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看着蹲在暖亭门外石狮子后面几乎快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二殿下,又看了一眼扬长而去的三殿下,心中愈发觉得这二殿下着实没出息了些。
“殿下,这般缩着成何体统!你的女子气概呢!”阿蛮日常絮絮叨叨。
阿岫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表情有些腼腆地说道:“三皇女不大喜欢我,我得躲着些,不然又要被她揪住错处嘲弄。”
眼前的女孩真的是阿蛮见过最最孱弱的了,如今七八岁的女童都能比二殿下强悍些,不过至少还算有些小聪明,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至少可以自保。
等到了湖边,那人似乎没有走,身边多了个比他年岁略小的少年,阿岫隐约记起三皇女离开时情绪还算不错,想来刚刚那个少年很得三皇女的喜爱。
阿岫原本想要直接上前打个招呼顺便要回自己的手帕,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那少年面无表情地把帕子扔在了雪地上面,然后带着另一个小少年离开了。
“阿兄你何时多了这块帕子?”那小郎君问道。
被唤作阿兄的初家郎君只面无表情地说道:“无关之人的。”
“哦,我知道了,又是来纠缠你的女子对吧!真是无趣,只送了这块平平无奇的帕子。”
“今日进展如何?”初家郎君突然岔开了话题。
小少年这才被提醒了,开心地说道:“还是阿兄有法子,今日三皇女都特意夸赞了我,只是三皇女总是念叨着阿兄。”
“她之后会喜欢你的。”
两个人走得越来越远,阿岫也渐渐听不见二人的谈话了。
阿蛮倒是意外阿岫居然会和这名满京都的初家郎君有交集。
正当阿蛮愣神的当口,阿岫已经上前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宝贝手帕。
“你不难受么?这样直截了当地被丢弃了。”阿蛮只以为这二殿下也倾心于初家郎君。
阿岫愣了半天才回神,面颊突然红了起来,她是容易紧张的个性,尤其是这种涉及情感的话题,她方才听他们的对话,也大概知道对方把她当成流氓了,毕竟送手帕好像一直以来就是个很暧昧的举动。
“之前他的兔子受了伤,他手上沾了血,我才借给他的,如何忘记要了。”阿岫解释道。
正当阿岫解释的时候,那软毛兔子又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后腿上已经干干净净,原来是一只沾了红墨的兔子。而阿岫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二殿下倾心初家郎君也很是正常,这京都没有几个女君是不喜欢这初家郎君的,毕竟这初家郎君出生之际就被长甘寺的大师送了寄名锁收为俗家弟子,即便深居简出,这玉檀奴的名号早就在京都传遍。”阿蛮拍了拍阿岫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只是二殿下,娶夫么,还是得根据自个儿的情况好好衡量一番的。”大概意思就是吾等吃瓜群众是娶不到美人的。
“我真没……”阿岫想要继续解释,无奈阿蛮一副想要好好劝导她的样子让阿岫知道自己这会儿是怎么说都说不清了。
“这兔子应当是三皇女给初家郎君的。”阿蛮仔细辨认了一下,兔子的脖子上还有一个金片。
阿岫看着兔子,好嘛,怪不得都被扔,原来她和便宜妹妹都是登徒子来着。
拿了帕子,阿蛮便打算带着阿岫离开,软毛兔子一蹦一跳地跟在了阿岫脚边,阿蛮则是劝阻道:“这兔子都被扔了,就别管了。”
熟料阿岫弯腰抱起兔子,举着兔子眼巴巴地看着阿蛮,说道:“可是我想吃麻辣兔头,兔脑壳很香的。”
彼时这兔子还无辜地转了转脑袋,三瓣嘴动了动。
“这么小连塞牙缝都不够。”阿蛮咽了口唾沫嘴硬道。
“可以养肥了再吃,吃了兔头还有兔腿。”阿岫晃了晃小兔子的小胖腿,兔子还跟着摇了摇她短短的小尾巴。
“没钱。”
“她可以自带伙食费的。”阿岫捏了捏兔兔脖子上的小金片。
“好吧。”阿蛮在同一天再次下降了自己的底线,“到时候我要多放孜然多放辣。”
阿岫一本正经地点头同意。
等回去之后,小白和阿如都来到了医女所,见到阿岫时两个小侍君都心心念念地围在了阿岫身边嘘寒问暖。
看到阿岫怀中抱着一只兔子,小白兴奋地打量着这只小兔子,甚至还殷勤地问阿岫要准备些什么。
阿岫看着阿蛮,歪了歪头看着小白,自言自语道:“多准备点辣子?”
