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赶制出了首批皮草总共三百件,分大氅和披风两种款式。
按照静安公主的意思,是要在这个冬天就打开销路,所以制作皮氅的工作先由少府负责。至于以后,静安公主打算在二郎庄开设作坊,应对数量更多的市场需要。
因为西乡亭老流氓的鄙视,赵启明倒也试着争取过,希望作坊建在西乡亭,但静安公主似乎真的对造福乡里来了兴趣,拒绝了他的请求。
对此,赵启明很是生气,尤其是静安公主拒绝了他之后,又请求他按照瓷器作坊的样式,为皮氅作坊画设计图,如此丧权辱国的要求他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了,但静安公主是那么的卑鄙,居然亲了赵启明一口,于是小侯爷就屁颠屁颠的代劳了。
花了三天时间,设计图画好了。而与此同时,少府的皮氅也赶制完成。
静安公主与赵启明商量接下来的销售工作,就像当初约定的那样,这件事由流金阁负责,两人只商量出了大概的时间,至于其中细节,还需要胡先生和少府进行沟通。
这样一来,生意上已经没什么事可做,只剩下等待而已。
赵启明相信胡先生的能力,所以并不打算亲自坐镇,游手好闲的在家躺了几天之后,觉得实在无聊,于是就返回了三河马场。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降温,马场中又下了几次雪。赵启明来的时候,即使牧场中,积雪也已经有膝盖那么厚。好在降雪已经停了下来,天空重新放晴。
此时的赵启明和从前一样,在屋外的躺椅上,眺望整个马场的雪景。
地势平坦的地方,积雪像是面镜子,反射着针芒般的阳光。
在已经清理过积雪的训马场中,有十几位马师,正对着几匹战马说着什么。这其中有三河马场的马师,也有京城附近其他马场中派来学习的马师。
不久之前,赵启明曾向武库建议,将钉马掌的事情交由各马场。看上去武库对此很是赞同,找到灌夫商议了一番之后,很快就有许多马场的马师过来学习,而如今这已经是第四批人了。
风雪阻路的季节,无事可做,三河马场已经很久没有人造访,所以对于这些前来学习的马师,大家都非常的热情。白天时认真的教授,还讨论学训马的心得,到了晚上还要一起喝酒作乐,让三河马场热闹了好几天。
赵启明这样的身份当然不能与之为伍。但最近的几天时间里他并不感到闷,因为无论李敢还是奴儿,都是非常聪明的家伙,就像黄河边饿了许多天的饥民般疯狂的吸收知识,让赵启明不堪其扰。
尤其是昨天白天,两个孩子学会了“抛物线”之后,似乎因此联想到了攻城战时所用的“投石机”,故而兴致盎然,追着赵启明好一番问东问西。
无奈之下,赵启明给了两个孩子一组数据,让他们利用数学知识,计算出抛物线的落点。这对两个孩子来说是不小的难题,已经计算了一早上。而正因为如此,赵启明才有空出来晒太阳。
马场中的雪景很好看,太阳的温度也刚刚好,
赵启明摇晃着躺椅,眯着眼睛眺望远方,是不是拿起紫砂茶壶嘬上一口。
这时,马建国刚好背着柴火路过,见到赵启明犹豫了下,还是过来行了个礼。
“免了,忙你的去吧。”赵启明眯着眼睛,想睡上一觉。
可马建国并未离去,而是再次犹豫之后,惭愧的朝赵启明说:“在下没办好小侯爷交代的差事,那几个东胡皮匠已经被人带走,恐怕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听到这话,赵启明好笑的朝马建国说:“我也没说让你把人家留下。何况人家是以工匠的身份去了少府,这是上面的调动,又怎么能是你我能干预的?”
马建国仍然自责。
“别想那么多了,这件事我没吃亏,还有好处呢。”赵启明不在意嘬了口热茶,然后随口问了句:“对了,奴儿这段时间跟你学习的怎么样了?”
“回小侯爷,小公子学的很好。”马建国难得露出笑容:“骑马这件事也讲究天赋,而小公子是有天赋的人,早就学会了骑马,而且随着平时的练习,已经日益熟练。”
“那骑射呢?”
