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静安公主的车驾往作坊这边来了,姓周的内史丞心里禁不住紧张了起来。
作为内史府官员,他当然认得静安公主的车辇,也知道静安公主最近移居到了二郎庄的外宅。但他并不认为静安公主现在来瓷器作坊,只是因为心血来潮想买两件瓷器而已。
那么,静安公主的来意,已是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姓周的内史丞赶紧转过身来,准备迎驾。他想得很清楚,别管事情怎么发展,态度一定要正确,这是为官之道。
与此同时,赵启明也用眼神示意按着刀的秦文退下。
他其实也不知道静安公主怎么会突然来到瓷器作坊。毕竟,就算是来为他助阵也不应该来的如此之快,要知道二郎庄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而内史府的官员也才刚到而已。
想着这些的时候,静安公主的车驾已经在作坊门口停下。
同行的除了几个宫女之外,还有两个官员打扮的人。
赵启明忽然想起,这两个官员曾经在静安公主的外宅见过,好像是少府的人。
难道自家婆娘只是带少府的人来瓷器作坊谈生意的?这么巧?
赵启明/心中带点一点疑惑,和内史丞一起朝静安公主行礼。
和平时一样,静安公主总是笑容亲切,朝在场众人点了点头,但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径直带着少府官员进了作坊。
赵启明也没多想,立即就跟着进去了。
倒是内史丞心里打鼓,十分担心静安公主会插手今天的事。
毕竟,东乡侯和武安侯已经很让他焦头烂额了,为此,他不得不在后起之秀的赵启明和位高权重的田太尉之间做出取舍,原以为得罪了东乡侯,至少可以向武安侯交差,可现在若是长公主也介入进来,他可能既要得罪东乡侯,又要失信于武安侯了。
想到这里,内史丞内心叫苦。
此时,简陋的客厅里,静安公主正跪坐着喝茶。
赵启明则站在屋子中央,打量着静安公主身边站着的两个少府官员。
“东乡侯近来可好?”静安公主笑着问。
昨天晚上还给你马杀鸡呢,你说好不好,装的还真像清白男女似的。
赵启明/心里嘀咕,表面上倒是风平浪静,朝静安公主说:“多谢长公主挂念。”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个少府官员,朝赵启明介绍说:“这二位是少府的‘监丞’,主要负责‘互市’。”
“小侯爷。”两位监丞朝赵启明行礼。
赵启明也回了个礼。
这时,姓周的内史丞也走了进来,朝静安公主行了个礼,然后就站在一边候着。
“东乡侯可记得,几日前本宫曾经说过,少府正打算从作坊进一批瓷器?”静安公主笑容亲切:“这二位监便是为此事而来,不知作坊里是哪位管事,可否出来与二位监丞谈谈?”
赵启明看向身边的胡先生。
于是胡先生上前一步,朝静安公主行了个大礼说:“在下胡八子。”
“原来是胡先生。”两位监丞中的一位拱了拱手,然后朝胡先生说:“我二人有皇命在身,这次是为陛下办差,可否请胡先生找个僻静地方,也好详谈?”
听到“皇命”二字,赵启明不禁看了眼静安公主。
而站在一边等候召见的内史丞,则冷汗直流。
他怎么也没想到,瓷器作坊居然和皇室扯上了关系,而自己刚才正在试图强行带走一个闯进瓷器作坊偷师的贼人,这种情况下只要东乡侯把刚才的事情告诉那两个监丞,今天的冲突岂不是要捅到陛下那里?
这太可怕了。
那个内史丞低着头,悄悄咽了咽口水,不停用袖子擦汗。
胡先生很快带着两位监丞下去了,而赵启明也得到示意,坐了下来。
“这位是?”静安公主似乎终于发现了内史丞,看了过去。
周姓内史丞赶紧行礼,毕恭毕敬的自我介绍说:“在下周通,内史府内史丞。”
“内史府?”静安公主看向赵启明:“莫不是瓷器作坊出了什么事?”
赵启明看了眼内史丞,然后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两个小贼,嫉妒瓷器作坊的兴旺,心生歹念妄图偷师不成,后又强闯瓷器作坊,被作坊里的守卫发现后,此贼人凶性大发,与守卫激斗,幸得作坊工人挺身而出,奋不顾身与之顽强作战,这才拼死将小贼拿下……”
内史丞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启明,心说当时的场面真的有那么惊心动魄?
