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心里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在等墨水干的过程中,熬了许久的亦嫣眼皮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往下耷拉着, 没多久她就枕着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可就在她睡着不久,门“吱呀”的一声响了,室内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书桌面前便戛然而止, 随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动作轻柔地拿起桌面的画卷。
此人正是深夜前来的胤禛,他下午被康熙招入宫中,商量安徽湖北一带发生了特大雪灾一事,康熙命太子代他往南赈灾,而胤禛作为太子一党其中的拥护者,自然是要一起前往的。
随后他跟着太子回到毓庆殿商量这次赈灾的事宜,等商量完回宫已是亥时六刻。
原本他是打算前往正院的,可当他瞧见东院仍有微弱的烛光,脚步却不自觉往烟雨阁走。
“康熙三十八年十月三十日,嫣嫣赠与四爷生辰。”抬起画看的胤禛轻声呢喃道,原来熬那么晚,是为了准备他的生辰礼物。
胤禛心头一暖,但旋即眼神一暗,可惜他今年不能在府上过自己的生辰了。
“主子爷,格格为了画这画可是熬了整整三个晚上呢。”一旁守夜的乐雪听到胤禛轻声读着落款,忍不住告诉了胤禛,亦嫣这些夜里的辛苦。
胤禛惊讶看了眼亦嫣,她竟这样在乎自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弦仿佛被什么轻轻波动了一下。
他轻轻将画放回了原处,低眸观察睡得正香的亦嫣,烛光下她卷翘睫毛的倒影,随着烛火在变幻着,就如同胤禛的心一般,不停地跳动着。
随后他便弓腰将亦嫣一把抱起,抱稳后,他低头看向怀中美眸紧闭的亦嫣,最后的视线锁定在他梦里梦牵魂绕的红唇上。
胤禛喉结滚动,抱着亦嫣便往寝室里头走。
…
睡梦中的亦嫣,是被一阵窒息感憋醒的,她猛然睁开眼,对上就是双眼尾微微上挑,狭长的丹凤眼。
是胤禛?可都那么晚了,他怎么会出现在她屋里?
似乎见亦嫣被自己吻醒了,胤禛眼底里浮现几丝笑意,随后放开了她,抵着她的额头道:“半个月没见爷,有没有想爷,嗯?”
他声音低沉,亦嫣听得忍不住头皮发麻,竟一时忘记回答。
胤禛没得到亦嫣回应,又疑问地嗯了一声,惹得亦嫣又是一阵头皮发麻,感觉整个后脑勺都要没了知觉似的,便颤声求饶似道:“想,我连梦里想的都是爷。”
这她可没说假的,为了那副画,她没日没夜地揣摩这胤禛的喜好,就连梦里都是跟胤禛有关的内容,甚至有一次她还梦到自己画没画好这幅画,引起胤禛震怒,从此厌弃了她,最后落得个连馒头都没得啃的下场。
妈耶,这要多可怕就多可怕,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拼命熬夜作画了。
胤禛闻言轻笑了一声,明显非常满意亦嫣的回答,再次吻了下去,手也开始不老实,动手剥着亦嫣身上的寝衣。
吓得亦嫣一下子从回忆里出来,阻止道:“爷,您洗澡了吗?”她可不想胤禛将外头的细菌带回家中。
胤禛微微有些咬牙启齿道:“洗了。”
他也是极其爱洁之人,听到亦嫣竟然敢嫌弃自己,登时心里有些不虞,这要是换作其他人,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亦嫣感觉到胤禛的不满,忙主动揽住胤禛脖子,抬头主动亲了一口脸颊,撒娇道:“哎呀,妾身不是嫌弃四爷,是怕外头那些脏东西沾染了床嘛。”
对于亦嫣的主动,胤禛很是满意,但嘴上却是道:“是吗?怎么证明?”
