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原名富陵湖,也叫破斧塘。
后世的洪泽湖是中国四大淡水湖之一,即便是在水系繁多的江南地区,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湖,但洪泽湖有那样的规模,是唐宋以后才有的事情。
赵启明上学的时候,听地理老师说过,洪泽湖本来只是江南地区的小湖,受到黄河改道的影响,有了大量的河流汇入,经过几百年的沧海桑田,才有了后来的规模。
公元前的洪泽湖还难以称之为大湖,但此湖的特点在于有众多湿地,每到候鸟迁徙的季节,湖中的鸟类成群的飞过,从湖岸上能看到很多白色的鹭鸶起舞,甚至还有站立在湿地浅滩中的丹顶鹤。
“果然是千姿百态。”离开了沛县的静安公主,坐在湖岸边的长亭里,透过水中的芦苇丛,看着远处湿地中的丹顶鹤,笑着道:“长安城的方士常说仙鹤是神鸟,少府的匠人也喜欢将铜灯打造成‘仙鹤踏龟’的样式,说是寓意‘龟鹤延年’,但这真正的活物,可比那些铜灯生动多了。”
“鹤舞白沙听说过没?”赵启明啃着煮好的湖鱼,含糊不清的说:“还有白鹤亮翅,这都是形容丹顶鹤起舞时的姿态,所谓‘龟鹤延年’也只有带有吉祥寓意的死物,当然没有活物灵动。”
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美景当前,她已经对美食失去了兴趣,即便面前就有新鲜的湖鱼,她也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此时远望着那些丹顶鹤,有些不解的说道:“上林苑有很多奇珍异兽,连南越的孔雀都有,为何没有这洪泽湖的仙鹤?”
“仙鹤不是洪泽湖的,人家的老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赵启明不知不觉间唱了起来,见静安公主神情异样转过头来,便若无其事的吃着鱼,接着说道:“能在洪泽湖看到仙鹤,那是人家迁徙时路过这里,丹顶鹤的栖息地在东北,记得没错的话那里现在应该是鲜卑人的地盘。”
“那为何鲜卑人来长安朝贡,不曾将仙鹤献给陛下?”静安公主始终没有那种薄来厚望的观念,觉得属国有好东西就应该献给宗主国,这是表达臣服最好的方式。
“人家就算献了,你也养不活。”赵启明解释道:“这些仙鹤都是候鸟,每年冬天都要去南方过冬,到了春天的时候就要回到老家东北,松花江上啊~,就算上林苑有很好喂养条件,人家到了冬天也要飞走。强行关起来也可以,但是这样很容易就给养死了。”
“既然天性如此,就该放任其展翅高飞,哪有关起来的道理。”静安公主有些遗憾,显然已经放弃了要在上林苑养丹顶鹤的想法:“想来这些仙鹤不食人间烟火,既是仙家之物,也注定只能在此远观了。”
赵启明以前在动物园看过丹顶鹤,没有静安公主此刻的兴趣盎然,他关心的是这湖边的美食,享受着新鲜的湖鱼还不够,此时转过头朝店家喊道:“再给我盛点米饭过来。”
听到这话,湖岸边听着的渔船上有个光着的小姑娘跑过来。
这小姑娘穿着粗麻衣物,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扎起来,别说是跟长安城的大家闺秀比了,就算细柳都要比她打扮的精致,但这姑娘天生丽质,又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看起来活泼可爱,很讨人喜欢。
“再来碗米饭。”赵启明发现那姑娘走过来没动静,便再次说道。
那姑娘听他说完,还是没动静。
赵启明还以为这姑娘怕生,或是对陌生男性有着戒备之心,但是静安公主却笑着道:“就快到江都了,这里说的都是吴语,听不懂你的话。”
说完这话,赵启明看着那姑娘,指了指赵启明拿着的空碗。那姑娘马上就明白了,朝静安公主笑着点头,然后拿了赵启明的空碗,光着脚跑去了岸边的草棚。
“我还以为你会说吴语,原来也是靠比划,切~”
赵启明和静安公主所在的长亭和石凳,应该是当地的雅士为了游玩方便自建的,店家把这里当成招待客人的地方,自己生火做饭是在湖岸边的草棚里。
这里人迹罕至,也没有拿得出手的酒菜,只有新鲜的湖鱼和米饭,但就是新鲜的湖鱼和米饭,让赵启明吃的酣畅淋漓,还朝静安公主说道:“这里的鱼就不用说了,关键是米饭也不错,到了洪泽湖就算江南了,气候和水土跟关中不同,种出来的水稻也有区别,既然来了你应该品尝才是。”
说话间,那姑娘去而复返,把米饭放在赵启明的面前,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行礼,就这么直接走出了长亭,然后重新跑到湖岸边的渔船上,拿着船桨玩耍。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洪泽湖边有很多渔人靠着湖鱼谋生,小姑娘的家里应该也是以打渔为业,给游人提供简单的饭菜只能算是副业。
在小姑娘看着草棚的时候,有个白胡子老渔夫在湖中不远的地方打渔,不时和岸边玩耍的小姑娘用吴语交流,赵启明自然是听不懂的,引起他注意的是老渔夫没有渔网,捕鱼全靠船首站在的两只“鸬鹚”。
那鸬鹚黑光油亮,和不远处的白鹤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不管是鸬鹚还是老渔夫,都没有主动靠近白鹤所在的湿地,在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公元前,渔人和白鹤居然能和平共处。
如此静逸安详的画面,即便是吃着饭的赵启明也忍不住感慨:“等老了之后,我要是也能在这里打渔,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那夫君可要想学会和那些鹭鸶打交道。”静安公主说着这话,笑容饱含深意,还特意转过头去,看着老人船上的鸬鹚。
那鹭鸶在老渔夫的指挥下开始捕鱼,在船头的为宗旨拍打着翅膀,然后灵活的扎进水里,激起大片水花的时候,水面上的翅膀还在翻腾,看上去居然有些惊心动魄。
连岸边的小姑娘也放下船桨,站起来张望,赵启明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很快,那鸬鹚就从水里出来了,嘴里有硕大的鱼尾在摆动,船上的老渔人手脚灵活,抓着鸬鹚脖子的同时,从鸬鹚的喉咙里把鱼抓了出来,然后放进腰间的鱼篓。
看到这里,岸边的小姑娘笑了起来,然后就摇着船桨,朝着湖中的老渔夫过去了。
静安公主转过头来,指着赵启明面前已经快要吃光的煮鱼,然后轻笑起来:“夫君现在明白了吧?”
“我吃的鱼,就是这么来的?”赵启明突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有些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煮鱼说:“就这么直接从鸬鹚的喉咙里拿出来,然后就给我煮了?”
静安公主终于忍不住,笑的花枝招展。
“怪不得你不吃鱼,原来早就发现了。”赵启明恼羞成怒:“为何不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