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反刚才的严肃,笑呵呵地亲手牵了俪夫郎进屋入座,还和贺涵元说:“这是三皇子生父俪夫郎,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
贺涵元在梁修言出声前,率先行礼:“拜见俪夫郎。”
梁修言跟着行礼,小声喊了:“爹爹。”
贺涵元先声夺人避免了跟着梁修言一起喊爹的尴尬,她出身名门,才名极盛,是俪夫郎也不敢怠慢的人,所以俪夫郎没察觉任何异样,也没有不快,笑呵呵地赶紧让他们起身。
“好,好……你们两个小孩家家的,单独立府,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一开口就是聊日常的语气,比皇夫刚才的气氛亲切不少。
贺涵元和梁修言对视一眼,笑:“多谢俪夫郎关心,我们一切都好。”
俪夫郎见两人这模样顿时安了心,转而看向儿子:“嫁了人和宫里不一样了,要贤惠持家,事事以妻主为先,不要任性闹脾气,知道吗?”
梁修言垂着头应是。
俪夫郎又说了不少让梁修言安分从时、相妻教子的话。
贺涵元面上不显,心里皱眉,不知道这是做给她看的,还是俪夫郎当真这么教儿子,皇夫虽然客气,却也是站在娘家人的角度训话,作为男方家人,不卑不亢甚至因为地位高而隐有威慑,俪夫郎这一开口,就仿佛把儿子便宜卖给了她。
她看向皇帝,却看到皇帝笑眯眯听着,全然不觉得有何不对。
出了宫,贺涵元问梁修言:“俪夫郎以前都是这样教导你的?”
梁修言见她似有不赞同之意,为俪夫郎说话:“其实这样时候也不多,爹爹平时很忙,要服侍母皇教养妹妹,偶尔才把我叫过去教导一番。”
“只教导这些吗?平日里你还学些什么?”
“学厨艺、诵经、为母皇爹爹妹妹做一些绣活、供奉平安经,偶尔逛逛园子……”
????“没了?”
“我……”想多说一些,却实在没有更多活动了。
贺涵元越听越觉得有问题,平时忙,不见儿子,见了儿子就灌输这些“顺从守德”思想?
贺府教养男儿一样教这些,但只是众多课程中之一而已,贺章氏作为父亲,私底下对儿子的教育可不局限在明面上的“守德”,家中那两位弟弟,机灵得没边。
再看梁修言,说话做事底气不足,全然没有皇家气度,不识字、不懂贵族间流行的爱好活动,最擅长的只有绣花、诵经?
诵经?
想起俪夫郎出身五品贫寒小官家……贺涵元只能理解为,俪夫郎自己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她莫名升起几分怜爱同情,伸手拍了拍梁修言的膝盖:“修言,俪夫郎那些贤惠守德的话,你以后抛掉它们,不必再管了。”
梁修言瞪圆了眼,看着她。
贺涵元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没错,就是让你别听你爹的话了。
梁修言:“这……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贺涵元:“老祖宗的规矩说,男儿出嫁了要听妻主的话。”
梁修言:“……”
“你听不听?”
梁修言垂眼,带了点气恼:“听。”
贺涵元满意。
梁修言又去看她:“那……你不让我、不让我……守规矩,想让我怎么做呢?”
贺涵元笑盈盈地看着他的眼睛:“带你去玩,去见见新鲜东西。”
梁修言眼睛微微有了光,强压下心底的悸动,轻声说:“好……”
晚膳又剩下单独两人,这一回,梁修言越发放慢了进食速度,而贺涵元再不敢劝他多吃,见他一直陪着自己夹菜,还要劝一句:“若是吃饱了就别吃了,倒杯水,陪我坐着就行。”
梁修言浅浅笑着:“今日的确不觉得撑。”也不知为何,和她一起吃饭,胃口好像大了一些。
吃了饭,贺涵元拉着人去散步消食,绕着后花园走了好几圈,赏了圆月,这才打道回屋。
回屋前,她确认:“今晚,肚子还撑吗?”
梁修言见她如此记挂自己,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不撑,走了这许久,我还能再吃块糕点。”
贺涵元笑眯眯地伸手,在他胃部摸了摸:“不过三日,我便发现你这人说话不老实,我自己查看才能信。”
梁修言又羞又痒,弯腰躲避:“我何时说话不老实,你莫要闹我!”抱着她的手臂一边笑一边躲。
贺涵元停住动作想了想:“好像也是,你是憋着不说。”
梁修言:“以后一定说,一定说,快回吧,天凉了。”
两人笑笑闹闹地回了屋。
睡觉前,要脱衣,梁修言又要过来伺候,贺涵元大张开双臂:“旁的我都会脱,就是这腰带――”
梁修言深觉自己再不能像早上那样上当,哼了一声,再不伺候她了:“自己解!”
贺涵元赌他早上是死撑,果然,到了晚上再来一次,他就撑不住了,她偷偷松了一口气又暗笑不已,乐呵呵地自力更生。
新婚三日,梁修言脾气软事事顺从,贺涵元好性子体贴照顾,两人相处磨合得很是快速,陌生人之间的疏离感几乎消散,已能彼此玩笑打闹。
过了假期,贺涵元便要去秘书省干活了。
官员上值时辰极早,梁修言这个后宅之人却记得比贺涵元还牢,早早醒来喊贺涵元起床,又喊了内侍进门伺候。
贺涵元把人塞回被窝:“老祖宗说,夫郎要听妻主的话,妻主现在让你继续睡!”
