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魏其侯府。
书房中,解忧正执笔书写。
这是她每天的早课。只有这时她才能难得安静下来,而身边也不见任何的丫鬟。
因为家中规矩,就算魏其侯平时溺爱,也坚持让解忧早课。
对此,解忧根本不愿接受,但十岁那年因为偷偷在早课时出去打鸟,害身边的丫鬟受到责罚,以至于半月不能下床,让解忧知道了魏其侯对早课的重视,便再也不敢偷懒。
每天这个时候,解忧都要练习读写。起初是《论语》、《大学》,到后来开始学习《尚书》和《春秋》,今年起开始学习《周礼》。
这些儒家经典对少女来说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所以从前尽管坚持早课,解忧其实并不喜欢。然而从去年开始,她逐渐喜欢上了读写,每天都能安静的写上半个时辰。
这是因为她未来的夫君是大文豪,她希望自己能配得上未来的夫君。这样的话,以后共同生活,就算水平有限,不能与夫君“对诗”,但至少能看得懂夫君的诗作。
所以这大半年里,解忧每天在为此努力,很认真的完成早课。
好比今天,她正认真的抄录《周礼》,门外有喜鹊的声音,也没有让她分心。
书房里很是安静。解忧姿势端正的书写,表情认真。只有换行的时候,头上的宝钗才会发出些轻微的声响。而她保持着这个状态,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这时,有两个丫鬟走到了门口,朝书房里行了个礼说:“小姐,时辰到了。”
“马上好。”解忧没有抬头,沾了沾墨水,将最后的两行写完,才放下毛笔。
《周礼》的两篇内容已经写完了。
白纸上是解忧秀气的字体,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都说见字如见人,其实以解忧的性格,其字迹原本潦草,只是因为赵启明而努力,大半年来的现在已经变了样子。
解忧将墨迹吹干,看了看自己的书写的内容,点了点头。
然后,她将放下了纸,忽然间仰面而倒,惨嚎一声:“累死我了!”
顿时间,门口冲出来了七八个丫鬟,就好像早有准备似得,有的拿着茶水,有的拿着点心,还有的人拿着毛巾和飞石索,当然也有那个贴身丫鬟拿着的“小宝箱”。
当丫鬟们跑过来的时候,解忧正大字型躺在地上。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把她拉起来,然后有人喂水,有人绕到后面按摩,还有个家丁现场表演翻跟头,想逗解忧开心。
解忧满脸虚弱的享受着按摩,朝身边的丫鬟问了句:“今天什么日子啊?”
“回小姐,今天十八了。”
“十八?”解忧想了想,然后忽然惊喜的问:“今天是不是有比赛?”
“是呢,而且就在侯府举行。”
“快开始了吗?”
“已经快了。”
听到这话,解忧来了精神,匆忙的站了起来,然后提着裙子跑出书房。
此时的魏其侯府,的确是宾客盈门,长安城里许多达官显贵都来参赛。
但解忧肯定是不会去招待的,此时的她提着裙子,在丫鬟们的追逐下跑到了练武场,见来的人还不怎么多,就急急忙忙朝身边的丫鬟问:“我夫君会不会来啊?”
“已经打听了,好像不会来。”抱小宝箱的丫鬟小心的回答。
听到这话,解忧似乎有些失落。但她并没有失落多久,就看到了李雪儿。
李雪儿算是来的较早的观众。此时的她正在旁边的观战台里朝解忧招手。
于是解忧高兴的回应,然后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而包厢里,周建德两个女儿也在。
小姑娘们碰面,总是显得亲密。尤其是解忧看到了李雪儿,每次都要跑过去抱住,然后拉着手说个不停。而周建德两个女儿,也要凑上来说话,姐妹间嬉笑不停。
这时,有下人送来了些茶果。其中比较显眼的是“春饼”。
解忧很喜欢吃春饼,但最近吃的有些多了,不再亲自动手,所以旁边的丫鬟自觉的跪坐下来,拿起筷子,按照解忧的喜好,放入相应的蔬菜,卷起来的大小也是极有讲究的。
“解忧,能不能把你们家的厨子借我们几天?”周建德的大女儿有些抱怨的说:“上次在你们家吃过春饼之后,想让家里厨子做,可总是做得没有你家好吃。”
“可以呀。”解忧吃着春饼,大方的说:“下午离开的时候就带走吧。”
“你们可就知道吃。”李雪儿也在吃着春饼,不过她很不满意吃春饼的时候还要谈论春饼,所以她朝解忧说:“今天是你们家球队主场作战,你就不关心胜负?”
