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来羊城,第一次看到外国人的时候也吓一跳,那头发和眼睛,吓人得很。
“我之前还看到黑色的外国人,老黑老黑了,和墨水一样,晚上躲在角落不说话,你根本都看不到的那种。”赵母说着,语气夸张且兴奋。
“那么黑?”赵卫菊惊叹。
“外婆,你知道好多。”吴学文夸赞老太太。
赵母被夸得很开心,嘴角忍不住挂着笑,又继续和女儿一家分享羊城的见识,以过来人的经验教着蹩脚的羊城话。
“许桃带我去逛街,她还教过我说羊城话。”赵母分享起来,特别高兴:“她说羊城这边叫女人都得叫靓女,男人要叫靓仔,你叫人家妹子,姑娘,兄弟这些的,人家都不理你的。”
赵母说靓女和靓仔时,用着古怪的羊城腔调。
赵卫国开着车,看着后车座热闹聊天,眼神又看向旁边副驾驶坐上安静的父亲。
虽然他在极力伪装没什么事情,可却依旧能够看得出来,眼睛模糊对他影响很大,也不知道他这情况持续了多久。
但半年估计是有的,眼睛的问题,可能是年后没多久的事情。
“爸。”赵卫国叫他。
“嗯?”赵父侧了下头,尽管看不清楚儿子,只能看到模糊的大致轮廓,却还是转了下头。
“小南他特别想你,知道你们要来羊城,说等你眼睛好了在一起去钓鱼。”赵卫国用赵励南为话题,想让赵父心情转换一下。
以前的他并不是个贴心的儿子,和许桃在一起久了,渐渐的也被影响得会考虑周围人的情绪,就比如此刻,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就是沉默一路开车。
“他还念叨着呢!小南记性好,聪明。”赵励南是孙子,性格活泼,赵父听到赵卫国提起孙子,嘴角就也跟着扬起笑:“那年天冷,可是那个湖里好多鱼,一条条都特别大,他一看到我钓到鱼就开心得直拍手。”
赵父还记得,收获满满准备回家时,赵励南还非要帮忙,伸手凶猛的抱住桶里的一条鱼,浑身衣服都跟着打湿了也不在乎。
鱼又肥又大,足足七八斤,赵励南才多大点,几岁的孩子双手抱着鱼,鱼立刻猛烈摆尾挣扎。
小小的胖团子胆大,一点都不怕,还乐呵呵的抱着鱼非不松手,力气不够,浑身都凑过去,直接把鱼给压在地上还朝他傻乐。
“他爱玩,皮得无法无天。”赵卫国笑:“刚前几天还逃课被我用皮带打了一顿。”
“他还是个孩子,你打他做什么?”赵父前一刻还开心,听到孙子挨打,顿时不满的凶喝赵卫国。
后面的赵母原本还在和女儿说,说桃园公司多少车,说金南轩饭店多大多好看,然后就听到赵父提高的嗓音威喝赵卫国。
“什么,谁打谁了?”赵母探出脑袋问。
“这小子用皮带打小南。”赵父语气很是生气。
“你打小南?”赵母看向赵卫国,然后也反应过来:“你怎么能没轻没重的,还用皮带打孩子,他才多大。”
赵母心疼孙子,顿时很是不满,不顾赵卫国开车,伸手啪的抽了赵卫国手臂一掌。
“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孩子好好说?还打他。”赵母想到她大孙子被皮带抽打了,心疼得直喘气。
赵卫国很是无奈,他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引来父母的责备,两人似乎对他打孩子都很不满意。
而且重点是打孩子吗?重点难道不是应该是那臭小子逃课吗?逃课还不能打?
“他逃课。”赵卫国解释。
“逃课也不能打,给孩子打坏了怎么办?”赵父轻哼。
赵卫国拧眉,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隔辈亲,你打儿子可以,我打你孙子却不行?
