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魏其侯府,赵启明在回家的路上陷入了沉思。
刚才解忧的样子让他很不是滋味。看得出来,那丫头的确很想嫁给他。这大概是因为早已经有了婚约,情窦初开的少女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视他为丈夫,才会有这样的情感。
站在赵启明的立场,自然不会因为同情,去对未成年少女产生感情,但看到解忧为他落泪,而且还许下诺言的样子,却让他深感愧疚。
而在此之前,他最希望看到的是解除婚约,然后和静安公主双宿双栖。而后来放弃了这个想法,也只是因为不想让魏其侯失望,却根本就没想过解除婚约后,解忧会怎么样。
现在看来,那是很不负责的想法。
因为就算抛开解忧对他的感情不说,两人之间毕竟已经有了婚约,如果忽然悔婚,外人会怎么看待解忧?
十几岁的小姑娘没做错任何事,却要因为未婚夫移情别恋遭到抛弃,甚至还可能因为名誉受损而影响将来嫁人,这很不公平,也太过于残忍。
赵启明不想那么做,说到底,小侯爷是个好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无关魏其侯,也无关静安公主,只是站在他的立场,既然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无论如何都要娶了人家。哪怕不可能有什么情感,但作为男人至少应该尽到这样的责任。
同样的道理,赵启明对静安公主也有责任。
两人感情深厚,早有白头偕老的誓言,赵启明一直想娶了静安公主,可惜静安公主暂时还不能嫁给他,才拖到了今天。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情况,他才推迟与解忧的婚约,无非是不想娶了解忧,让静安公主孤身一人,冷冷清清。
所以赵启明的想法,是先确定了和静安公主的婚事,然后再迎娶解忧。
而迎娶解忧的时间只剩下两年,这也就是说,他要在两年之内,确定和静安公主的婚事。
那么现在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怎么确定和静安公主的婚事了。
正如之前所说,静安公主暂时不能嫁给赵启明,是因为要帮助刘彻江山稳固。
在静安公主看来,只有等到让刘彻坐稳江山,没有了后顾之忧,她才安心出嫁,但是帮助小皇帝江山稳固,将是个漫长的过程,她怕到时候人老珠黄,也就没有了嫁人的想法。
但如果刘彻能快些江山稳固,或者说两年之内就能完成这个目标呢?
这对静安公主来说,或许有些困难。甚至对赵启明来说,也并非易事。但如果事关两个人的未来,赵启明觉得自己应该把正视这件事,用尽浑身解数帮刘彻江山稳固。
“江山稳固?”静安公主放下了竹简,奇怪的问:“为何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赵启明不想告诉静安公主自己的想法,担心给静安公主压力,而且他自己的目标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所以他假装不在意的吃着点心说:“也没什么,为了早点把你上了。”
“什么?”
“你始终不肯跟我滚床单,不就是嫌弃我不务正业吗?”赵启明嫌弃的看着静安公主:“我帮陛下治国安邦,坐稳江山,在你心里的形象高大起来,你就愿意跟我睡觉了对吧?”
“胡说八道。”静安公主气得拿起块点心扔到赵启明的身上,真真的给气笑了;“我几时嫌弃你不务正业了,整天就知道动手动脚,没能得逞就如此污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一颗真诚想跟你睡觉的心。”赵启明挤眉弄眼,然后吃着点心,若无其事的说:“难得我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准等过了今天我又要继续混吃等死,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后悔什么?”
“后悔没能抓住机会,得到我这样的大将啊。”赵启明口眼歪斜吹牛逼:“之前的什么马镫立军功,新骑兵推动改革,那都小打小闹,我还有很多本事没使出来呢。”
静安公主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侧躺在软塌上支着头,饶有兴趣的问:“夫君的意思是说,要登堂入室,用千古绝伦的才华,去辅佐陛下稳固江山?”
