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怒气冲冲,将名贵的玉茶盏摔得稀碎。
十三立即跪倒在地,“世子息怒。”
这火来得莫名其妙,十□□思了下今日作为,他似乎没有哪处做得不对,从而惹恼世子。
想来想去,只能是世子在凝府吃了瘪。
那些事,程延又怎么肯同十三倾诉,只摆摆手,叫他退下。
他送出去的八枚金铜钱,如今又整整齐齐地回到他手里。
凝珑竟如此漠视他对她的宠爱,他送给她的精美礼物,她竟满不在乎地送给了一个卑贱哑巴?!
尽管那哑巴也是他,但,哑巴如何与世子相提并论!
甚至,凝珑竟把他吓唬人的招式,直接硬搬到冠怀生身上。好啊,她倒是来他这里进货的。
程延捡起一枚金铜钱,紧握在手揣摩。
她竟让他学狗叫,他竟也肯学狗叫。荒谬,可笑!
但一旦披上冠怀生的皮,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听她命令。她有着妖精才有的魔力,能让他甘心忍受那些屈辱,只要她开心。
程延无比懊恼。装作冠怀生潜入凝府,关键消息是打探到了,可代价是他要失去尊严脸面。
天知道他这般爱洁的人,有多嫌弃那些肮脏的衣裳。
十五夜,他一定要狠狠教训凝珑。
他的想法仿佛是错的。不能期望她因冠怀生给他好脸色,而是要她爱上程延,彻底爱上程延。
倘若她能爱上程延,他不介意叫她也爱上冠怀生。
他不介意她爱上两人,但最爱的,一定得是他,世子程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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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礼物
◎喂,想不想亲我?◎
转眼到了十五,是夜明月煌煌,月光照着一室凌乱。
凝珑很累。折腾几番,又被程延抱着沐浴,熬了两个时辰方休。她披了件薄得遮不住任何风景的短衫,双手捞着玉枕,默默调整呼吸。
程延端着避子汤一饮而尽,眉目间尽是解蛊后的餍足。
凝珑调出个乖巧的表情,“事前喝一盏,事后喝一盏,不会有坏作用吧?”
程延反问:“你指谁?”
“当然是世子你喽,我又没喝这药汤。”
程延信步走到床边,捏起凝珑的下颌,喂了她一盏茶水。
“有没有坏作用,难道你没感受出来吗?”
说完,他有意瞥向废掉了一床褥子,那褥子被折好扔在长榻上,水痕明显。
凝珑笑得懵懂,慵懒的美颜尽数展现在程延面前。
她扬起修长的脖颈,显露程延留下的痕迹。又勾着他没穿紧的腰带,往前一拽,“我这不是为世子着想嘛,世子身份尊贵,却总想着照顾我。我也想关心世子……”
凝珑抬眼,如宠物般仰望着身前淡漠的男人。
“难道关心都不可以么?”
这一眼又把程延的火挑了上去,他吻着凝珑后脖的红痣。那痣红得艳丽,宛如一片情海,跌进去就再难爬上来。
他又没下得去狠手,只怜惜地拍拍她的臀。
“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凝珑正想着冠怀生此时会做什么,猛地听见程延问话,赶忙回句“喜欢”。
接着又详细解释,她到底有多喜欢。
“世子送的金步摇,我常戴在鬓边,在府里走来走去炫耀。太阳光一照,金步摇闪着光,衬得我很是耀眼。世子送的珊瑚盆景,我摆在卧寝,睡前观赏,十分有趣。还有您送的那八枚金铜钱,我无聊时常常把玩。”
提旁的礼物还好,程延勉强能接受她的口是心非。
偏偏怀里婉转的美人提到了金铜钱。用最娇的声音,奉承最违心的话。
程延轻笑,“是么?改日我登门拜访,握着你的手,教你怎么更好把玩金铜钱,如何?”
凝珑暗地翻去个白眼。床幔间的情话听听就好,怎的这厮还当真了?
堂堂世子,悟性竟没那卑贱哑巴高。她要哑巴吃纸,哑巴尚存疑。她说爱金铜钱,程延便要亲眼看她把玩。
臭不要脸!
凝珑回了个委婉的笑颜,“我倒盼望世子来作客。可府里人多眼杂,我怕他们会说世子的闲话。再说,那也不是我家……”
她终于在程延面前提起家世之事。
程延颇给台阶,“为何?”
