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下一瞬就被他的压住了,这叫不醒的人力气还不小,甜姑无奈,只好静静地躺在他怀里,默默地看着他。
突发奇想的,甜姑还想看看那个胎记,可想到刚才靠在柱子上不经意低头瞧见的风景,她是无论如何不想再看一眼,遂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左右已经确定了。
她伸手抱住了顾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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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甜姑醒来的时候,顾显城又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没印象,后半夜她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经辰时一刻了,城阳军此时的确已经出操。
她在床上默默地坐了片刻,叹了口气。
等她洗漱完,走出营帐准备去接小宝时,忽然,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小宝的笑声。甜姑一愣,朝过看去,竟然是刘阳带着小宝过来了。
甜姑楞在原地一会儿,刘阳也看见了她。
“宋厨娘,好久不见。”他微笑。
甜姑回过神来:“刘将士……哦不,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您刘大人了。”
“无所谓,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我方才路过浣衣坊,看见小宝甚是可爱,便帮你带了回来。”
“多谢。”甜姑去抱儿子,犹豫片刻道:“刘大人,可要进屋喝杯热茶?”
刘阳微笑:“好。”
甜姑将人请了进去,只是毕竟昨日顾显城在此处过了夜,她有些心虚,余光看了眼刘阳,好在人家很守礼,根本没有乱看。
“刘大人,请。”
甜姑端上来了热茶,与刘阳面对面坐下,其实今日刘阳不去寻她,她也要找他的。
她实在是有太多事情想问了。
而刘阳喝了一口茶后便微笑地望向她:“宋厨娘,有话便直问吧。”
甜姑听了这话,也不再犹豫,直接道:“我想知道,当初您说我夫君……也就是顾堰,可能在边关,所以介绍我来边关当厨娘,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刘阳深深地看了眼她:“此事无假,宋厨娘,不是应该知道了才对吗?”
甜姑:“!”
她彻底惊住,看着刘阳不知所措。
“所以、所以说……您一早就知道大将军……”
“是。”
他直率又坦诚,甜姑心里的疑问瞬间就落地了。
“那您为何……”
刘阳:“我为何不告诉大将军?此事,暂时没有办法回答。这其中牵扯的原因过多,不能由我干涉。”
甜姑:“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查到顾家村的?您当时说您和我夫君并肩作战,所以……”
刘阳微笑:“并肩作战我可没有撒谎,至于顾家村,其实知道了顾将军的身份,也就自然而然能找到了,我当初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见你们家过得辛苦,忽然生出的善意,后续事情如何发展,都看缘分和因果。”
缘分和因果……
甜姑还有点疑惑:“那您刚才又怎么知道,我已经得知了真相呢……”
这话倒是问住了刘阳,他微怔片刻道:“你留我,又欲言又止的问当初的事,我大概猜测的,并不确定。”
甜姑哦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我都十分感激您,您是顾家的恩人,如果这些我婆母在黄泉下有知的话,定会十分欣慰。”
刘阳听了这话,忽然沉默:“这么说……我走之后,顾老夫人……”
“是。”甜姑的表情也很凝重。
“婆母她已经故去了。”
刘阳脸上也闪过一丝痛色。
两人沉默片刻,刘阳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如今打算怎么办?告诉他真相?”
甜姑嗯了一声:“其实我也才刚知道,思绪捋了两日,许多事我只是一个妇人家,并不太明白,但是这样的事,除了告诉他我也没其他的好办法。”
刘阳正色:“我如果愿意帮你,你信我吗?”
甜姑有些意外:“您……”
“就当是对顾老太太的弥补吧,毕竟老人家是最可怜的。如果你信我,可以听我给你分析一下。”
甜姑忙道:“您请说。”
刘阳表情逐渐严肃:“第一,伪造身份,并令这个身份一跃成为一品大将军,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点我想你很清楚。”
“我知道。”甜姑点头。
刘阳:“第二,我这两年游走四方,在民间探听到了许多消息,据我所知,吴王还有太子都在暗中查访顾将军的身世,但是他们无一例外,查到一些之后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或者说,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引到了另一条道路上。”
甜姑愣了愣:“什么道路?”
