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都是大件儿,不能随便乱摆。
苏卫海先将梳妆台放在靠床的位置,大木箱子则直接放到了床尾的过道里,将将好空出一个一人宽的空隙,留着放马桶。
苏卫海看了忍不住感叹:“你这都是量好了尺寸的吧。”
“就是这么凑巧。”
在这寒冬腊月里,苏卫清忙的满头大汗,原本就白皙的脸颊这会儿更是唇红齿白,眼睛里蕴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随着嫁妆一件一件的摆出来,原本还有些空旷的房间,立刻变得紧凑了起来。
黎善则是站起身帮忙归置东西。
李琳早上已经惊讶过一次了,这会儿也顾不上惊讶,赶紧将小物件用红托盘摆好了,放在被子顶上去,那里又好看又安全,不爬到床上去也摸不着。
罗玉秀还有些担心,又交代了吴梨一番才起身去招待客人,吴梨这下子彻底待在新房外头不走了。
黎善招呼她:“大嫂,进来坐呗。”
“不了。”
吴梨拒绝:“我和你大哥是二婚,今天进门不吉利。”
黎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明明之前表现的那么忌讳自己二婚的身份,结果现在自己又大喇喇的说出口。
但人家都这么说了,黎善也就不坚持,倒是苏军嘴里含着大白兔,对着黎善直咧嘴笑,小脸儿圆嘟嘟的,笑起来十分可爱。
苏城倒是一副小哥哥模样,时不时的掏出小手帕给苏军擦哈喇子。
搬完了嫁妆,下面的小卡车就回了后勤部。
当然,苏维民也不会亏待他,直接给了三包香烟和一把糖,还封了一块钱红包,算是他今天的出勤费,卡车司机高高兴兴地叼着烟开着小卡车走了。
婚礼最热闹的就是闹洞房和搬嫁妆。
这会儿热闹看完了,邻居也都各回各家,但看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就知道这婚事办的还是很风光,至少黎善的嫁妆就给苏维民老两口挣了不少面子。
尤其苏家大伯母,这会儿酸的眼珠子都快黏在梳妆台上了。
“我这一辈子还没用上梳妆台呢!”她气不过,手伸到苏维东腰间就拧了一把,这老东西年轻的时候就骗她给她买梳妆台,这都多少年了,也没看见过梳妆台的影子。
苏维东知道自家婆娘的心结,龇牙咧嘴地也不敢惨叫。
实话说,梳妆台不值钱,他也买得起,但问题是他家房子小啊,几个儿子都结了婚,下面还有个最小的等着结婚,别说梳妆台了,就连个钱匣子都找不到地方塞。
再说,梳妆台有必要么?
本来就不好看,再弄个梳妆台天天照镜子,岂不是心情会更糟糕?
苏家三婶子则是在新房里参观了一圈,回头对着罗玉秀竖大拇指:“还是你这儿宽敞,要不是维生的位置不好动,我都想下县城了,至少住的地方大。”
“这确实,虽然名声不如省城厂子好听,但日子过的舒坦。”
罗玉秀拉着妯娌的胳膊,将苏卫萍和苏卫洋的房间都打开来给她看了一眼:“瞧瞧,也就卫萍的房间小点儿,他们兄弟两个,哪个都不比哪个差。”
唯一一个不住家里的苏卫海,也是有一套自己的小两居的。
如今一间住着夫妻俩,一间住的小兄弟两个。
苏家大伯母看了也眼红,但是只要想到这是县城,又将这眼红给憋回去了,她宁可在省城住阁楼,也不愿意到县城住大房子。
苏卫清这会儿也终于忙完了,有空来看黎善了。
他见黎善俏生生地坐在床沿,心里不由有些激动,也不顾旁边有没有人,就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眼底满是喜悦地看着黎善,刚想说两句温情的话。
就听见旁边传来‘咳咳咳’的咳嗽声。
苏卫清:“……”
回头看向旁边的大灯泡李琳。
李琳有点无语:“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你就没看见么?”
他满心满眼都是黎善同志,确实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不然他也不可能直接去拉黎善同志的手啊,叫别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啊。
黎善见苏卫清一脸懵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苏卫清也跟着傻笑起来。
门外面,吴梨听到笑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小叔子悄悄牵住弟媳妇的手,那指尖儿都捏的泛红,可见有多用力。
再看自家男人,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憋闷,只见他正跟旁边的人侃大山,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婚礼最重要的环节忙完了,只等着晚上开席。
但就算苏维民现在是副厂长,能置办的席面也不算太好,毕竟供应有限,夫妻俩攒了这么久,也顶多能保证个红烧肉,好在现在家家户户就这条件,也没人觉得不好。
家家户户随了礼,吃了晚饭,邻居就回去了,只剩下苏家的亲戚来不及回省城,先在家里凑活一晚。
——
吃了自己的喜酒。
晚上新房里终于只剩下黎善和苏卫清。
苏卫清晚上喝了点酒,不多,也就一小盅,奈何他上脸,这会儿脸红彤彤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黎善,笑的眉眼弯弯,瞧着就秀色可餐的很。
黎善咽了咽口水。
不知为啥,她看着这样的苏卫清,就觉得嗓子眼干的冒烟。
就是身上的酒味难闻了些。
于是黎善拍拍苏卫清的胳膊:“你快去刷牙洗脸,身上难闻死了。”
“有味道么?”