静安公主也白了眼赵启明。没什么大事你还说那么大一串?跟打仗似得,够跌宕起伏啊。
“此虽是小事,可毕竟是本侯封邑里的事务,微臣只能多加关注。”看着内史丞和静安公主都看着自己,赵启明一脸无辜,一副“我这都是为了一方百姓的幸福而劳心劳力的样子”,说完还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小侯爷就是这么爱表现。
“倒是难为东乡侯了。”静安公主假装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叮嘱说:“不过出了这种事情,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毕竟少府正在与瓷器作坊商谈,若达成意向,瓷器作坊以后也算是为陛下办事,万不可再出乱子。”
赵启明点头称是,内史丞却脸色发白。
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内史丞很清楚,这事一个不好,就得上纲上线。
只是,这瓷器作坊怎么突然之间就有皇命在身,要为陛下办差了呢?
这下可真是坏了,不仅得罪了东乡侯,还可能因为这件事惹陛下不满,若然上达天听,自己恐怕就要前程尽毁。毕竟,和陛下比起来,田太尉实在算不了什么,甚至就算今天只是静安公主出面,武安侯的吩咐也得往后站啊。
这么想着,内史丞满头大汗的看向静安公主,然后赶紧说:“多亏小侯爷处置及时,否则瓷器作坊若真出了什么事,内史府难辞其咎,这真是太感谢小侯爷了。”
“是该好好感谢。”静安公主打开拿出自己的扇子,低头把玩着,朝内史丞淡淡说:“不过这是你内史府与东向侯府的事,现在少府和瓷器作坊还有事商量,你若无事就先下去吧。”
“诺!”内史丞如蒙大赦,赶紧行了个礼说:“下官先行告退。”
静安公主把玩着扇子,看也不看那内史丞,接着风轻云淡地说道:“如果还有人要过问,让你们内史令直接找本宫,或者也可以去宫中找陛下。”
听到这话,内史丞小心脏都快颤出来了。
找静安公主?还找陛下?
内史令大人也没这个胆子啊。
那孙老板见鬼去吧,就算被打个残废,只要不死,内史府绝对不会再过问。
想到这里,内史丞满头大汗,匆匆告退,直到离开了瓷器作坊也不敢再停留,赶紧带上自己的一干差役,连滚带爬往大路上跑去。
他已经想好怎么复命了,到时候就告诉武安侯,这种情况再提什么孙老板,那就是给武安侯找麻烦,相信武安侯肯定明白事理,不会再说什么。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避免再生事端,早些离开这里要紧。
可他这么一跑,作坊外的家丁们来劲了,纷纷大声起哄,等内史丞骑上马带着差役跑远,有些人甚至捡起石头扔去,于是在路边玩耍的熊孩子们,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跟着起哄,拿着石头追出老远。
听着门外的动静,把玩着扇子的正襟危坐静安公主忽然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
赵启明也觉得好笑,见客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来到静安公主身边,动手动脚的说:“装得挺像啊,瞧给人家吓得,跟狼撵了一样。”
“留神。”静安公主拿扇子打赵启明的手,自己却憋不住的在笑:“别让人看见了。”
“这是我的地盘,怕谁?”赵启明特别喜欢静安公主为他出头的样子,一下扑倒,抱着亲了一口,然后笑着说:“不过吓唬吓唬就行了,把陛下搬出来恐怕不好吧?”
“假传圣命我可不敢,人家的确是来办皇差的,而且真想吓唬内史府的人,我长公主的身份,还不够护着郎君吗?”静安公主在赵启明身下,妩媚的看着他。
赵启明想想也是,但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抱着静安公主的脑袋又亲了一口才说:“难为你了,这么大老远过来替我出头,不然我还真被武安侯给欺负了。”
“还好意思说被人欺负?”静安公主好笑,拿扇子在赵启明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来时我可全看见了,你的护卫按着刀对着内史府的人,这可是公然对抗朝廷。”
“你看错了,我可没那个胆子,我是大大的良民,被欺负的那个。”赵启明满脸无辜。
“我倒是想你被欺负一下,治治你目无法纪的毛病。”静安公主仍然躺在地上,说这话时歪了歪头,又拿扇子敲了敲赵启明脑门:“还不是是怕你惹出什么乱子,才不得不来。”
赵启明抓住静安公主的扇子,嘿嘿一笑:“怎么说的好像是我故意找茬一样,我什么时候目无法纪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不是目无法纪,你敢把堂堂大汉长公主按在地上?”静安公咬着嘴唇,表情妩媚。
看着她诱人的样子,如果不是在作坊里,赵启明真想她就地正法。
不过估计正是因为在作坊里,知道小侯爷不敢下死手,才故意这么使劲的诱惑吧?
可恶的婆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