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明杀到天大亮,韩世忠重创方腊军前锋主力,方七佛在手下的拼死掩护下好不容易逃出一条生路,而其他士兵或被擒或被杀,这一路场面相当惨烈。
韩世忠见惯了厮杀,他手下的这些禁军两天大战两场,也都见了血,虽然是顺风仗,可也不是承平日久的开封禁军可以相提并论。
方腊军不少士兵抵挡不住,也只能屈辱地下跪投降,韩世忠重申不可虐待俘虏,便叫人将他们层层捆了,送到城中接受赵枢的处置。
如果是在西军,韩世忠就算不把他们都砍了,肯定也要狠狠修理一顿。
可毕竟是跟了赵枢一阵,韩世忠能意识到这样做赵枢十有八九会不开心。
他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不可虐待俘虏送回去,让一群禁军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
返回城中,赵枢已经不见,宇文黄中告诉赵枢,他们跟方腊军激战的时候有小股的方腊军奸细混进军营中放火,还差点杀了挞懒,还好被早早扑灭。
赵枢听说老窝被人抄了,当下便叫宇文黄中迎接韩世忠,自己带着何灌抓紧返回。
韩世忠哦了一声,多少有点失落,
虽然知道赵枢一定不会亏待自己,但没有第一时间在赵枢面前献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宇文黄中宽慰道:
“良臣奋力厮杀,肃王都看在眼里。
这一路过来,难道良臣还不了解肃王是怎么对手下人?良臣宽心便是。”
韩世忠慌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某只是一时有点……咳咳,肃王有没有说抓了这么多的俘虏怎么处置?”
宇文黄中微笑道:
“肃王走之前,问良臣想不想当将军?”
虽然众人恭维韩世忠为将军,但他现在并没有实际职务,倒是何灌这样的一州钤辖才能正经算是将。
听宇文黄中说,韩世忠便知道赵枢是要爆兵,这也是在接受了朱勔巨大的财产之后赵枢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韩世忠惊喜万分,不过有点担忧:
“用这些方腊的俘虏吗?
这些人如何堪战?”
先不说他们的忠诚度问题,在韩世忠的印象里,江南兵根本不能算是兵。
韩世忠之后赵枢练兵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做大事,对抗现在不断膨胀的金国。
按照韩世忠的作战思路,在野战中敢硬碰硬才能阻挡金兵的猛烈冲击,这些江南兵被自己一群没有披甲的步兵都撵着到处跑,上战场还不是很快就把己方的兵马给先冲散了?
宇文黄中对韩世忠的疑问早有准备,他呵呵笑道:
“我家成都府的士兵从来称不上天下雄兵,可当年蜀丞相诸葛亮治下,蜀人各个勇猛无畏,极善搏杀。
肃王说睦州、婺州多有雄兵,义乌兵更是各个悍不畏死,足以与金人相抗,就看操练之法。
此事托给良臣,还请良臣多多用心才是啊。”
韩世忠一脸凝重地点点头,他盯着宇文黄中那张始终带着谦恭微笑的脸,感慨道:
“我怎么觉得宇文学士现在说话都跟肃王一般了,虽然知道是胡言,可还是不由自主地信了。”
知州赵霆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他早就看出赵枢颇为依仗这韩世忠,日后估计还有大用。
虽然大宋的武人并不值钱,但就算是狗,他的主人厉害的时候也得好生巴结。
赵霆刚才就一直在苦思冥想怎么跟韩世忠处好关系,这会儿终于想出了主意。
他趁着韩世忠整顿军士准备回营,一把拉住韩世忠的手,热情地道:
“韩将军立下大功,本官替百姓谢谢将军,
今日本官置酒,将军可要赏光啊!”
一个知州邀请一个不入流的武将那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可韩世忠还是肃然道:
“太守客气,末将军务在身,不奉肃王诏令,实在不敢赴宴。”
赵霆心道你以为老子愿意跟你这个粗胚一起吃饭不成?
不过他还是借坡下驴,热情地拉住韩世忠的手轻轻拍了拍,满脸堆笑地道:
“本官明白,韩将军为我江南百姓拼命搏杀,这才是英雄气度。
这样吧,不方便饮酒也是将军军中规矩,本官也不强求了,只是将军为杭州百姓厮杀如此辛苦,总得有个知己人操劳起居。
这样,本官就给将军送几个女子服侍,包教将军满意。”
“这……这女子也……”
“好好好,不多送,送一个!一个,这面子总得给本官了吧?”