刘阳无声的吐露了几个字,甜姑捂住了嘴。
“这怎么可能呢……”
“如何不可能,你知道京中局势吗?”
甜姑摇头:“不知……”
“太子是先皇后的庶出,但身体孱弱,这些年无法替陛下分担国事,巡视天下,吴王是怡妃长子,怡妃虽然如今尚未封后,但是位同副后,掌管六宫。这两位的斗争,左右着朝中的平衡和势力,可是近几年,太子身体越发不如之前,吴王独大,陛下亟需有人来平衡各方势力,你明白了吗?”
甜姑还是不明白,但又好像隐约明白了。
刘阳继续道:“所以,如今你们只是在边关,陛下还不会出手,可待你们回到京中,许多事就不好说了。”
“不。”甜姑忽然道。
“他……他或许已经知道了。”
刘阳一愣。
甜姑于是便将苏征这些日子与她的几次谈话和盘托出。
“苏大人的意思,或许就是陛下的意思……他想让我远走高飞。”
刘阳低头沉思。
“应该是了,让你走,再不干扰顾显城这个身份,的确是上策。”
“而且……苏征此人是陛下的心腹,对于顾将军的身份他自然知情,他是否知道你也已经清楚?”
甜姑摇头:“当然不知。”
刘阳点头:“你做的很好。此事不能说,苏征很是聪慧,若被他知晓,你我之间便失了先机。”
甜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那……接下来我应该如何?您知道吗,现在还有医治的事在这里亘着,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此事我已听说,你放心,胡忌虽然有神医的称号,但是喜欢剑走偏锋,这些年我游历四方,也认识了一些神人,其中有一位好友或许不比胡忌差,我已写信,他很快会先到京中,给大将军医治一事,我建议还是在京中进行。”
甜姑了然:“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我不放心那两人,听闻大人这般说,我就放心了。”
“嗯,那两人或许也不想在此处医治,医治顽疾,便意味着大将军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所以他们也会拖回京中,届时,或许就是另一番较量。”
甜姑闻言,后背渗出丝丝汗意。
“所以,我还有个建议。”刘阳道。
“那便是,暂时不能告诉大将军真相。”
甜姑不解:“为何?”
刘阳沉默片刻。
“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城阳军,也就是大将军身边有陛下的人。陛下生性多疑,苏征虽在明处,但暗处定是还有,你若说了,我担心……你会有危险,而陛下见事态暴露,会兵行险招。”
甜姑睁大了眼。
“况且,显城性子着急,如今顽疾未医,若情绪受到波动,我担心会对他身体又造成影响,还会冲动行事。”刘阳苦笑,显然,他与顾显城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多回,自然十分了解他的性格。
甜姑仔细思忖片刻后道:“我知道了,我大概明白了。”
刘阳看了眼外面:“我得走了,我不能在此处久留,我忽然回来,或许那暗处的人也一直在盯着我,宋厨娘,这个给你,此乃骨哨,你我日后商议,全由它传信,我有信物接收它的声音,外人听不见。”
甜姑连忙收下。
等刘阳起身走到门口时,甜姑忽然叫住了他。
“刘大人……”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多谢您,若是没有您,民妇当真不知怎么办了,您的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刘阳笑了笑,他站在阳光下,逆光,面容忽然变得模糊。
“其实,不管是大将军还是顾家,对我都有恩情。就当,我是来报恩的吧。”
说完,刘阳便转身离去了。
报恩?
甜姑仔细想了想,或许说的是战场上的事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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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和刘阳的对话,她心里定了不少。
但是也小心谨慎了不少。
不是只有打仗才能称之为战场,甜姑现在已经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
她去了伙房,开始有条不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没有显露一丝破绽。
今日是初一,也是城阳军大练兵的日子,所以顾显城才一早就离开。
不到傍晚,他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