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环视一圈,看到了藏在树林中的黄书吏,他挥挥手,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被牵了出来。
黄书吏立刻认出来,这人就是上次阮家村被俘的尤县尉。
“滚吧!”
木下藤吉郎跳起来,一脚踹在尤县尉的屁股上,将他踹了出去。
尤县尉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立刻向着树林方向跑了过去。
梁山众人哈哈大笑,黄书吏等到尤县尉跑近了,连忙从树林里冲出来接应。
“三老爷,您受苦了!”
黄书吏连忙抽出匕首,割开了尤县尉身上的绳索。
尤县尉惊魂未定的看着黄书吏。
“阮班首呢?”
尤县尉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厮投了贼寇了!”
众人大惊失色,黄书吏左右张望,果然没看到阮班首,也不敢久留立刻带着尤县尉离去。
梁山上,李舜臣对着五花大绑的衙役头目阮勇说道:
“今日已经将尤县尉放了回去,你知道为什么不放你吗?”
阮勇身上绑着绷带,他手臂上的枪伤还没痊愈,他虽然被捆着,却昂着头说道:
“呸!想让我从贼!没门!”
李舜臣并不恼火,而是说道:“你心心念念的知县大老爷,舍不得出钱赎你,所以只能先将尤县尉放回去了。”
阮勇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贼子,还想要离间计?当俺没看过《水浒传》?”
李舜臣笑着说道:“既然看过《水浒传》,你应该知道卢俊义是怎么上梁山的吧?”
“我知道你和那尤县尉一向不和,这次放他回去,总要有人承担战败的责任,你觉得你还有的选吗?”
阮勇一惊,他看向李舜臣年轻的脸庞,猛然问道:
“你绝对不是普通贼寇!你也不是山东口音,你到底是哪里人?”
李舜臣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吩咐手下将他押入监牢。
“大当家的,一部分粮食留作粮种,剩余的粮食已经分下去了。”
木下藤吉郎推门进来,李舜臣无奈的说道:“老穆,早就让你别喊大当家了,难不成我们还真的要在这梁山上当流寇啊。”
木下藤吉郎头发已经留起来了,穿上汉人的衣服已经分不出是倭人的样子。
他的汉语也十分熟练,虽然还不能读写,但是已经能正常交流了。
木下藤吉郎也给自己起了一个中文名字——穆夏,如今整个梁山都称呼他为穆二当家的。
木下笑着说道:“当梁山好汉不也挺好的?”
李舜臣无奈的叹气:“要不是珲城县的这批粮食,我们在山上就要饿死了,可现在慕名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这点粮食也撑不到秋天。”
木下藤吉郎笑着说道:“大当家的怕不是忘了,梁山可是五县交界,咱们可是有五只肥羊可以宰的。”
李舜臣还是皱眉说道:“怕就怕有人上报济州城,我们这点兵马,可挡不住明廷的三镇新军。”
木下藤吉郎再次露出滑稽的笑容:“那你是太不了解这帮虫豸了,他们可不会报告济州城的。”
“上次那个黄书吏来带话,说愿意再奉上一批粮食,让我们去东阿县看看,他说东阿富庶,可比珲城县强多了。”
李舜臣展开眉头说道:“看来那位蔡知县,最恨的就是东阿县令啊。”
“哈哈哈!”
两人纷纷笑出声来。
京师,紫禁城中。
司礼监的冯保正在查看内阁送来的奏章。
隆庆帝刚刚登基的时候,也许是权力欲望高涨,又或者是作出勤政的样子,所有的奏章都是亲自批示的。
可是每天都被堆积如山的奏章折磨了一阵子后,隆庆帝很快就和他的父皇一样,将大部分奏章丢给了司礼监。
掌握了批红的权力,冯保开始还很兴奋。
但是自从和黄锦交谈过后,冯保就变得内敛了很多,他每天都会认真批红,然后将他觉得重要的奏章挑选出来,简要的汇报给皇帝。
隆庆帝对冯保更加的满意,反而将更多的权力赋予他。
而冯保也不敢居功,依然在宫中低调做人,这一切都让皇帝很满意。
今天看到这份从内阁递过来的奏章,冯保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朱笔。
这份奏章就是山东巡抚韩楫的《请开矿税疏》。
高拱不敢擅专,请求皇帝圣裁,其余内阁大臣也没有附属意见,这在隆庆朝的题本中是很少见的。
高拱这个工作狂,几乎对所有的奏章都会作出批示,冯保能够协助隆庆处理这么多的奏章,都和这位勤劳的阁老离不开关系。
但是看到这份请开矿税的奏疏,冯保的内心思考起来。
从黄锦那边得到“真传”之后,冯保越来越学会站在皇帝的角度思考问题。
这份奏疏递上去,内阁辅臣都没有签署意见,那皇帝肯定会询问自己的意见。
那什么样的回答才会让皇帝满意呢?