宇文黄中看着赵霆殷勤的模样,忍不住连连摇头,心道此人送礼的本事当真是颇为不错——
他跟肃王之前没什么交情,突然殷勤巴结有伤文官气节,还容易留下勾结亲王的话柄,肃王跟他不熟也不一定会收。
可韩世忠不一样,韩世忠虽是赵枢亲信,可也终究是一介武夫,赵霆的面子他不能不给,且赵霆之前故意虚让,韩世忠连连拒绝,最后说送个女人的时候韩世忠也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啧,这本事,
学,学就完事了。
·
韩世忠获赠的美人还没有到货,赵枢倒是先有了意外收获。
他匆匆赶回军营,只见营中正四下搜索刺客,好几个刺客被拖出来按在地上,胖翻译万俟卨正趾高气昂地站在那连连跳脚,愤怒地道:
“打,给我打,叫这些贼骨头招出他们的同党,这些贼骨头,竟伤了挞懒将军,
若是不说,今日给我挨个活扒皮!”
他喊了半天,那些禁军士兵却只把刺客按着,并不听从万俟卨的吩咐动刑,万俟卨一愣,怒道:
“怎么,连上官的吩咐都不听?
这些贼骨头伤了大金国使者,打死便是!打死了肃王还有重赏!”
禁军众人都一脸关爱的表情看着万俟卨,何灌干咳一声,朗声道:
“肃王在此不得无礼!”
万俟卨这才发现赵枢原来就在身边,他赶紧快步上前,谄笑道:
“大王,挞懒将军受伤了,都是这……”
“滚。”
“好嘞!”
赵枢等人率领主力禁军出战,守营的禁军都是在苏州刚刚招募的士卒以及部分淮南东路的厢军。
他们的战斗力稀松平常,可现在能做到在赵枢等人不在的情况下遵守军令,不随便听从万俟卨的指挥,这已经算是不错的进步。
赵枢挥手让万俟卨滚蛋,又蹲在一个刺客的身边,和颜悦色地道:
“方腊的手下?”
那人下意识地点点头,瞪着牛眼盯着赵枢,梗着脖子道:
“就是圣公麾下,你杀我,我要是眼皮动一下,也不算英雄。”
“这样啊……”
赵枢作势要戳那人的眼睛,那人赶紧下意识地闭上眼,赵枢呵呵笑道:
“本王专门克制英雄好汉,
不过看你们的本事不错,如果愿意从军,本王也个人也表示欢迎。”
敢来禁军大营搞偷袭的已经不是一般的亡命徒,这种人赵枢也不指望两三下就让他们回心转意。
他了解了一下昨夜的损伤情况,听说损失不大才松了口气,赶紧叫人清点死者,准备抚恤,受伤的也抓紧安排医治。
在确定自己手下并没有付出重大伤亡之后,赵枢唤来一个叫苏格的虞侯,吩咐他看好这些方腊军的士兵。
“看好的意思是,不许让他们跑了,也不许苛责虐待。
这些俘虏的饭食供应按我军的五成供给,但一定得保证卫生,他们若是有合理的要求,嗯,比如说想上便溺,也不许虐待——此事本王会严格督办,既不能太过骄纵优待这些人,也决不能让他们心中怨恨更甚。”
苏格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不过也知道这是肃王准备用怀柔手段,赶紧一一应下,
“还有,要宣布咱们的政策——受伤不重的俘虏可以自觉参与徭役,如果做得好,可以提前释放。”
苏格心道做得好的标准到底是啥,肃王你可真逗。
他琢磨一番,低声道:
“我懂了,是不是要他们杀几个自己人?”
赵枢翻了个白眼,叹道:“不必。”
他抱臂思考片刻,终于明白问题的所在。
大宋朝对方腊起义的认定是刁民作乱,正像刚才万俟卨所说一般,官匪不两立,抓到就算不立刻砍了,也得好好修理一顿,以后让他们配军才是。
嗯,尤其是配军这一点,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看来,后面得抓紧给这场起义定个调子,从刁民为乱环节解脱出来。
“告诉手下兄弟们,这些人不是乱民,骂人的时候可以骂贼骂寇,可也得让大家知道,这匪寇都是活不下去才被迫如此。”
赵枢故意放大声音,既说给手下人,也说给那些被俘的军士。
众人各个若有所思,一时也只有连连点头,各干各的。
苏格见众人散的差不多,又低声汇报说禁军在搜查中发现了一个失血过多昏过去的女子。
据说挞懒就是被此人刺伤,苏格便叫人看管,没有让万俟卨和挞懒知道,而是偷偷说给赵枢。
赵枢赞赏了这个很有眼力的军士,缓步进入军帐,只见一个女子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仔细上前观看,还真是有一面之缘的方百花。
“还真是方百花,缘分啊。”
方百花面容精致,尽得江南女子灵秀之色,让人一见难忘。
苏格听说果然是方腊的亲妹妹,顿时喜上眉梢,他嘿嘿笑道:
“小人就不打扰肃王,暂先告退了。”
赵枢哦了一声,又道:
“稍待稍待,本王一贯怜香惜玉,这佳人如此模样,本王也不忍,这样,你帮我个忙。”
苏格见赵枢将方百花扶起,顿时起了一个不好的联想,赶紧拒绝:
“呃,我,我不太好吧?要不寻个奴婢来?”
“你就行,你把她四肢弄脱臼——嗯,你不会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了吧?”
苏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