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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不厌 两不厌 第96节

他急促呼吸着,颤微微打开密折,一行行读下去,脸色煞白如纸。

张婳耐不住好奇,侧目而视。

只看了前半段,整个身子都软了。

刚才嚣张跋扈的姿态全然不见,如同霜打的茄子,直接蔫了。

她对皇帝出言不逊,大不了要她一人的命,可这密折上面事无巨细,记录的全是他们张家子孙造的孽,虽说不是什么罪恶滔天的勾当,但若追究起来,堪可让她一族泥沙俱下……

父女二人颓然瘫在地上,姬瑶睥睨着他们,娇柔的声线冷冰冰的,只叫人心底生寒:“安国公治家不严,即刻贬往岭南。张婳出言不逊,蔑视皇威,掌嘴五十,张家子孙后代无诏皆不得回长安。”

冷冷的宣判,预示着三代袭爵的安国公府彻底没落。

到底是留了他们一条命……

安国公悲痛欲绝,沉沉叩首,谢过皇恩。

“卓骁,把人带下去!”

丢下一句话,姬瑶没好气的剜了一眼张婳,踅身离开正殿。

外面雨势渐小,安国公和张婳被金吾卫带出大殿,由卓骁亲自看管,盯着金吾卫给张婳掴刑。

张婳跪在雨中,啪啪的耳光声惹的王公贵女们心惊肉跳,不禁窃窃私语。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安国公被贬了,顿时吓的张婳妹妹眼珠一番,晕厥在地。

偏殿之内,熏香萦绕。

秦瑨立在窗边,远远看着安国公父女的窘态,惋惜过后只觉解气。

姬瑶单独面见张婳,秦瑨放心不下,刚才一直躲在偏殿门口窥伺。听到张婳口出狂言时,他怒火中烧,若不是姬瑶不允他出去,非得教训她一番不可。

就在他出神时候,一双嫩白柔荑自他身后抱住他。

“你刚才都听到了?”姬瑶将脸颊贴在秦瑨的后背上,朱唇轻轻翕动:“张三娘还是大家闺秀呢,竟骂朕没本事,空有一身皮囊,朕如此罚她,都算便宜她了。”

她的话音娇嗔含怨,惹人怜爱。

秦瑨踅身抱住她,低头在她额前轻轻一吻:“你什么时候让内行司收集的密折?”

“你教给我之后呀。”姬瑶仰头看他,美眸亮晶晶的:“捏住七寸,露头就打,打到他们不敢露头为止。”

“好,谁说我们瑶瑶没本事的。”

秦瑨唇畔携着清浅的笑意,难得夸赞让姬瑶小尾巴翘起来:“大本事没有,比着葫芦画瓢朕还是会的。”

说着,她拉着秦瑨走到圆案前,指了指密折,狡黠笑道:“想不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你的?”

秦瑨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呀?”姬瑶纳罕的眨眨眼。

“有没有都是圣意,不容臣子插手。”

秦瑨眉眼肃正,一丝不苟的模样让姬瑶不禁失笑:“这么认真干嘛?里面没有你的密折。”

天家若是想,内行司肯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秦瑨眼波漾起异色,试探道:“为什么没我的。”

“你在朕手里的把柄足够多了,不用浪费内行司的人力了。”姬瑶对他勾唇一笑,凝向他深邃的眼眸:“你的把柄只能放在朕心里,朕不会让它出现在任何肉眼可见的地方,密折也不行。”

她话音散漫,惹的秦瑨一时恍然。

脑袋在这一刻慢了半拍,许久方才明白过来,姬瑶这是在保护他……

眼神绞缠间,秦瑨眼下飞红,一股冲动在心间悄然升起,一发不可收拾。

他暗自攥紧袖襴,不动声色的问:“瑶瑶,你为何要帮我打发张三娘?”

“嗯?”

这下把姬瑶问懵了,看傻子一样盯着秦瑨:“不是你不想娶吗?”

“还有别的原因吗?”