准奏,命令工部去探明银矿,让户部派遣矿监安排开矿?
冯保摇头,如果真的开了矿税,言官闻到味道还会冲上来上奏,又会搅得皇帝不得安宁。
大明的士大夫,对于加税是非常敏感的。
就算是开矿,也等于是加征矿税,这不被喷才怪呢?
这段时间皇帝已经被张居正张阁老被弹劾的事情闹的焦头烂额,如果再开矿税,那肯定要被言官冲麻了。
而且这矿税入的是户部的库房,皇帝又没有好处,还增加了麻烦。
冯保又翻开一本题本,这是工部所奏,给清远伯李炜老爹重修坟墓的额奏章,高拱长长的反对意见列在奏章后面。
冯保捏了额头,内阁不肯出钱,清远伯又要闹起来,皇帝又不得安宁了。
皇上也不容易啊,给老丈人拨款重修祖坟,连这点要求内阁大臣都要反对。
这帮内阁大臣也太小气了!
要不是内库没钱,皇帝也不用受这份罪!
等等!
冯保突然福至心灵,他立刻想到了能让皇帝满意的最好办法!
想到这里,冯保立刻夹着两份奏章,急匆匆的向着隆庆皇帝的寝宫而去。
隆庆皇帝最近的心情也不太好。
宫里向户部要的香烛钱,虽然户部给了,但是高拱送上来一份长长的劝谏奏章。
隆庆皇帝很不高兴,如今宫里的开支,还不如上皇在位时候的一半,而现在上皇回銮,吃穿用度也都是皇帝的标准的,这么看来自己已经非常节约了。
父皇在位的时候,又是修建大工,又是修道,又是满世界搜罗龙涎香和珍宝,那些内阁大臣也没有说什么,怎么自己当皇帝,宫里用点香烛都要向户部讨饭?
冯保带着两份奏章求见,隆庆帝的心情很是不好,但是冯保这时候求见肯定都是大事,等到冯保进来看到皇帝的脸色,头更加低了。
“是通政司又送来什么紧要奏章了吗?”
冯保低下头说道:“皇爷,您给清远伯一万两银子修祖坟的事情,被内阁否了。”
隆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自己给老丈人撑面子,让工部拨款给他修祖坟光宗耀祖,却又被内阁否了。
隆庆皇帝脸色通红,但是他的性格软弱,生了一会儿闷气也就不说话了。
冯保敏锐的捕捉到了皇帝的情绪,他又将山东巡抚韩楫的《请开矿税疏》送上去,对着皇帝说道:
“皇爷,这是山东巡抚上的奏章,请求朝廷在山东开矿。”
刚刚被扫了兴,皇帝的脾气也就上来了,他本来准备消极抵抗否了这份奏章,却听到冯保说道:
“皇爷,仆臣以为,宫里用度不足,都是内库空虚所致的。”
冯保看到皇帝没有说话,他继续说道:
“上皇在位的时候,内库的银两都是足足的,遇到宫里操办大典仪,户部还要经常给内库钱。”
“皇爷为了国事,将内库银两贴给户部,自己却没银子用了。”
隆庆帝脸色阴晴不定,他刚继位的时候为了革除上皇时期的弊端,在文官忽悠下将内库交了出去。
这才导致了宫里要增加香烛钱,都要向户部打报告要钱。
虽然这些宫里的日常用度,户部不可能不给,但是每一次都会被高拱抓着狠狠教育一番。
冯保确实说的没错,如果自己还有内库,别说给清远伯一万两修祖坟,就是给他十万两修祖坟,工部也没办法阻止。
冯保继续说道:“皇爷,以仆臣之见,这矿是要开的,但是不能让户部和工部去开,而是应该让宫里人去开。”
隆庆皇帝心动了。
他明白了冯保的意思,就是让宫里派遣矿监,到山东主持开矿。
既然是宫里的人去主持,那开矿后的收入自然都入了皇帝私人腰包。
那以后自己花钱,内阁和外朝也就不能多说什么了。
不过隆庆还是性格软,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么做,群臣不会反对吗?特别是内阁?”
冯保看到皇帝心动了,继续加码说道:
“天生地养的,都是上天赐予陛下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山东发现银矿,都是上天赐予陛下的,理应当由陛下开采。”
“而各地矿监由宫内人担任,这也是惯例了,武宗皇帝派过,上皇也派过。”
有了祖宗之法来撑腰,隆庆帝终于下了决心,他对着冯保说道:
“取朱笔来,朕要向山东派遣矿监。”
“这派遣的人选,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稳重的人去,千万不能为祸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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