亦嫣一愣,可面对胤禛那冷得可怕的目光,强打起精神,往胤禛脸上么么了一顿,她先是亲了,胤禛的左脸,右脸,然后额头,最后才是嘴唇。
可她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胤禛却是一手扣住了她后脑勺,然后抱着她往里翻了个身。
接下来星眸合处差既盼,枕上桃花歌两瓣。
可或许是胤禛克制着自己将近半个月不找亦嫣,让他心中就愈发想念着,渴望着她,这一晚他便觉得是两人最美妙的一夜。
甚至期间一想到,接下来又要有一个月不能见亦嫣,无疑又加深今夜的疯狂。
……
亦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胤禛已不在身边,就连那幅画也一并被他带走了,并且还留了一封书信,让可碧等她醒来交给自己。
正要起身,亦嫣发现自己的手脚依旧酸软得厉害,好不容易靠着可碧能勉强起身了,低头却看到自己的衣襟是大敞着的状态。
忽然想起今早睡梦中隐约感觉,胤禛似乎又占了她一通便宜,现在再看自己大片雪白上的点点红梅,亦嫣不禁暗骂,这胤禛是属狗的吗?非得将她全身啃满他的印记才罢休吗?
又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她不禁羞红的脸颊,没想到,胤禛你竟然真是个闷骚的。
可这样也就算了,期间他还停下问了她一句,书中的内容是不是这样的?
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而已。
想到这里,她气呼呼地接过可碧递过来的信,然后一打开就是胤禛矫若游龙的字迹。
所谓看字如看人,胤禛的字如同他的人一般,简洁中又带着几分锋利。
可亦嫣现在觉得这都是假象,背地里,他才不是这样的,心里这样嘀咕了几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信里的内容。
“尔送吾生辰礼已收,吾往湖北一带赈灾,年前就回京,勿念。”
原来胤禛是被朝廷派去赈灾了吗?那他的生辰岂不是要在工作中度过了?
好吧,看他那么惨的份上,自己就原谅了他吧。
……
今早请安的时候,厅内一片沉闷,就连李庶福晋都提不起劲与他人斗气了。
不过想想也是,大家早早地就为了胤禛的生辰花费了不少心思,却没想到正主不在家。
亦嫣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她为胤禛准备的生日礼物已经被他拿走了。
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胤禛会不会也提前收了其他人的生辰礼?但旋即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不然李庶福晋与宋格格就不会这般垂头丧气。
不多时,四福晋就在这一片沉闷中,出现在了大厅上首,亦嫣忙随着众人起身行礼。
四福晋今儿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脸上不见以往和煦的笑容了,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让众人起来了。
可亦嫣一落座就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恨恨地瞪着她一样,她偷偷巡视了一圈,李庶福晋与宋格格根本就没在往她这边看啊,再看四福晋目视前方,也没有往她这里看啊?
倏然,她发现是谁了,是四福晋身边的贴身宫人,似乎是叫什么翡翠的。
亦嫣瞬间明白了,原来四福晋今儿不高兴,不仅是因为胤禛赶赴外地,还有她的原因在。
昨夜胤禛很晚才来烟雨阁的,所以李庶福晋与宋格格,并不知道胤禛昨晚的行踪,倒也没有对她过多关注,而四福晋就不一样了,她作为胤禛的正妻,胤禛出行前肯定会跟她交代一番。
是不是因为胤禛出行前一晚去的是她那里,所以她身边的宫女就暗暗地为四福晋鸣不平?
