迪亚巴克尔赐给他作为封土,所以整个帖木儿汗国其实就是不同等级的封建主领地凑到一起构成的。
当然了,不管怎样“立嫡立长”的原则都是没毛病的,而帖木儿的长子只罕杰儿虽然早早就被确定了储君的身份且军功卓著,在军队内有巨大威信,如果他正常活着是没人敢对汗位起什么觊觎之心的,可惜只罕杰儿死的太早,而他的长子马黑麻能力又远不如他,很多皇孙都不服气。
帖木儿一死,哈里勒裹挟着想要回家的东征大军归国,随后控制了撒马尔罕称汗,而他的四叔沙哈鲁则从封地霍拉桑(位于伊朗的东北面,土克曼斯坦的南面和阿富汗的北面)起兵,开始了他的“奉天靖难”之旅.
而哈里勒为了争取大明的支持,在率军西归撒马尔罕的时候,就在回到锡尔河河畔的时候,不仅释放了扣押的大明使团成员由副使杨德文带队归国,更是允许了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宫廷使节罗·哥泽来滋·克拉维约,以及巴伐利亚骑士约翰·希尔特贝格等西方人,一同来大明进行游览和访问。
这些人从锡尔河出发,一路经历了数千里的漫长旅途,当他们抵达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永乐三年的深秋,而甫一抵达,他们就受到了姜星火的热情接见。
第555章 布局
永乐三年的春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雨,南京皇宫的地陷问题作为设计缺陷被充分地凸显出来了,甚至不仅皇宫内泡了汤,地势更矮的皇城里各衙门值房也跟着进了水。•._.••´¯``•.¸¸.•` 𝔰ⒽⓊⓍ.𝓒𝐎m `•.¸¸.•´´¯`••._.•
有鉴于财政情况的持续改善,再加上考虑到不能让远征归来的皇帝面上太难看,所以把皇城的部分道路简单用水泥翻修了一下.
水泥路这种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从审美感官上,肯定是不能跟青石板路比的,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掺杂了捣成粉末状进贡细砂的水泥路,在阳光的照射下“布灵布灵”的,看起来就觉得恍如神迹一般。
——至少这些欧洲访客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在欧洲习惯了碎石路,如今一条笔直宽阔且美观的大路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的脑子里很难想象出,大明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尤其是这条路根本毫无铺设痕迹,中间没有裂缝,就仿佛是天然有这么一条大路似的。
而在大明皇城的总裁变法事务衙门,姜星火端坐在更新的雕花紫檀木太师椅上,其背后是一幅巨大且抽象的江山社稷图,彰显着大明天下的辽阔与昌盛虽然上面的地理位置对于姜星火这种知道各地正确方位的人来说已经是歪的离谱了。
屋内香烟袅袅,窗棂透过的光影在有些老旧的织锦地毯上跳跃,成功营造出一种既庄严又神秘的氛围。
说实话,还是要感谢郑和。
如果不是郑和下西洋进行官方贸易,靠着增加贸易量大规模采购把南洋特产的价格给打下来了,像是各种木料家具和熏香,姜星火哪舍得采购?
“希望帖木儿汗国态度的转变,能让郑和尽早去到中东建立贸易站,这样还能带些波斯地毯回来。”
姜星火用鞋子蹭了蹭毛都快掉秃了的地毯如是想道。
随着柴车的通报声,西班牙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宫廷使节罗·哥泽来滋·克拉维约与巴伐利亚骑士约翰·希尔特贝格踏入这片帝国脉动的心脏。
他们的脚步虽略显迟疑,但目光中却难掩对姜星火的敬畏,以及浓郁的好奇。
从关中到河南,然后南下到湖广,坐船一路南下的经历,已经让这些自认见多识广的西方人充分意识到了他们的眼界之窄。
因为当他们为一座繁华的城池而啧啧称奇的时候,随行的官员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小县城,这种规模的城池在大明有上千个。
而当他们抵达人口已经上百万的南京城时,他们根本就想象不出来,为什么一个城市能够容纳下跟西方一个国家相当的人口。
大明出乎意料的繁华深深地震撼了他们,尤其是越往东南走,他们就越发现,跟帖木儿汗国不同的是,大明不仅国土更辽阔,人口更多,而且这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农业社会,一些新的因素孕育在其中在士子们的思想争辩中,在商人们的讨价还价中,在市民们的吃喝玩乐中,这些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他们从未见识过。
而后来,当他们得知,这是名为姜星火的国师给大明带来的新气象时,他们就对这位在大明乡土故事间被称为仙人的国师,愈发好奇了起来。
姜星火起身微微颔首,以示礼遇。
在这几个西方人看来,他的目光如深潭般平静,却又似乎能洞察人心。
“欢迎来到大明。”
克拉维约欠身行礼,用从傅安那里学到的略显生硬的汉语回应:“尊敬的国师大人,我代表卡斯蒂利亚王国向您表达最诚挚的问候,我们远道而来,不仅是为了展示我国的风采,更是希望能与大明朝建立长久的邦交。”
一旁的希尔特贝格则以骑士的礼仪,单手抚胸鞠躬:“巴伐利亚的勇士向您致敬!我们虽为异乡人,但对大明的繁荣与强大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姜星火微微一笑,示意二人落座。
他倒是没问“大明与帖木儿孰强”这种问题,而是问道:“你们都读过《十日谈》吗?”
《十日谈》是义大利王国作家薄伽丘的代表作,是一部短篇小说集,描绘了佛罗伦斯市民在黑死病流行期间的生活和爱情故事,反映了当时西方社会的风俗和道德观念,这部作品在五十年前就问世了,但以现在东西方贸易断绝的大背景,显然不太可能传到大明来。
而西班牙和义大利中间只隔了撒丁岛和科西嘉岛,《十日谈》很早就传到西班牙了,反而是武德充沛的巴伐利亚人不太爱读这些东西。
克拉维约用很惊讶的眼神看向姜星火,随后说道:“当然,这是一部好作品,我认识的所有宫廷成员几乎都看过它。”
姜星火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几本话本小说。
《水浒传》、《西游记》、《蜀山剑侠传》.
“这是大明现在流行的话本小说,送给你们,感兴趣可以看看。”
克拉维约接了过来,大略翻了翻,只问道:“这么看来,佚名应该是大明的薄伽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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