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要省亲,这在钱管家看来是件大事。
为了让娘家人知道解忧在东乡侯府受到了重视,省亲时自然要做到体面,除了要带上整车的礼品之外,侯夫人出行时也要更好的交通工具。迎亲时的墨车肯定是不行的,小侯爷习惯骑马之前打造的豪华马车才合适。
钱管家找来了赋闲在家却工资照拿的车夫,还把拉车的马都换成了黑色,迎亲时用到的北极熊皮自然也搬进了马车里。可惜解忧昨天夜里跟赵启明聊天太晚,没怎么睡好,上了马车就睡了过去,自然也就没顾得上感谢钱管家的准备。
赵启明当然还是骑马,带着秦文和其他的护卫走在前面。这也是钱管家的意思,为的是让娘家人知道东乡侯府对侯夫人安全的重视,当然也要体现出小侯爷对侯夫人的以礼相待。
就这样,车队离开了东乡亭,到长安时正好赶上了午饭。
得到消息的魏其候府已经做好了准备。窦家的两位兄长正在外面迎侯,见到赵启明,窦文首先迎上前去,感慨的说道:“这些日子解忧不在,我们兄弟好生自在,你可真是帮魏其候府除害了。”
“除害了。”窦武也道,不过他的表情有些警惕:“说话算数,娶走了可不能再送回来,不然就是把我们兄弟重新推进火坑,到时候可要跟你拼命。”
听这话,赵启明有种商品售出,概不退货的感觉。
窦文窦武对解忧如此的“关爱”是他没想到的。只是这明目张胆的恐吓让他有些始料未及,觉得这还不如用红盖头行骗来的委婉。也好在他也没打算“退货”,所以朝窦家兄弟说:“兄长放心,我会照顾好解忧,今天过来只是省亲,别无他意。”
说话间,解忧从马车上下来,明显有些没睡醒的样子,正在揉着眼睛。
窦家兄弟看到她马上迎了上去,围着她不停的打量,然后嬉皮笑脸的嘲笑她说:“都已经是侯夫人了,还不知道注重仪容,脸上都睡得起印子了,等会爹又要说你。”
“让你管。”解忧来了精神:“别以为嫁出去了就可以欺负我,小心我打你。”
“启明,你夫人要跟兄长动手。”窦文朝赵启明告状:“当家主的可要管。”
“要管。”窦武躲在秦文后面:“不然明天就上房揭瓦。”
见赵启明看过来,解忧着急了。她不敢当着赵启明她打人,那样的话赵启明肯定会害怕她。她不想让赵启明害怕她,所以看着兄长跺了跺脚,然后就生气的走进了魏其候府。
窦家兄弟高兴坏了。他们好像得到了免死金牌,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居然不理会赵启明,追着解忧不断的挑衅,气的解忧脚步加快,干脆跑进了魏其候府。
赵启明对此深感无奈,好在有管家陪着他,便也跟着走进了魏其候府。
当赵启明走进去的时候,解忧正跪坐在魏其候的身边撒娇,窦家兄弟则垂头丧气的站着,看样子是被教训了。至于是因为解忧告状,还是窦文和窦武撇下赵启明先走,那就不知道了。
赵启明朝魏其候行礼。在场除了魏其候之外,还有很多窦家的长辈。
魏其候亲自帮赵启明介绍,按辈分在场都是他的叔叔伯伯。赶上了午饭的时间,解忧被家族中的女性长辈叫走了,赵启明和魏其候等人同坐在客厅,边吃边聊。
“听说长公主去了江都。”酒过三巡,席间的某位窦家的长辈朝赵启明打听道:“说是为了江都船厂的事情,启明对此事怎么看?”
