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擎惨然一笑：“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如今还在惦记姜忠忍杀了储壮的案子？”
明明大局早已掌控在手了！
“人命关天。”云曦轻声道。
姜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一站一坐的二人，不知怎得，竟然觉得他们如此登对。
云曦是懂陆青帆的。
陆青帆也知晓云曦对生命的敬畏。
“姜家主，就算你此刻不说，出了刑部的门，逸王也断不会再信任与你。届时，等不到皇上下旨，你中原姜氏便要灭族了。”
陆青帆意味不明地道：“起码，和我们站在一起，姜氏一族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中原姜氏毕竟是名门望族，多年来树大根深，就算没有跟北莽公主和亲，数载之内也能得见人才。
可惜他们的人才全都用错了道。
现下北莽跟大明朝廷合作是过了明路的，跟皇子做生意、比不上跟皇上做生意的道理，换成谁都该明白。
姜擎自然也明白。
不过转瞬之间，姜擎就在手里的信笺中看到了姜氏一族的未来。
“是，阿忠是我们派出去的。”姜擎攥紧了拓跋禄的那封回信，当机立断，决定跟陆青帆一行站在一处。
他不能拿整个姜氏做赌！
陆青帆满意微笑，云曦也悄然松了口气。
太好了。
“我不明白，姜家主为何要杀一个小小的传讯之人？”云曦秀眉微蹙。
“因为兵部尚书怕了。”姜擎沉声道：“褚昭受伤被你们困在地牢，此前康满在飞鹤峰上也没能躲过一劫。他以为是逸王干的。”
十年前的案子太大，所有经手之人接二连三地出事，换成是谁心里不犯嘀咕？
第339章 知情不报
“隗宪要退出，谁能容得？”姜擎沉声道：“如今京城的局势一触即发，我们还在等待着逸王的谋算。”
那样谋略惊人的皇子，最近接连败退，且宫中也毫无动静……当听到无极楼已经隐退的时候，姜擎也心知不好。
这一盘棋，终究是让陆青帆掀翻了。
姜忠忍虽是姜氏旁系子孙，但多年来忠心耿耿，有些脏活姜擎还是放心让义子去办。
“姜家主没想到，昨日姜忠忍因受不住酷刑，什么都招了。”云曦轻声道。
“这不可能！”姜擎脸色一肃：“这孩子素来能忍，也是我们精心培育之人，怎会……”他的视线随着云曦落在了陆青帆身上。
这个魔鬼！姜擎一想到姜忠忍都遭不住将什么都讲了，又是愤恨、又是庆幸。
愤恨陆青帆到底得有多少通天的手段用在了义子身上，庆幸得是，他投诚得早，让姜家免于一场覆灭之灾。
“十年前，也是姜忠忍传信给废太子的，导致废太子的权势倾覆。”姜擎说出了一个云曦和陆青帆都不知晓的消息：“其实，皇上收到这封信在前，发生白氏一族贪腐谋逆之案在后。”
“姜家主是说，贪腐之案是在收到信后爆发的？不对啊……”云曦沉吟着戳了戳下巴，低声说道：“那白氏一族的疑点，定然让皇上心中不定。”
“不错。因为信笺之事让皇上心思难定，我们就联合逸王和康满等人，引出了后来的江南科举舞弊案。”
姜擎沉声道：“白学政宁直不弯，哪里肯为自己辩解？我们抓住了他这般性子，再加上皇上本就已经开始疑虑此事，火上浇油之后，自然就……”
白氏一族蒙冤，京城无数功勋之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少不得有落井下石之人。
为了在先废太子的事情上再添柴，姜氏和逸王再出狠招。
“我们的人给皇上下了毒。”
说来讽刺，那日先皇后和废太子都去过御书房，结果在废太子为白家求情的时候皇上蓦然中毒，自然而然就查到了先废太子和皇后的身上。
皇帝震怒，在大朝会上犹豫处置太子的时候，一个报讯兵前来禀告了兵马异动的消息。
“那个报讯兵打扮成了小厮模样被褚昭放行，又在逸王的安排下换上了兵将的衣裳，在大殿内言及兵马异动，导致先废太子彻底失信于圣上。”
姜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剩下的你们都知道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在场三人都知晓当年是怎样一场血洗的朝堂风波。
终于在一个人的口中得知了数年前的所有真相，云曦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踉跄摔倒。
“云曦！”陆青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小姑娘，紧张地道：“还好吗？”