“爸,我小时候也经常挨打。”他挨的打可不少,也是和赵励南这般年纪,他虎得不行,竹笋炒肉三天两头品尝。
“你拿自己和小南比,你皮糙肉厚的能一样。小南从小被许桃养得白白净净的,他哪能受得住你用皮带抽。”赵母嫌弃的冷哼,那眼神赤果果的在说,你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赵卫国沉默了。
赵卫菊没说话,她也不赞成赵卫国打孩子,但父母在教训了,她也就是竖着耳朵听。
很快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家门口。
“到了到了。”赵母看着外面熟悉漂亮洋气的别墅和女儿赵卫菊说话。
“这里吗?”赵卫菊顺着赵母这边窗户看出去,也看到了外面的别墅。
“嗯。”赵母点头等赵卫国停好车,她立刻就打开车门下车。
以前的赵母也是门把手在哪都不知道,来了羊城一次回去了,她感觉自己看到的,懂得的东西可多了,呆在老家一辈子的世界观也被打开了。
赵卫菊下了车,吴学文也拎着他的书包下来,吴林标抱着一篮子鸡蛋,也站在妻儿旁边,一家三口都看着房子。
“这房子真好看。”吴林标说话,大舅哥真有能耐。
“嗯。”赵卫菊和吴学文点点头,比路上过来看到的好多好看的砖瓦房都要好看。
当初赵父赵母来,其实也没想到,在农村呆了一辈子的他们能住这房子,着实惊叹了好几天。
许桃的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怕菜凉了,一些菜还放在厨房,家里的门也打开着,随时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听到车子声音时,便立刻走了出来。
“妈,卫菊。”许桃笑着叫人:“我们小学文长大不少,不过还是瘦了点。”
赵卫菊和吴学文是真的瘦,比普通瘦的人还要瘦不少,一看就知道身体不太好的那种病态瘦。
“舅妈。”吴学文乖乖叫人,小男孩对这个温柔的舅妈印象一直很好。
“走,快进屋吹风扇,外面太热了。”许桃招呼着,也看到赵卫国下车搀扶赵父。
赵父其他都还好,下车后手里捏着木棍,许桃也看得本能有些歉疚,作为子女的,没能在家里老人不舒服的时候就知道,等病情严重成这样得知,这确实失职。
而且许桃也知道,如果病情不严重,县城就能看好的话,也许赵父赵母哪里不舒服,根本也都不会告诉他们。
这个时代的父母,都太替子女考虑了。
“小文你拿鸡蛋,我拎行李。”吴林标将手里的鸡蛋交给吴学文,自己则去后备车厢拿行李。
赵卫菊也去帮忙,许桃自然也上去帮着拿,也看到了麻袋装着的三只有些蔫吧的鸡。
“你还带了三只鸡,是老家散养在山上的母鸡吗?”许桃看了一眼笑着询问赵卫菊。
赵家年过完的时候,是没养鸡的,所以许桃猜到是赵卫菊带来的。
“对,全是走地鸡,养一年多了。”赵卫菊轻笑点头。
“谢谢,带过来很麻烦吧!你们都不知道,羊城这边去菜市场买的鸡,说是土鸡,可味道就是不太对,还是我们老家自己养的土鸡更香。”许桃说着话和赵卫菊一起往家里走。
羊城其实买得到鸡,可赵卫菊好意从温省那么远带过来的,许桃肯定不会嫌弃。
而且她说得也没错,羊城这几年开始逐渐变化,菜市场买的鸡,确实逐渐被饲料鸡替代了。
“嫂子你喜欢就好。”赵卫菊继续笑,她还怕许桃会嫌弃,可大姑子大老远过来,算是初次登门不带点东西又不大好。
除了赵卫国这个老大之外,赵卫菊从小就是姐姐,又格外的懂事,人也特别柔和,她这种没脾气和许桃这种温柔又不同,她更多的是环境影响后的柔和,懂事的人一般都这样,考虑得也周全,深怕给人添麻烦。
“喜欢,谢谢你!走,快进屋吃饭,火车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吧!”许桃笑着进屋,拎着鸡,将鸡放到厨房的地板上。
吴林标拿着大包小包走进家门,在外面就知道房子很漂亮,走进来后,里面的装修设计就更是精致亮堂。