小白一下子红了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阿岫,说道:“殿下它还这么小。”
阿岫瞧见小白当真,故意绷着脸说道:“瞧瞧你殿下我这般细弱的胳膊,还不得多吃肉补补?”
之后小白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副决绝的模样,说道:“若是为了给殿下补身体,那这只兔儿却是死得其所。”
兔兔:你礼貌吗?
看着这小少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阿岫无奈只好解释道:“好了好了,乖啦乖啦,你去给它准备一下干草,之后你就负责照顾这只小小白啦。”
“殿下不吃它了?”小白的表情有些欣喜,却又有些犹豫,“可殿下的身体……”
“咱们养胖了再吃。”阿岫答道。
“……”
这时小白也知道阿岫这是在逗他了,于是气恼地看了阿岫一样,就跟阿如抱着小兔子出去了。
阿岫见到他出去,神情也放松了些,其实今天一整天她的精神一直都是紧绷着的,瞧着云淡风轻,可那时被三皇女抓住的时候,阿岫连遗言都已经想好了。
或许因为忧思过度,阿岫当晚又开始发烧咳嗽,阿蛮半夜醒来给她灌了好几碗药,都被她半吃半吐。睡梦中的阿岫只觉得眼皮沉重,苦涩的汤药一直被灌进喉咙,可是胃部时常痉挛,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这样的状况无疑是令人担忧的。
又或许时这具身体走钢丝走惯了,就算药吐了大半,阿岫还是熬了过来,只是这冬日,怕是已经无法出门了。
因为太过无聊,阿岫甚至还捡起了自己绘图的老本行。她让阿如帮忙找了一些炭笔,就对着房间窗外的参照物涂涂画画。
她是机械专业毕业的,当时为了多挣钱就去了私企,苦逼绘图汪一只,虽然到了现代已经普遍运用计算机辅助绘图,阿岫私下却也喜欢自己手绘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顺便搞点零花钱用用。
小白已经是不知第几次惊叹于自家殿下的才能了,只是简单的一堆细木棍,都能做出一个能顺风而动的小机关,而且殿下画图极好,先前他还偷偷帮殿下卖了几张图。
“殿下真厉害,这小机关风一吹,居然跟小儿似的开始缓缓移步,仿佛有了灵性一般,还有先前用来顶重物的那个什么千斤顶,这么小的东西,居然有这样厉害的存在。”
眼前的美人依旧羸弱不堪,青丝落下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苍白面容,这冬日之中十日有九日是依靠在床榻上度过的,可是她的眼神却时常亮晶晶的,一支用布包裹着的炭笔,总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真是可惜了呢,若是换做旁人,怕早早已经名扬天下,而二殿下却拖着这一副残破的身躯蜗居在这方寸小屋,甚至到了年岁,都不曾有男子愿意下嫁。
“殿下,春日要到了,寻芳宴也要开始了。”小白忽然惆怅地说道。
他既想殿下能够娶到合心意的郎君,可心中又觉得在这里一个人好好照顾殿下才是好的。
这样殿下就只属于他一人。
第6章 . 第六个凤君关于娶五个夫郎的伟大理想……
此刻正专心致志继续完善自家机关小风怪的阿岫后知后觉地抬眸望向外面,原来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春日了,外面原本时常被冰雪覆盖的老树也开始渐渐抽出了新的枝桠。
“原来春天要到了。”真好,成功苟过了一个冬季。
而后面那句寻芳宴,则是直接被阿岫给忽略了。这寻芳宴基本上和她这种病秧子无缘,毕竟就是一个变相的相亲会,过去不就是自讨苦吃么?
傻子才去。
阿岫刚刚立下flag,阿蛮就拿着一封请柬进来,为了把阿岫的脸给打肿,还特意把寻芳宴这三个大字给摆在了阿岫面前。
“什么呀?”阿岫故意装傻。
按理来说,她确实是识不得这上面的字的,原主并未接受过启蒙教育,换句话说就是真·花瓶一只,消息的闭塞加之常年孤身一人,变成透明人也不奇怪。
而为了好好苟住,阿岫也把这透明人的优秀良好品质发挥到极致,有时候阿蛮忙起来也都会忘记自家的房里还有这号人物。
前几个月三皇女四皇女争抢了大半年的虎符落在了大殿下的手中,大殿下早早赶去了玉龙关同百越人交涉,阿蛮被留下来照顾阿岫。说起来阿岫还想去送送对方来着,因为大殿下的缘故,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金大腿走了,还是会挺想念的。
“寻芳宴,大殿下特意让奴为二殿下准备一份。”阿奴拿着这张请柬在阿岫面前晃了晃,“殿下年岁不小了,前些时日,三皇女四皇女都已经怀上了第一个庶子,帝主还特意给了封赏,二殿下努努力,争取寻个侧夫,这样至少有了香火,帝主还能疼惜些。”
“可不可以不找?”阿岫试图打个商量。
看着这双墨蓝色的猫瞳,阿蛮难得严肃了表情,紧盯着阿岫说道:“殿下,奴都说过几次了,不准撒娇,要多些女子气概!”