云曦摇摇头，脑海里思绪纷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陆青帆挽着她的手，随即扬声道：“可都听着了？”
“是，大人，口供已经悉数写好。”不知何时，候在书架后方的冷川现身，手里已经写好了之前姜擎所言一切。
“姜家主恐怕暂时没法离开刑部了。”云曦轻声道。
姜擎神色颓然，早没了来时的风光，他摆了摆手，就连身形都变得佝偻了。
按照陆青帆所言在口供跟上签字画押，姜擎便被冷川和樊志押解入地牢。
随同姜擎前来的仆从们看到姜擎竟然被押解出来，一个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家主！”
“为何要绑我们家主？”
“刑部就可以随意抓人了？兄弟们，上！”
……
所有家仆皆义愤填膺，俨然准备大闹刑部了。
樊志见状警惕地握住了手中剑，沉声道：“大胆！尔等胆敢在刑部动武？”
陆青帆和云曦走在姜擎身后，云曦上前劝道：“姜家主，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让忠心的仆从再无谓牺牲了吧？”
再看云曦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姜擎神思不属地来了一句：“你同你娘的性情倒是极为不同。”
“我是云曦。”她颔首反驳道。
不是娘。
姜擎低笑一声，“不愧是白琨的女儿。”他望着众多准备营救他的家仆们，淡声道：“诸位暂且回客栈等着，不必救我。”
“家主！咱们还有偌大的基业，您怎能说丢下就丢下？”
“是啊家主，没有你我们可不成的！”几个家仆神色慌张地道。
说好了是来救忠爷，又折进去一个家主，就是他们回姜家也没法交代啊！
“不妨。”姜擎看了一眼陆青帆，低声道：“让他们在中原静候，莫要入京。尔等传讯便是，不要做多余的事。”
家仆们俨然听出了自家主子的弦外之意，各自互相看了一眼，冲姜擎行礼后收拢了兵器。
目送众人离去，樊志将剑收起来，“不自量力。”
当着他们尚书大人的面儿动武，这不是搞笑来的？
“走吧。”姜擎仿佛斗败了的公鸡，此刻终于了然了兵部尚书隗宪的心思。
云曦并未离去，跟着陆青帆一道走进地牢。
她突然想起隗宪送给他们的那些书，便问起了姜擎。
姜擎神色略有些复杂地道：“他这都跟你们说了？”
“说什么了？”陆青帆趁机套话。
“……你们看明白了再来问我吧。”姜擎拒绝回答。
陆青帆低头，和扬头看他的云曦默契对视一眼，心中暗道这书中的门道果然跟姜氏有关。
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两代人这般保守，甚至不愿亲自讲出来？
等到姜擎被安顿在地牢，陆青帆和云曦就去寻了胡子越。
胡子越看到二人激动不已，“你们来得正好，我已经勘破了书中奥秘。”
云曦闻言大喜，激动地道：“胡大哥发现什么了？”
陆青帆也很开心，扬手就让人将牢门打开，二人进去说话。
胡子越将几本书展开在桌上，将几个重要的地方做了标记：“我们之前的思路没错，这就是个拼凑故事。”
时间、地点、故事。
“但是拼凑故事有技巧，并非像我们明面上以为的那样。”胡子越想了想，选择用一个简单的法子将事情讲清楚。
他勾出了兵部衙门所在的位置，兵部在六部之中的排序，随即将几个数字对应到故事里，形成一个藏头诗。
那藏头诗正好就是几个故事的前几句，联合起来的故事内容不是旁的，正是“狸猫换太子”。
“换皇子？”云曦惊讶地反问道。
“不错。”随即，胡子越又将几个地名、位置，根据另一个规律全部都圈出来，然后出来了一个地址。
“西南，源阳？”云曦念完之后，低声道：“不会是将孩子送到源阳去了吧？”
“不错。”胡子越点点头，冲陆青帆道：“皇子的身份存疑，真皇子被送去了源阳。”
“芷安姑姑所言不虚，是有人将孩子送出宫去了。”陆青帆说完之后亦产生了疑虑：“那人会是花间影么？”
花间影是被无极楼收养的，自小颠沛流离，不止西南，便是整个大明想是都去过。
想要查到花间影的出处，可不容易。
三人面面相觑，在解开一个疑团之后又有了另外一个疑团。
找到根源，才能证明身份。
“绕了一圈儿又回来了。”云曦轻声道：“既然隗尚书有心投诚改过自新，就不能把话说明白些？”
“他不敢说。”陆青帆冷哼一声：“偷换皇子，便是诛九族都便宜了他。”
最终逃不过个凌迟处死。
胡子越赞同点头：“兹事体大，没有足够把握之前，隗宪恐怕觉得这是最有用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