“这地那么干净,我包都没好意思放下去了。”火车上人来人往,东西多,包都是放在地上的,所以并不干净。
“这地看着干净而已,不沾灰,快把行李放下,去洗手吃饭,吃完先去歇会儿养养精神头。”许桃招呼着。
吴林标还是没好意思放,直到赵卫国过来,将他手里的行李包拿下来。
人接到家,许桃便走进厨房将碗筷拿出来。
赵卫菊则拉着吴学文的手,在赵母的带领下,去一楼的卫生间洗手。
“真方便。”赵卫菊惊叹了下,看着洗手台看着墙壁上的大镜子,镜子质量好,照得人很清晰。
温省老家那边,洗手都得自己去拿脸盆装水洗,赵家还好一些,原本许桃是建议盖一栋新的砖瓦房住的,反正不缺盖新房子的钱,可赵父赵母直说住习惯了老房子,暂时舍不得换地方。
赵家的房子是赵父当初自己费了不少心力盖好的,二三十年的房子,对于赵父赵母而言,都还是新房子,哪里又愿意花钱盖砖瓦房。
虽然知道赵卫国夫妻不缺钱,可还是觉得没必要,便只答应花点钱装修了厕所和厨房。
“爷爷。”赵励南知道赵父赵母他们要来羊城,他也高兴。
但他这几天更加专注于写练习题,只要有点空闲时间,他都在写题。
中午放学回家的他就钻进房间写题,听到楼下有热闹声音传来,猜到赵父他们到家了,才放下笔下楼。
赵励南下了楼梯,高兴的冲到赵父面前,赵父手里拿着木棍,看到一个虚影冲来,开心的伸出手,直到握住了赵励南的手。
“你爸前几天是不是拿皮带打你了?”赵父从车上就惦记着赵卫国打赵励南的事情:“打得疼不疼,告诉爷爷,爷爷给你撑腰。”
许桃在摆着碗筷,听到赵父询问赵励南,稀奇的将眼神撇向赵卫国。
这人怎么还自己给自己挖坑自曝,竟然把打孩子的事情告诉赵父赵母,是存心想受教育挨打吗?
“对,打我了。”赵励南点头:“爷爷,可疼了,抽得我一晚上都趴着睡,屁股都被打肿了。”赵励南一听赵父询问挨打的事情,小孩眼神撇了一下赵卫国,委屈说来就来。
呵呵,报复的时候到了,添油加醋的一顿诉说。
赵卫国一听到他说的话就皱眉,恰好赵母洗好手出来,听到赵励南说完,赵母又生气的啪了赵卫国手臂一掌。
“你还给小南给打肿,臭小子。你以后再敢打小南,我让你爸也打你。”赵母数落着赵卫国。
“奶奶,你真好。”赵励南见又多了一个保护他的人,乐了。
这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叫一物克一物,嘻嘻。
“赵励南,你好好说话,我打你的那点力道重不重我难道不清楚?你再敢胡编乱造,我还抽你。”赵卫国也黑了脸警告赵励南。
这臭小子,还敢再夸张一点。
“爷爷,我怕,他又要打我。”赵励南装得浑然天成,嘴里喊着怕,眼神却挑衅的望着亲爹。
“赵励南。”赵卫国语气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赵母立刻瞪他:“干什么,还要抽他,你这是要当着我们的面打孩子?”
“……”赵卫国只好隐忍,眼神撇过赵励南,父子两个视线碰撞:“你别听他胡说,先上桌吃饭。”
赵励南得意嚣张,赵卫国只能郁闷无奈。
许桃忍不住笑,看着赵励南搀扶着赵父坐上餐桌上,随即提醒他:“小南,不要仗着爷爷奶奶宠你,就添油加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听过没有?”
赵励南看着许桃抿唇,转头对坐好的赵父继续诉说委屈:“爷爷,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妈她就在……”旁边看着我挨打。
许挑正要去厨房端鸡汤,听到赵励南说话时,停下步伐回头。
赵励南说一半的话瞬间停住。
这孩子连她的状也敢告?许桃冲他挑眉,那可就真的出息了。
说实话,如果连她也得罪了,赵励南现在有赵父赵母护着暂时没事。可来日方长,迟早赵卫国会逮到机会收拾他的,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