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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 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 第2节

床板震动。

他喉结微动,身形却愈发凝固了,没有一丝要回头看她、侍奉妻主就寝的意味。

他不动,薛玉霄也没想起来这一茬儿。她第一次睡这种床,源自于文物爱好者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忍不住伸手抽开活动屉板底下的小柜子,跟裴饮雪搭话:“这被褥怎么铺?”

自然是夫郎给她铺。

裴饮雪抿唇不言。

“这个玉枕太硬了。”薛玉霄点评,“应该用布帛缝制一个软的,里面灌上粟米、荞麦、决明子,还有……裴郎君,该同我睡了吧。”

她抬手扯了扯裴饮雪的吉服,就在这轻微的扯动下,一直沉默凝固如冰雕雪塑的男子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把镶嵌着黄金的短匕,在转身的瞬间,匕首抵在她的胸口上,那股刺骨的寒意冰凉地沁透肌肤。

刀锋就落在她的心跳间。

薛玉霄早知道男主是带刀来的,她甚至知道这把刀是裴饮雪亡父的遗物。在原本的剧情当中,就是因为他这宁为玉碎的性子惹怒了原著里的这位,才被百般折辱。

但她也知道这刀其实伤不了自己。

因为他的人都在她手里。

薛玉霄伸手抚过金错刀的刀背,说:“值十万钱的一把刀。”

“薛三娘子颇有身价。”他用此前薛玉霄的话暗讽回去,“儿郎辈耐力虽差,玉石俱焚的力气却不算小。以此刀俱焚,三娘子的遗躯,也有十万钱之价了。”

这是书中的设定,这个世界的两性力气相仿,但女人的耐力和恢复力要明显强出一截,同样的伤痛落在男子身上,不仅恢复得慢,痛觉也会更为敏感。

薛玉霄笑道:“买我那架铜镜都不足。”

她向后仰首,枕在玉石上,仿佛并不在意裴饮雪的举动,近似随口地道:“跟你来薛园的两个侍奴,一个叫还珠,一个叫还剑。”

裴饮雪眼皮微跳。

“你把我刺死在这里,别说走出薛园,就是你家的两个侍奴、送你来京兆的家仆老妇、为你鞍前马后的那几个裴氏家兵,全都得死在这儿。”薛玉霄道,“不光如此,你那支旁系的上下几十人口,只要我娘一句话,全都要提着脑袋下地府作陪,郎君冰清玉洁,问没问过养你长大的母亲父亲,可愿与我俱焚?”

“薛玉霄——”

“犯忌了。”薛玉霄敲了一下刀背,指甲与黄金撞出闷闷地低鸣,“夫郎,这是第二次。”

裴饮雪自从来到薛家,便没想过善终,但就如薛玉霄说的,他不止是一个人。

“我不是你家夫郎。”他的手仍未挪开,“你我并无情愫,我不愿屈从受辱,也不会谄媚逢迎,唯有你死我亡。”

这句话还真让他实现了。

哪怕书里的“薛玉霄”对他摧残不已,但并没有真的睡成过他。因为裴饮雪自毁面容——就在今夜。

薛三娘是个极为挑剔的人。裴郎这样一张脸,就在她眼前被毁掉,那是何等得令人恼怒。

薛玉霄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这几句台词都跟记忆中书里的内容相仿,裴饮雪马上就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把男主折腾成那样,这可是她跟女主结下最大的仇恨……

薛玉霄没跟着原著走,她把原主的性格扔到一边,没被激怒,只道:“你压得我好冷。”

什、什么?