“我家‘西风队’肯定赢!”
“为什么?”李雪儿忽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内幕消息?”
“我有!”周建德的大女儿这时候拿出了个“折子”,高兴的朝李雪儿说:“我花了很多钱买来的,里面有很多内幕消息,雪儿姐姐要不要一起看看?”
“你那折子我也有。”李雪儿放下春饼,打着团扇,有些无奈的说:“只是竹简换成了纸,这次同样以军报格式书写,我提前好几天就拿到了,但这里面的内容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是这样吗?”周建德的大女儿茫然。
倒是解忧,这时候吃完了春饼,嘴里有些含糊不清,于是举起手来吸引李雪儿的主意,等喝了口茶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大声说:“我有内幕消息。”
“是什么?”李雪儿眼睛发亮,扇子也停了下来。
“我的两个笨蛋哥哥要参赛,而且和上次不同,他们分在不同的小组。”
“你是说,一个在进攻小组,一个在防守小组?”李雪儿很兴奋,因为这的确是内幕消息,她扇子打得飞快的分析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进攻和防守的能力应该会平均些。”
“那是不是说西风队会赢?”
“不尽然,两位兄长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分开的话有利也有弊。”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观众入场,比赛也终于打响。
解忧已经忘记了赵启明今天不会到场观赛的事情。她和李雪儿,还有周建德两个女儿认真的观看和讨论比赛,并且难得的没有分歧,都认为西风队必胜。
时间过得很快,场内的形式在发生着变化,场外的观众也是高/潮迭起。不知不觉间,比赛即将结束,西风队果然稳操胜娟,于是兴奋的喊叫了许久的姐妹们终于松了口气。
“对了解忧,听说造纸之后,赵家哥哥又要进爵了?”周建德大女儿忽然问。
此时,姐妹们都已经放松下来,于是边吃东西边等待比赛结束。
“我问过爹爹了,爹爹说不会进爵,应该要给些赏赐。”解忧从球场上收回了视线,有些不高兴的抱怨说:“这么大的功劳应该进爵才对的,真是不公平。”
“再进爵就成县侯了。”李雪儿仍然看着球场,但却抽空朝解忧笑骂:“还不到而立之年,真要从乡侯变成县侯,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
“我夫君的才学震古烁今,本来就前无古人。”解忧不高兴的说着,然后忽然双手合十,满脸痴迷的笑容说:“而且肯定也会后无来者,成为名留青史的盖世英雄。”
说话间,比赛很快结束,西风队果然击败了对手。
这在解忧他们看来并不算意外,但仍然免不了高兴很久,并为之津津乐道,因为她们不仅是球迷,还是女赌徒。
在比赛结束之后,她们离开了球场,来到花园里小坐。
此时已经立春,草木虽然尚未新绿,但阳光还算暖人。姐妹们晒着太阳,吃着点心,谈论着今天的比赛,也聊起最近的趣事。到午饭前,又有平阳侯府的四小姐加入进来。
于是姐妹们更加起来的嬉笑,倒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丫鬟跑进了花园。
“小姐,有新消息。”
仿佛是某种暗号,听到丫鬟说出这话后,解忧立即高兴的提着裙子跑了过去,然后在其他姐妹们不解的眼神中,拿出个手帕,而手帕上隐约能看得到字。
“我夫君就要回马场了。”解忧看着手绢上的字,很是高兴。
这让正吃着南瓜子的李雪儿不免好笑:“他回马场你高兴什么?”
“不知道。”解忧甜蜜的讲手帕收好:“但是知道他在干什么,我就开心。”
李雪儿打着团扇,朝姐妹们告诫:“准是安排在东乡侯府的奸细送来的消息。”
“解忧在东乡侯府有人吗?”平阳侯府的四小姐很是吃惊。
“对啊。”周建德大女儿也来了兴趣:“解忧到底收买了什么人传递消息?”
“不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