“登堂入室就免了,我还是喜欢当游手好闲的小侯爷。”赵启明朝静安公主暧昧的眨了眨眼:“但我能在暗中发力,就看你有什么计划,是我能够帮忙的。”
静安公主好笑:“既不打算登堂入室,文治武功,你会哪样?”
“文治武功?”赵启明煞有其事的想了想,然后说:“开春后大军出塞,如果能获得一场胜利,这样的奇功,多少能为陛下积攒些威望吧?”
静安公主点头:“这算是‘武功’。”
“张骞出使西域,能联络西域,抵御匈奴。”赵启明想了想,然后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对匈奴就有着长远的战略优势,比明年大军出塞的意义更加重大。”
静安公主笑了笑:“这也算是‘武功’。”
“那‘文治’呢?”赵启明皱眉:“我多写几首小诗不知道算不算。”
“没个正经。”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然后说:“如今‘黄老学派’大行其道,其治国理念很难有什么进展,这也是许多大臣想要推行儒术,兴办‘太学’的原因。”
“也是。”赵启明挠了挠脸:“黄老学派讲究‘无为’,陛下恰好又不信那一套,如果有什么新的政令出来,首先就和黄老学派的理念背道而驰,太皇太后也不能答应。”
“所以陛下早就在考虑推行儒术的事了。”静安公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之前也跟你说过,推行‘儒术’是兵行险招,兴办‘太学’的事该从长计议。”
“太学的事倒不急。”赵启明忽然想到什么:“只要儒学在民间有基础,是否兴办太学也就无所谓了,毕竟人人都信儒学,黄老学派也就不攻自破,即便太皇太后也得顺应民意。”
听到这话,静安公主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儒学只是在士子的阶层内受到推崇,然而民间其实缺乏基础,要让黄老学派不攻自破,恐怕没那么容易。”
“黄老学派重的是思想哲学,本就是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无为而治也不适合现在举国奋进的大汉,那有儒学这般以时俱进?”赵启明嗤之以鼻:“你看好了,要不了几年,儒学绝对吊打黄老学派。”
小侯爷敢拿节操保证,黄老学派在未来的两千年都不是儒学的对手。
“你就这么有信心?”静安似乎有点不明白赵启明的信心来自哪里。
“必须的,儒家就是集大成者,不管谁家的经典,拿来改改就用,还拥有最终解释权,黄老派能比吗?”小侯爷一副卫道者的嘴脸,只是话里的意思,可有点不大尊敬。
“有你这么说儒家的吗?”静安公主笑了笑:“那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正是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经典,黄老学派才会比儒学更受欢迎?”
静安这婆娘说的当然是混话,也就只能骗骗读书少的小侯爷,汉初黄老说法一家独大,绝不是因为经典少,而是有着诸如战后人口减少、分封制等等深刻的历史原因。
可惜小侯爷读书少,不懂还当了真,于是不解的看着静安公主:“几个意思?”
“因为……”为了完善自己的理论,静安公主非常认真的想了一想,才接着说:“因为进学艰难,认字的人少,经典自然是最少最好,越简单越好。”
“那让更多的人识字读书不就完了吗?”红旗下长大的赵启明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
“谈何容易?”静安公主白了眼赵启明:“当今天下,有多少人家能请得起先生?又有多少人家读买得起‘圣人之言’?光是《论语》就几百卷,你能让多少人买得起?”
“几百卷……”赵启明有点牙痛,但忽然想起什么,朝静安公主说:“那就造纸。”
“造纸?”静安公主不解。
赵启明似乎有了思路,忽然站起来说:“若是能成功造纸,几百卷的《论语》就是一本‘线装书’而已,不用拿马车运,而且造价很低,很多人都可以买得起,读得起。”
静安公主不解的看着赵启明:“何谓造纸,你说清楚点。”
赵启明比划了下:“类似绢布,但是不像绢布那么贵,别说是贵族阶层,就算是普通读书人都能用得起,是最好的书籍载体。”
静安公主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然后感兴趣的问:“那这‘纸’要怎么造?”
赵启明张了张嘴,然后哑然。
对啊,这纸是怎么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