凝珑顺势搂紧他,猫儿般蹭了蹭他的侧脸,“这件事,我只告诉世子。世子可不许告诉别人。”
程延心想真是会做戏,不过面上仍说好。
凝珑自然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顺便补充她多么倾慕世子,多么想离世子近些,再近一些。
程延倒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多的委屈。
假话说多了,便成了真话。后来凝珑当真觉着委屈,攀着程延宽阔的肩,落了几滴清泪。
爱与不爱之间,她极其清醒。
爱人时,她要尊严脸面。所以哪怕滔天委屈,她都会在冠怀生面前佯装云淡风轻的贵女,仿佛天不怕地不怕。
不爱时,再感到不适,她都会逢迎。知道程延需要她示弱,她便示弱,做一藤合格的菟丝花。
但她不知道,她演的这出戏,叫程延一头栽倒进去,不可自拔。
次日,荣王李昇来宁园见程延。
荣王是幼帝的亲舅舅,本无心争权,可实在看不惯宰相暗中控权,便与程家一道联手,试图推翻幼帝政权,建立新朝。
荣王此番前来,带了两个消息。
“一则,宰相怕是已查出你中毒是假,甚至可能查到你与凝家有来往。这段时日多留心。”
程延眉眼间尽显疏离淡漠。没凝珑在身旁,他便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世子。
“中毒是假?怕是指我没按照他所想,与那女子苟合吧。中毒当然是真,否则我也不会与凝家有来往。不过这番歪打正着,正好把凝检这个老狐狸给拉拢了。”
荣王说未必,“凝珑是他外甥女,外甥女与亲女儿能一样?照我说,你还不如与凝玥有染,恰好能结为姻亲。”
程延睨他一眼,茶盏倏地往桌面一滞。
荣王见他眸色变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歉,转到另一个话题上。
“二则,新朝的国号我已定下。‘夏,大也。’所以新朝国号就定为‘夏’,如何?”
“打仗的事八字还没一撇,殿下倒把国号都想明白了。”
荣王尴尬地挠头一笑。他原先是武将,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只是威名过高,被宰相阴了一把,降职贬去边境。能回到京都,一步步扩大势力,全靠程延这小子。
所以他并不在乎程延的讥讽,反问:“那你以为,定为什么好?”
程延沉思半刻,旋即开口道:“般。般般是麒麟的别称,取为‘般’,有祥瑞之兆。‘般’,盘旋,旋转,轮回。‘夏’之大固然好,疆域辽阔,野心勃勃。可国之大不敌百姓安康,不必强求抓不住的虚无,不如顺应天命,感化人事。”
这番玄之又玄的讲解,荣王自然听不懂。他只觉程延说得对,“那好,就改为‘般’,般朝。”
荣王的干脆倒叫程延内心有一丝羞愧。
昨夜分别,直至今日,他还贪恋着凝珑的发香。
他不受控地想起她,想起那条麒麟帕。玉珑藏拙,可哪有般般好听。朗朗上口之余,还能感受到她的野心。
她若知新朝国号为“般”,不知是否会对他有半分喜爱。
好友难得来一趟,程延顺便问出心中疑惑。
“倘若你平时都没戴面具,做些寻常事。忽有一日,你被迫戴上了面具,被要挟做不喜欢的事。可渐渐的,你竟从不喜欢的事里,发掘出几分乐趣,甚至产生期待,想做更多不喜欢的事。你会如何?”
荣王脑里没太多花里胡哨,“那就继续做喽。只要喜欢,只要不误大事,管它是什么事呢。也许你搞错了,做寻常事的时候,你反而戴着面具。而真正做起‘不喜欢的事’,反而解下了面具。”
荣王又问:“什么事啊?你别说得那般玄乎。”
程延只轻笑不语。
*
凝府。
凝珑又被岑氏叫了过去,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屋里还多了大哥凝理。
她睡得不好,撑着摇摇欲坠的身,朝俩人福身行礼。
凝理先站起身,扶起凝珑,“大妹妹这是怎么了?”
凝珑摇摇头说无事。
岑氏还未把那事同凝理说,心想都是一家人不害臊,便简略地朝他解释一遍。
凝理登时火冒三丈,“世子又如何?大妹妹被玷污是事实!”
岑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儿,你多年驻守边疆,朝中风云变幻,你不懂也正常。娘就直说了,玉珑是会将凝家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人。宰相派逐渐式微,明眼人都会投奔荣王与世子。正好世子对玉珑有意,玉珑也愿意嫁入国公府……”
凝理不信这套说辞,问凝珑:“大妹妹,你当真愿意?”
岑氏在前,凝珑也不敢说不愿意,“舅舅舅母待我极好,今下又创造机会,叫我做世子妃,我为何不愿意?”
俩人一唱一和,倒把凝理气得不轻,急冲冲地走出屋。
岑氏轻咳了下,“珑丫头,你在世子面前提廿六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