阿岫摸了摸鼻子,垂眸闷闷地说道:“本宫知道了,阿蛮莫气。”
“殿下,听大殿下的安排是绝对不会错的,您需要找一个助力,即便只是依靠你这张脸。”
可是就算拥有这张脸,得到的助力能有几分真实?阿岫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下场,再这后宫安安静静地苟着才是良策。
又或者,有朝一日能够跨越宫门,去外面瞧瞧大好河山。
总之这皇宫,她是呆不长久的。
“喝药了。”段莲推门而入。
这是一开始对阿岫极其针对的医女,说是针对已经客气了,许多次都是直接嘲讽,甚至还咒阿岫为何不早早去死。
后来被阿蛮教训了之后,老实了不少,有时阿蛮忙碌时,也会帮忙熬药。
小白总是在一旁盯着她,就怕她做什么手脚,段莲也不心虚,每次都当着小白的面一副坦然的样子。阿岫也不愿多结仇,大多数时候都道了谢把药给喝了。
段莲很满意阿岫的识趣,也没有再继续为难阿岫。
之后段莲再看到那寻芳宴的帖子时,难得露出一种阿岫终于开窍的表情。
“虽说让男子养着吃软饭丢脸了些,不过总归比死了强,还是早些找个男子娶了罢。”
小白被段莲气得够呛,抓起一把药渣就往段莲面上扔,段莲躲避不及也只好愤愤地看了阿岫一眼,喃喃自语道:“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
“段医女这是不敬我阿兄?”阿岫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即便面容依旧苍白,可语气倒是难得硬气了一回,用阿蛮的话来说就是终于有了些女子气概。
眼前女子神情冰冷,明明没有云家人那几乎代代遗传的凌厉凤目,却还是让段莲有了一种莫名的惧意。
“你!”段莲想到云朝岚折腾人的手段,即便她背后站的是段家,连帝主都要敬她阿母三分,可云朝岚这个疯子,她却是不想惹的。
等到段莲走了之后,阿岫才淡定地喝了口水,日常气一气段莲基本上也成了她最近的必修课,毕竟总不好一直当软包子被人拿捏,有人来挑事儿,能够搬出金大腿狐假虎威干嘛不用。
不就是吃男人软饭嘛!吭哧一口全部造完。
“殿下如今倒是硬气了些,若是能在外头这般硬气,何愁寻不到郎君?”阿蛮坐到了阿岫对面,慢条斯理地拿起阿岫的小风怪把玩。
“年轻的时候该潇洒还是得潇洒,娶郎君哪有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开心,而且本宫可是有大志向的,娶一个郎君哪够,本宫至少得娶五个,一个做饭,一个管家,一个暖床,一个挣钱,还有一个负责和本宫一起貌美如花顺便帮本宫暖床。”最好是有腹肌的那种。
这是所有社畜宅妹的终极理想。
而阿蛮发现最开始这二殿下胆小,原以为天生性子高冷话少,好歹有些皇族宗亲的模样,现在相处久了却发现这二殿下着实有些话多,甚至有时的想法着实异于常人。
只不过,除了初时有些不适应,后来阿蛮却发现这样……着实有些可爱。
之后阿蛮对云朝岚飞鸽传书汇报阿岫近况时,身着甲胄的少年郎正在擦拭反射寒光的刀刃,从他那两个皇妹手中撕下来一块肉还真是不容易。
云曦云昭,母皇对她们的希冀不可谓不高,而云岫和他云朝岚呢?
岫意为山,朝岚为雾,只不过是两个不寄予希望的孩子罢了。更何况他一介男儿身,想在军中站稳脚跟,母皇便是笃定他无法在她的五指山下翻身,才安心将另一半兵权交出。
那张书写了女孩日常的纸条让少年一直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
“想娶五个?”云朝岚微微眯了眸子,凤眸之中皆是晦涩阴暗,“想得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