外头听到对话的内侍们低声笑。
梁修言:“今日是你婚后第一次上朝,身为夫郎应该送你出门才对。”
“谁规定的?”贺涵元挑眉。
梁修言:“……”
贺涵元:“没人规定那就听妻主的,快躺着,这一大早起床累得慌,我恨不得再睡一个时辰,你倒好,起得比我还早。”
梁修言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听着贺涵元在外头嘀嘀咕咕说他不惜福,听得嘴角上扬,无声笑开。
没想到,京城双玉的贺才女,私底下是这样的一面。
贺涵元让梁修言继续睡觉半点没错,这侯府多的是下人,梁修言这个男主子没起床,但是刘内监早就让人把早饭、马车全都准备好了,贺涵元洗漱完便能舒舒服服吃早餐,吃完早餐就上了马车赶去秘书省。
秘书省的同僚们看到她,全都投来热烈的目光,同一个部门的同僚与她最相熟,见到她来,直接凑过来问:“贺小妹,这几日新婚燕尔,过得如何啊?”
贺涵元笑眯眯:“甚好,甚好。”
有那年轻的,趴在她耳边:“三皇子那些传言……”
贺涵元继续笑眯眯,抬手毫不留情地拍过去:“你打听我夫郎想干什么?”
“哎呦,这就护上啦!”
“看来这几日过得很好啊哈哈哈!”
贺涵元但笑不语。
她不说话,但一副很满意婚事不许任何人说夫郎闲话的模样,是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有人相信她言行如一,是真的对三皇子满意,因而怀疑当初的传言不实;有人暗自揣测,觉得她吃了软饭自然要装出什么都好的模样撑场面。
但不管外人怎么想,她开开心心的,别人便也欢欢喜喜过来祝贺一句,衙门里气氛十分欢快。
第477章 白月光19
秋高气爽,除了春天,秋日大概是一年中最适合文人出门游玩,激发文人灵感的季节。
红枫醉人,菊花傲霜,秋风戚戚,落叶哀伤……每一种景都流传下脍炙人口的名诗名章。
忙完了婚礼,贺涵元又收到了许多好友的邀约。郊外的落红山枫叶正红,无数附庸风雅之人上山赏景。
梁修言最近一直忙着整理嫁妆,贺涵元问他可想同去?
他摇头,说自己忙,反而在贺涵元出门前,给她准备了好几盒点心吃食。
贺涵元成婚短短几天,突然就体会到了作为一个当家主人,被贤惠伴侣处处贴心照顾的感觉是多么舒服。
不用操心家里的种种杂事,有人服侍起床、有人备膳套马车、出门没人阻挡还帮你准备好吃的喝的……虽然以前在贺府很多事情也有人伺候,但在侯府她最大,梁修言对于她的决定除了顺从就是体贴。
坐着马车出门的时候,贺涵元又觉得惬意又觉得自己这样下去真的会沉沦。
婧国女子的快乐何止于闻香楼一夜,这婚后的快乐更绵长更舒服。如果硬要打个比方,大概是现代女子有房有车的情况下,家里还有个知心知意的田螺少年。光会服侍人会打理后宅还不行,还要知心知意,还要免费(不是)……
贺涵元捂了捂脸,感觉自己越想越堕落,她有点明白强权的一方为啥总是想把另一方圈养起来了,因为圈养下的那个人,会仰望你依赖你一生系于你,能满足你对他的所有要求,而你,喜欢就给他一点回应,不喜欢,找个新的便是――这是一种纯获取而不用付出太多的关系。
谁不喜欢这样的关系呢?
梁修言的温柔小意就让贺涵元很受用,她成婚后几乎没操心过府里的杂务,每日在家只需要吃吃喝喝,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怎么开心怎么来就好。梁修言管家能力如何她还没看出来,那个刘内监很是能干,侯府后宅被他管得凌然不乱。
于是,她婚后的日子过得比在贺府还要自由快活了。
贺涵元从食盒里抓了一把核桃边吃边感慨,心里默念着:不能堕落,不能堕落。
今日一起枫林聚会的是几位关系极好的老友,除了林焕文三人,她另外喊上了向晚亭。
向晚亭这姑娘性格纯直,她还是挺有好感的。
五人在山脚碰头,贺涵元下了车,自己提了一个食盒,又让婢女提上其他的。
另外几人见了,顿时稀奇不已:“涵元,你带了什么东西?这一盒盒的,稀罕事啊!”
贺涵元出门最多手里拿一把折扇,从不带大包小包,会带各种器具的人是她们之中最讲究的周承英。
贺涵元乐呵呵地笑:“拙内准备的,待会儿赏景累了正好可以垫垫肚子。”
孙学宏“哟”了一声:“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啊,都有人准备这些了。”
贺涵元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只许姐夫给你做衣袍,不许我家夫郎给我准备吃食?”
林焕文眼睛尖,一眼看出了她衣服上的针脚变了:“说起衣袍,你今日这一身……妹夫做的?”
贺涵元微微摊开手,拉着袖子给她们看个够:“很不错吧。”
周承英没好气地给她一个白眼:“行了,谁没有夫郎似的,别显摆了,从前倒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林焕文:“人家说什么来着,再大的才女啊一成婚就俗气了,我看待会儿,涵元这魁首宝座该让让了。”
贺涵元打开折扇摇啊摇:“那拭目以待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