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房里连声惊呼。
“这下可好了!”
“老祖宗,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我就说老祖宗福大命大,能长命百岁。”
谢老太太眼热,目光深深向儿子看过去。
这一眼,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无法言说的喟叹。
谢道之喉头哽咽,“老大,替我送送你裴叔,余下的人,都散了吧。”
发妻吴氏体贴道:“老爷脸色不好,老太太这里还是……”
两道利光看过来,吴氏哪敢再往下说,讪讪地退了出去。
她一退,所有人也都跟着退出去,但有一个年轻的锦衣男子没动。
谢道之眼睛在他身上慢慢扫了两眼,之后淡淡道:“不早了,老二也去吧。”
二爷谢不惑温声道:“也请父亲保重身体,父亲这两天清瘦狠了。”
“嗯。”
谢不惑得了这一声“嗯”,掩门退出。
刚走到屋檐,却见送完裴太医的谢而立从外头走进来。
谢不惑往边上避了避。
“大哥。”
“嗯。”
谢而立匆匆一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谢不惑脸色不由一变,扭头看着里屋。
好久半,里屋没有动静。
谢不惑心中转过十几个心思后,冷笑两声,大步走出院子。
“二爷。”
拐角背光的地方,心腹乌行在等他。
谢不惑背手走过去,表情冷冷,“去查一下老爷书房里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
“二爷放心,已经在查了。”
乌行把声音放得极低。
“据说和那天挟持大爷的姑娘有关,这会那姑娘已经被三爷送到了静思居。”
“静思居?”
谢二爷面色瞬间煞白。
第39章 父亲
濨恩堂。
内屋。
谢道之将晏行的心魔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听了泪流满面,半天没吱声。
谢道之捂着这会还隐隐作痛的心脏,“母亲,那孩子我想把她留下来。”
老太大眼睛一亮。
“只是怎么把人留下来,还得想个法子。”
“不论什么法子。”老太太拭泪道,“咱们欠人家太多,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祖母,父亲。”
谢而立见两位老人的脸色实在难看,冷静道:“这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
连日紧绷的心绪一下子释放,谢道之疲惫地对儿子道:“你好好陪着你祖母,我回房歇一歇。”
“我送送父亲。”
“不必。”
谢道之头重脚轻地回到书房,一个人枯坐在太师椅里,想着晏行的后半辈子,想着他的心魔,又是伤感,又是无奈。
困意袭来,他连起身爬到榻上的力气都没有,趴着桌子就睡。
奇怪的是,身子却晃晃悠悠飘了起来。
飘到一处院子,院子里别的屋子都黑着,只有西厢房透出光亮,还传出说话声。
“外头起风了,孩子,早点睡。”
“娘,你先去睡,我再多练会字。”
“你的字,先生都夸你好。”
“可他没夸。”
“整天他他他,叫一声父亲有那么难吗?”
“娘!”
“好,好,好,我不说。”
年轻的少妇走出屋子,在院子里停住脚,长长叹出口气。
浮在半空中的谢道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竟然是母亲。
那,那屋里的人,是我吗?
是八岁的谢道之。
小道之揉了几下发酸的手腕,继续拿起了笔。
“砰!”
窗户被风吹开,刮起了桌上的纸。
他赶紧起身去关窗,一抬眼,却见有人踏着茫茫夜色走来。
那人慢慢走近,衣衫素雅,双眼深邃。
小道之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在写字?”
“嗯!”
“拿来我看看。”
他慌里慌张的走到书案前,想挑一张拿得出手的。
“随便哪一张。”那人说。
小道之不敢耽误,随便抽了一张,递过去,更不敢抬头,只拿余光去瞅那人的神色。
那人眉头一皱。
完了!
小道之心说坏了,又得挨骂了。
“我,我回头重写。”他垂下头。
“写得很好。”
“啊?”
“写得很好,尤其这几笔,颇有风骨。”
巨大的喜悦从心里涌上来,小道之鼻子一张,眼泪落下来。
“哭什么?”那人问。
“你从来没夸过我,这是第一次。”
那人从怀里掏出帕子,递过去,“就那么介意?”
“我……”
小道之接过帕子,脸一下子涨红了,感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可是,是真的介意。
他鼓起勇气说:“我那么努力,那么用功,就是想让你看见,想让你……夸我一句。”
那人呵斥:“肤浅!”
“哪里肤浅?”
小道之觉得自己太冤枉了,“你比先生他们都厉害,先生的夸不算数的,你的夸才算数。”
“我的夸也不算数,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人。”
“谁还能比你厉害,我不信!”
那人轻轻摇了下头。
“天地这么大,你站在方寸之间,就只能看到方寸之间的事,你得往前走。”
听到这儿,飘在半空的谢道之再忍不住,大声喊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走我和我娘的吗?”
这一嗓子刚喊出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谢道之往下。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他一下子进到了小道之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