为了保持威胁,他不可避免地跟薛玉霄有身体上的接触。而薛玉霄刚刚脱了外披,上半身的轻纱绣襦十分单薄,而他天生的寒冷之气贴过去,颇有些凉飕飕的。

就在裴饮雪微怔的刹那,薛玉霄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借助漆木床角将短匕撞飞,在匕首飞出去的碰撞声中,单手抽出勒住下裙的腰带,非常利索地将裴饮雪双手反剪捆绑。

她扯下床幔,撕开一块堵住他的嘴,以防男主太过三贞九烈咬舌自尽,随后把捆住了的裴饮雪扔在床榻内侧,将金错刀捡了回来。

“裴郎君。”薛玉霄刚刚穿书,过量饮酒,已经很困了。她在他眼前晃了晃那柄刀,扔回他怀里,“十万钱,还你。”

说完倒头就睡。

裴饮雪:“……”

过了半晌,她又转过身,把裴饮雪身上的衣服系好:“你放心,我不碰你,但在外面记得叫妻主。”

裴饮雪说不出话,只能默默点头。

薛玉霄很快睡着了。

而新嫁的裴郎君彻夜未眠。他望着那柄刀,时不时又看一看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薛三娘子。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她究竟为何这样?

第2章

裴饮雪一夜未眠。

他被捆缚着,无法动弹。即便金错刀被抛掷在怀,也不能有所行动。

但此时此刻,填塞他脑海的最大疑问是,薛玉霄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为什么并不发怒、也毫不意外。为何应对自如,情绪稳定地连眼瞳都不震颤一下?最重要的是,她为何不追究他的罪过、不介意一个对她的身家性命虎视眈眈的人睡在她卧榻之侧?

这不是传言中那个睚眦必报的薛三娘子。

她绑得不算太牢固,一个时辰后,裴饮雪将捆着手的腰带解开,恢复了自由。他重新收好匕首,坐在漆木床靠内侧角落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

就如她说得那样,薛三娘一死,他的亲族上下,甚至整个河东裴氏都要付出非常惨痛的代价。若非到了绝路,他不能对薛玉霄动手。

裴饮雪觉得她睡醒了、酒醒之后会处置自己。

要怎么处置呢,也剥皮做一面鼓?裴饮雪无波无澜、神情沉寂地猜想着。

不,这样没有新意的玩法,她应该已经厌倦了。

裴饮雪稍整衣袖,正襟而坐。他望着天边的晨光一点点顺着窗棂漫透过来,朝霞穿过竹片穿成的卷帘。

在这样漫长等待、反复思考,以及对自己死期的估量下。他连对那种残忍下场的恐惧都渐渐消失,窗外响起莺鸟初啼、冷风簌簌地撞落在竹帘上。

天地极为静谧。就在这种初晨的清寂之中,一道声音忽然微哑着开口。

“裴饮雪?”

他转过头。

裴饮雪等候一夜的结果要降临了。

薛玉霄的嗓子带着点酒后的沙哑,她不习惯玉枕,先坐起来活动了两下肩膀,半困不醒地垂着眼帘,随口问他:“你跟你之前那个婚约者,有故事?”

她只看了一遍,有些剧情没记住,需要跟男主对一对。

“没有。”他道。

这就对了,他应该是在被强娶折磨后,又被女主不顾一切地拯救后才交付真心的,在这之前,他应该没见过女主才对。

“那你嫁给谁有什么区别?”薛玉霄抬眼看他,“又不认识。”

裴饮雪望着她,那双凝如清冰、带着一丝疏离寒意的眼睛落在身上,薛玉霄很快就反应过来:“哦,但不能是我?”

“薛三……”他话音一顿,问,“请教薛三娘子的字。”

在东齐,直呼女子姓名是不尊重的行为,一般是姓氏加排行,比如薛玉霄行三,上面有两个兄长,所以可以叫薛三娘子;另一种方式是称呼女子的字,世家大族的女子都是十五取字,取字后才可纳侍。

“婵娟。”薛玉霄道,“薛婵娟,家里叫婵娘。”

“好。”他轻轻颔首,“婵娘素日贤名在外,我不敢轻忽,凡事只可做最坏的打算。我与婚约者虽不曾见面,但李氏以礼相待,两家是故交旧谊,家母曾被她们救过性命,待我们恩重如山。”

薛玉霄叹气,先说:“贤名在外……你别阴阳我,你这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

“何为阴阳?”裴饮雪道,“是老庄之学?”