亦嫣在内心苦笑不已,如果真是这样,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
事实上,亦嫣也猜的七七八八了,以往胤禛出远门最后一晚不是宿在前院就是到四福晋处。
可四福晋昨晚也不知道胤禛进了后院,甚至胤禛要出门赈灾一事,她也是今早上才知道的。
她也没多想,就亲自拿着自己准备好的生辰礼前往正院交给胤禛。
胤禛这才明白原来四福晋之前做的寝衣是给自己,当即感动地表示自己会一起带上的。
而四福晋终于如愿以偿,让胤禛贴身穿着自己的一片心意,心中自是甜蜜不已。
可她转身就看见了书房挂着一幅以竹为题的画卷,她心下奇怪,因为她之前从未在四爷书房中出现那么一幅画。
好奇细看下,就发现了底下亦嫣的落款。
四福晋知道自然是知道亦嫣的闺名的,然后她就顺藤摸瓜就查到胤禛昨晚去的是烟雨阁。
这一刻四福晋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她嫁入贝勒府多年,虽说两人感情不像八弟与八福晋那般恩爱,但也相敬如宾,四爷在里在外都给足了她体面。
以前她焦虑于后院中就她肚里没有传出好消息时,四爷更会握住她的手宽慰她,在行动上,也会多留在正院里,只为安抚她心中的不安。
所以尽管她知道四爷对她的感情是敬重多过喜爱,她也依旧往四爷身上寄托这一份爱慕之情。
她也知道舒穆禄格格为人老实本分,不敢对她有一丝僭越,可当她知道四爷最后一晚去了烟雨阁,还是忍不住迁怒于她了。
这虽然没有什么规定,皇子在出远门的最后一夜要宿在福晋处,但之前,这可都是她这个做福晋的特权啊。
这怎么能不让她气愤?
可要说出手对付舒穆禄格格,是不可能的,起码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行。
万一四爷回来后,又看到舒穆禄格格受苦,且不是更加怜惜于她?
她对付后院的妾室,从不是直接对她下手,而是让四爷真是厌弃了她,直接从根源解决。
就像是李庶福晋,之前娇俏可爱,性子虽有些跳脱,但也是十分安分守礼的,也因为如此,颇得四爷的喜爱。
可现在,李庶福晋在她的刻意纵容下,变得嚣张跋扈,所以四爷开始不喜她的性子。
虽然这也给她目前带来了些许困扰,但不值得她忧虑,只需等四爷完全厌倦了李庶福晋,再整治服帖也不迟。
她计划得很好,可要不是舒穆禄格格的出现,那么今后她便不用再忧心四爷,会真的宠爱这后院的任何一位女子,她也就是爷心中分量最重的人。
眼下四爷宠爱舒穆禄格格劲可比李庶福晋足多了,她心里又不免有些担忧。
不过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在四爷对舒穆禄格格正新鲜的时候,四爷就被调去赈灾了,没准四爷回来的时候,对舒穆禄格格那股新鲜劲儿就过了。
如果实在不行,她便抬举一个人与分走舒穆禄格格身上的宠爱也不迟。
……
胤禛不在的这段时间,后院内硝烟味渐消,所以很是平静。
可亦嫣很是享受这一段时间的宁静,能恢复了刚入府时的一派休闲,简直是不要太爽。
不过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开心,胤禛离开后的几天内,她看书,画画时还得时不时哀叹一声,以此来表示对胤禛担心与思愁。
没想到前世没有进入娱乐圈演戏,反而在穿越后需要时不时演戏起来。
这样快乐美妙的日子稍纵即逝,胤禛等人终于是在冬至的这一天回来了。
宫中康熙设下冬至宴过节的同时,刚好也为胤禛等皇子接风洗尘,而四福晋自然也得进宫参加宴席。
宴席结束后,胤禛和四福晋便一同前往德妃的永和宫。
德妃早已坐在里屋的软塌上等着两人了。
她穿着刚才在宴会上的宝蓝江缎棉貂皮氅衣,头戴万福万寿点翠镶珠石钿子,端得一派雍容尔雅。
可能是生育太过频繁,还不到四十,眼角的鱼尾较深,甚至不用笑,都能看到皱纹的痕迹,但这也给她平添了几分慈爱,更别提她年轻本就是楚楚动人面容,老了更会让人感到十分亲和。
“儿子儿媳给额娘请安了。”胤禛与四福晋行礼道。
德妃抬手和蔼道:“在自己家中不必如此多礼,都起来吧。”说着就招呼胤禛与四福晋入座。
“这是额娘让人特地为你做的醒酒汤,喝了醒醒酒吧。”德妃笑得一脸慈爱,对她对面的胤禛道。
“儿子多谢额娘。”胤禛道了谢,便端起桌面上的醒酒汤?
“这一路来可辛苦?”德妃又问。
胤禛:“一切顺利,算不得辛苦,额娘不用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