苏卫清虽然上脸,却没醉,立刻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感觉没啥味道,但既然黎善说难闻,那肯定是有味道了,于是低头认真的解扣子。
解完了就直接将外面的棉袄一脱,穿着里面的毛线衣就去拎热水瓶:“我去洗脸刷牙,再给你打盆洗脚水?”
他记得他爸天天要泡脚来着。
今天黎善同志累了一天了,泡个脚肯定舒服。
“可以么?妈不会说什么吧。”刚刚苏维民和罗玉秀送来了改口费,不多,一人一块钱,但黎善已经改口了。
苏卫清不解:“这有啥可说的,我爸还给她打洗脚水呢。”
黎善:“……”
“不过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大哥他们都不知道呢。”苏卫清又凑了回来,抱着黎善的头就将嘴贴到了她的耳朵上,显然那酒还是有些上头。
黎善只觉得耳朵好似被电触了一下似的,心底一颤,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偏偏苏卫清还在继续跟她说悄悄话:“我爸以为他隐瞒的很好呢,实际上我早就看在眼里了,只是在外面装的好而已。”
黎善赶紧推他:“行了,那你赶紧打水去吧。”
苏卫清这才拎着热水瓶去了厨房。
他到的时候,罗玉秀和吴梨正蹲着洗茶杯,今天来的客人多,茶杯用的多,再加上过了夜的茶叶水容易染色,所以罗玉秀要连夜洗出来。
见苏卫清来了,只穿了件毛衣,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今天苏卫清结婚,可不能骂人。
“这里有热水,卫清你把热水瓶给我。”吴梨见苏卫清要打热水,赶紧起身去拎水吊子。
苏卫清也不矫情,直接把热水瓶接了过去,自己则是拉了张小凳子坐下:“妈,善善高中三年一直住校,毕业了就进了药厂,估计不会做饭,你明天可别让她进厨房啊。”
他把预防针打到前面。
他可没忘记他两个嫂子新婚第二天就被罗玉秀指挥进了厨房。
罗玉秀:“……”她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但眼刀子已经起飞。
“行不行啊妈?”苏卫清揽着罗玉秀肩膀撒娇。
“行行行,别靠在我身上。”罗玉秀嫌弃的将苏卫清推开,然后翻了个大白眼:“不会做饭总要学吧,万一以后你跟你哥嫂似的从家里搬出去,那饭谁做?”
“我做啊。”
苏卫清一脸理所当然:“我可喜欢做饭了。”
罗玉秀顿时气结:“这说明天早上你起来给我和你爸做顿早饭吃吃?”还喜欢做饭,喜欢做饭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动过手啊。
“你说的?”苏卫清顿时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来就叉着腰往粮食柜子里面瞟:“妈,明天咱们炸个油条,再煮点儿米粥喝怎么样?”
炸油条?煮米粥?
“你这是不把我的粮食祸害了不算完是吧。”
罗玉秀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就开始骂人:“我说你跑来打水为哪一遭呢,感情你是肚里缺油水想吃炸油条了,还跟我说什么善善不会做饭?我看你压根就是打我粮食柜子的主意,我告诉你苏卫清,没门儿!”
苏卫清‘啧’了一声,俨然一副被发现后不爽的样子。
罗玉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别挑拨我和善善的关系,你信不信明早善善肯定来帮我做饭。”
她虽然和黎善相处的不多,但看的出来,黎善是个懂礼貌,识大体的好姑娘。
“那我让善善明早给我炸油条。”
罗玉秀:“……想得美。”
苏卫清不理罗玉秀,拎着热水瓶就往房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喊:“黎善同志,我明天要吃炸油条。”
刚刚还一口一个善善,这会儿又没胆子了。
苏卫清回了房就把房门给关上了,黎善刚刚也听到了动静,正好奇呢,就看见苏卫清趴在门缝边上往外看,见厨房那边没人追出来才松了口气。
黎善:“……你刚刚跟妈说什么呢?”
还嚷嚷着吃油条。
“说明早做饭的事儿,黎善同志,我得提醒你,罗玉秀老同志虽然是个好同志,但也有当婆婆的通病,她明早肯定让你去做早饭,你也别傻呼呼的做什么红薯粥,就奔那油壶去,她要是问你做什么,你就说给我炸油条。”
苏卫清一点儿也不介意说自家亲妈坏话。
他将罗玉秀对俩嫂子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最后还很严肃地看着黎善:“咱和两个嫂子不同,她们都住出去了,又能做几天饭?咱可是住家里呢,做饭可以,但不能总叫咱做饭。”
苏卫清就怕罗玉秀将黎善干活儿当成理所当然,所以得提前将这个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黎善有些无语,这才新婚呢,苏卫清都想到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