“……是一种高超的谈话技巧。”薛玉霄不打算解释,指了指自己,“所以,她们是礼聘,我是强娶……强娶都说错了,我是买来的。”

裴饮雪不再言语。因为当今的世道既说不上太乱,可也说不上太平。虽然身在京兆,天子脚下,可天子是从燕京南迁过来的。如今的北方群雄并起、流寇作乱,时常有易子而食的传闻,用钱买一个郎君?这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十分平常的一件事。

“裴郎。”薛玉霄与他相对,“我敬重你的气节,不愿意伤你。但我也不能将你送还。”

笑话,要是她把男主送回去,他碰不到女主,剧情走向改了怎么办?这盘她本就不能完全掌控的棋局,不能变得再乱了。

“气节……”裴饮雪盯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眸清寒微凉,似沁着一块早春的冰,十分具有穿透力。

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薛玉霄这样的人谈“气节”,是有多荒谬。

“是啊。”她的信任值为负数,薛玉霄被盯得摸了摸鼻尖,异世界的灵魂格外受伤,主动钻进自己的人设里,“没玩过你这么烈的,我得好好玩一玩。”

裴饮雪:“……”

他主动移开了视线,对这句话也没有全信。

就在两人谈话间隙,门外等候已久的人影敲了敲门,问道:“少主人?”

这是伺候她的年长仆侍,姓林,因为小时候喂过她的奶,在下人里面颇有几分体面。薛家只有她一个女儿,林叔从小就叫她少主人。

“进来。”薛玉霄回道。

她发了话,在门外等了很久的侍奴和仆妇鱼贯而入,两个仆妇将一架熏衣的博山炉放进室内,加香添炭。伺候梳洗的侍奴都是年轻的少年郎,大约十四五岁,端着铜盆和丝绢。

仆妇们放好了香炉,当即退出。小郎们将铜盆奉上来,双手举过头顶。另有几个少年将她脱下来的外披长衫取走,整理坐席、食案、小几,卷起竹帘,做得十分细致娴熟。

薛玉霄不适应被人伺候,飞快地洗漱完毕。就在小郎们要上前给她梳理长发时,站在一旁观看的林叔忽然眉头一皱,训斥道:“裴郎君还在这儿,有你们动手动脚的份儿吗?没规矩的东西。”

为妻主梳头是夫郎的分内之事。

裴饮雪在旁边,他们做这种事就是逾越,坏了规矩。放在世家大族的主君跟前,说不好要被赶出去——如今这个世道,能进士族大家里伺候,是最体面和安全的事,谁也不想轻易丢了差事。

薛玉霄看了一眼裴饮雪。

他只迟疑了一息,旋即起身接过侍奴手里的竹篦,那股寒凉气从身后贴过来,伴着他淡淡的、压制到几乎于无的吐息。

薛玉霄看着镜中映出的他。

裴饮雪的行动总是悄无声息,这很符合东齐对“君子”的要求。他因为天生的寒症极少见人,所以很多人都没有见过他的容貌,也不知道这位裴家庶公子这样清冷俊美,在铜镜的光影中,那一节修如竹的颈项白皙得晃眼。

他的手也很漂亮。

这双手接过了熏好香的衣衫,将一条银白的衣带束在薛玉霄的腰上,往上挂了一条缀着穗子的镂空银香球。裴饮雪终于发声问她:“……紧吗?”

薛玉霄下意识答:“我?”

裴饮雪动作一停,他的手指蜷缩,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子停顿了,缓缓咬着牙齿,绷着很温和、很贤淑的神情:“……腰带。”

薛玉霄:“……不勒,你继续。”

她好像对裴饮雪开了个女尊世界的黄腔……天地良心,她想说的是“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