听到这话,赵启明本来还有些奇怪,这“回门宴”上为何突然说到了江都的事情。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对方只提到了船厂,却没有静安公主应该去着重考察的码头,这就说明这位窦家的长辈,应该是关心着船厂建设的股东。
赵启明没想到出了魏其候之外,窦家还有其他人参与南洋海运。不过今天这样的场合,不宜谈论生意,所以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南洋海运有少府牵头,还有长公主的支持,足以说明朝廷的重视,等船厂造出大型商船,展开南洋贸易,对我朝来说的确是好事。”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谈论生意,自然不合时宜,但是赵启明把话题从船厂扯到了南洋海运,而南洋海运是汉武帝默许的国策,在场的长辈都是长安城的权贵,在酒席上谈论国事也不为过。
“听说船厂还准备造战船。”问话的这位窦家长辈显然对军事感兴趣,在赵启明说到南洋海运的时候,他将话题引到了对外战争上:“有了战船,那岂不是可以发动海战,收回南越国土也将指日可待?”
听到这里,魏其候终于还是出来表态,笑着对那位窦家的长辈说:“南越已经称臣,既是内附于我大汉,本就以君臣想称,自然也就没有收复国土之说了。”
“的确如此。”赵启明对那位长辈解释道:“战船应对的是海盗,为的是保护航行安全,事关南洋海运之国策,船厂方面自然应该优先建造战船。”
那位窦家的长辈追问:“既然是为了保护航运,那战场上应该架设火炮吧?”
话音刚落,魏其候也感兴趣的看着赵启明,可见军事的话题总能引起重视。
可赵启明看过战场的模型,没听静安公主说起过架设火炮的事情,所以朝那位长辈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应该会架设,不过晚辈现在还没有听说这方面的消息。”
听到这话,那位长辈有些失望。
但是在场的长辈中,也有对军事话题不感兴趣的。
比如跟赵启明赵启明船厂情况的那位长辈。经过了刚才的讨论,这位长辈也知道了直接谈论生意不合时宜,所以委婉的朝赵启明问道:“那在启明看来,南洋海运之国策,未来的前景如何?听说马先生所作的《糖论》乃是启明首先提出,那南方当真能有足够的粮食,和方便运输的蔗糖,来在特殊情况下缓解我朝对物资的需求?”
这位长辈其实是想问赵启明,这南洋海运到底能不能赚钱,他要回答长辈的问题,当然也要尽可能的委婉,所以沉吟了片刻才道:“国家有政令,粮食交易实施管控,不容许囤积粮食哄抬物价,但是南边的确有很大的开发潜力,有很多的土地可以种植粮食和甘蔗,只要南洋海运能发展起来,不管是紧急情况下还是平时,都可以运到中原来,这对我朝来说自然是关系到民生的好事。”
赵启明的意思很简单,考虑到国家对粮食的管控,参与南洋海运恐怕无法实现暴富,但这种贸易可以长久的进行,积少成多也是很有赚头的生意。所以听到这里,那位窦家的长辈心满意足的笑了。
但赵启明却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长安城的权贵作为股东,只参与了船厂的建造和未来的商船租赁,静安公主也说过这些股东很喜欢稳赚不赔,细水长流的生意。可这位窦家的长辈似乎有直接参与南洋海运的意思,难道说随着静安公主去往江都,给这些权贵传递了乐观的信号,让他们的想法不再保守?
想着这些的时候,魏其候适当的结束了这个话题,笑着朝赵启明道:““今天是回门宴,南洋海运的国策,还是留到朝堂上去说吧。在座都是长辈,既是初次见面,启明应当敬酒,以示对长辈的敬意。”
听到这话,赵启明当然要有所表示,所以他开始拿起酒杯,朝在场的美味长辈道:“既是长辈,那晚辈也该是在座诸位的女婿。今天回门宴,当女婿的为诸位长辈敬酒,也是理所当然。”
他这话让在场的窦家长辈很受用,魏其候也觉得他的话说的得体。
如此这般,南洋海运的话题便到此,剩下的就只是赵启明轮番敬酒的家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