“骑射也已经掌握,并且箭法很是不错,昨天还让我带他进山,猎了许多野鸡和野兔。”马建国说着,心情似乎放松下来,欣慰的说:“这些猎物都需要追逐,也很考验箭法,而在下并没有从旁协助,能有如此收获,说明小公子的骑射已经过关了。”
“别过关啊。”赵启明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奴儿精力旺盛,不学习的时候跟着马建国,自己能轻松许多,这要是都学成出师了,那自己可就惨了:“你毕竟在塞外生活过,应该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吧?”
“小侯爷误会了,在下只是说小公子的骑射已经没什么问题,只需勤于练习。”马建国解释了下,然后想了想说:“至于塞外中的事情,小公子似乎的确很感兴趣。”
“他问你什么了?”
“问过很多。”马建国又笑了起来:“不仅问在下,前些日子还请教闲其他牧奴,去的时候带着小公子自己猎的野物,坐在牧奴们的火堆旁,听大家说草原的趣事。”
赵启明也忍不住笑了:“那小子倒是挺会来事。”
“大家都喜欢小公子。”马建国眼睛也充满了笑意:“这些日子小公子常与大家在一起,有些在下都不知道的骑射技巧,和在下也没去过的草原深处,都是其他牧奴告诉小公子的。”
“这样挺好,跟大家都能学点东西,集百家之长。”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朝马建国问:“对了,马场里的牧奴平时都过的怎么样?”
“有吃有喝,已经很不错了。”说到这里,马建国仍然笑着,但眼神却暗淡下去:“大家都只想活下去而已,没有了其他的念头,倒是小侯爷和奴儿时常关心,让大家很感激。”
“奴儿也就罢了。”赵启明叹了口气,他其实对奴隶这个阶层很是不忍,但他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现状,所以眼不见为净,平时尽量避免与牧奴们接触,也只是和马建国之间有许多的交流而已:“我帮不了他们什么,也只是跟你随口问问。”
“小侯爷可记得那次约战之后?”马建国看着赵启明:“当时小侯爷拿出十金,买回了许多酒肉,让牧奴们吃喝了好几日,大家现在还在感激小侯爷所给的犒赏。”
赵启明苦笑:“只是些酒肉而已,马场的伙食也不至于太差吧?”
“无关酒肉,也无关伙食。”马建国摇了摇头:“牧奴们平时吃饭,无论吃的是什么,都只是为了明天还能有力气继续干活,而小侯爷上次的酒肉,对大家来说是犒赏,是肯定大家所付出的辛苦,和最后所取得的成绩。”
听到这话,赵启明/心里忽然有些凄凉。他明白马建国的意思,无非是说牧奴们行尸走肉的活着,每天吃饭只是为了不死,而那次犒赏,让大家觉得做了有价值的事,牧奴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
“小公子最近常常问起塞外的事情,牧奴们难得有说话的机会,更难得有人肯认真的听,都很积极。”马建国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所以小公子和小侯爷一样,都是好人。”
赵启明觉得有些愧疚,他并不觉得自己为牧奴们做了什么,所以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笑着超马建国问:“对了,上次听你说家里还有个孩子对吧,男孩女孩?”
“两个都是男孩。”马建国行了个礼:“谢小侯爷关心,两个孩子是双生兄弟,今年已经六岁,最近正打算替他们找老师。”
“找老师好。”赵启明赞同的点了点头:“将来当个读书人。”
“是啊。”马建国的看着赵启明,感激的说:“这还要多亏小侯爷上次的赏赐,正是因为有了小侯爷给的十金,在下才有钱去请先生。”
“这钱算是花对地方了。”赵启明对马建国刮目相看:“请的是什么老师?”
“是京城里的先生,学的是儒学。”
“有眼光。”赵启明竖起大拇指,现在虽然是黄老学派大行其道,但“独尊儒术”也就这几年的事:“这方面要舍得花钱,如果不够的话就跟我说。”
“多谢小侯爷。”马建国再次行礼。
“没事带孩子来马场玩。”赵启明笑了笑:“也别让孩子整天学习。”
马建国应了声,朝赵启明露出笑容,然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