“别的原因?”姬瑶皱着眉想了想,“哦,还有,安国公为了让朕指婚,不惜犯下起君之罪,朕看他压根就不是爱女心切,是看中你手里的兵权了吧?他们府上这些年都出不了一个武将,怕是再过些年月,就要掉出世家行列了吧?如此心怀鬼胎,朕断然不能允他。”

她的猜测并非是突发奇想,盛朝一向尚武,世家若想繁荣昌盛,必定要控些兵权,哪怕将女儿嫁个五品将军也乐在其中。

如何制衡,自然成了天家斟酌的重点。

“陛下真是思虑周全。”秦瑨扯出一抹敷衍的笑,眸中神色却是暗淡,这不是他期盼的答案。

殿内安静下来,尽管秦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还是被姬瑶敏锐的捕捉到了。

她羽扇般的眼睫眨了眨,看出他的几分失落。

遽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不好意思开口直问,便这样去试探,去试探……

真是有趣。

这人都说心悦她了,还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吗?

姬瑶的唇角扬了扬,很快又敛正神色,“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她故意拉起长央,果不其然,立时吊起了秦瑨的味口。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眉眼低垂,坦诚认真,好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慰的大狼犬。

外面雨声淋漓,姬瑶冲秦瑨挑了挑黛眉,“你是朕的人,朕肯定会要你。”

她说的模棱两可,却让秦瑨没出息的悸动起来。

他微咽喉头,面容明显紧绷起来:“你要的是兵权,还是人。”

秦瑨越是紧张,姬瑶越是忍俊不禁,垫脚环住他的肩,撒娇似的在他鼻尖上蹭了蹭:“天家从不做选择,朕什么都要。”

什么都要……

自然是包括他的人。

秦瑨忐忑的心终于得到了丝丝慰藉,哪怕动机不纯,她心里念着他的人,如此就够了。

恍惚之间,想要亲近的欲念难以抑制。

秦瑨箍住姬瑶的细腰,手托她的下颌,将她丰泽柔软的唇瓣送到嘴边。

温柔的碾轧,渐渐变得霸道强硬,惹的姬瑶半边骨子都酥了。

少女的心头有着被征服渴/望,然而刚到兴时,姬瑶的鼻尖一痒,不禁打了个喷嚏。

秦瑨微微松开她,浸满浓欲的眉眼携出几分忧戚:“刚刚淋了雨,可是哪里不舒服?”

姬瑶在他怀抱里搓搓鼻尖,说话突然带起浓浓的鼻音:“好像……有点着风寒了……”

女郎的身子就是不经打磨,秦瑨叹口气,只得压下小腹的燥火,走到外殿问徐德海:“大监,陛下的药煎好了没有?”

“早就煎好了。”

徐德海命宫人取来汤药,亲自递到秦瑨手中。

秦瑨摸了摸碗沿,温度刚刚好,回到偏殿携着姬瑶在圆桌前坐下,把汤药放在她面前。

“快些喝了吧,若能压下病气更好。”

苦沁的味道袭来,姬瑶不禁皱了皱眉头,胃里本能的开始往上翻。

她撇嘴道:“朕不想喝……”

眼瞧姬瑶异常抗拒,秦瑨无可奈何,仿佛又回到在固县赈灾营的日子,吃个药像是服毒。

他叹口气,端回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递到她嘴边,低声道:“生病吃药,天经地义,别磨蹭了。”

道理姬瑶都懂,没得办法,只能张开嘴巴。

苦涩入口,有些辣嗓子,她拧起眉头,狠劲咽下去。

一口一口甚是折磨,后来她受不住了,夺过秦瑨手中的药碗,一口干了下去,直接顶的她双眸泛起泪花。

“这太医有病吧?开这么辣的药!”

姬瑶忿忿不满,拎起徐德海准备好的蜜饯,一口吞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上翻的感觉。

秦瑨睨着她病恹恹的小脸,心疼的感觉再度袭来,忍不住叮嘱她:“待会回到宫里务必好生服药,我没办法时刻在你身边,别让我总是挂念。”

想到今天在围场遇到的倒霉事,姬瑶委屈巴巴的抱住秦瑨,将头埋进他的胸口。

“知道了……”

*

傍晚时分,御驾回到大明宫。

姬瑶躺在龙榻上,只觉头脑昏昏沉沉,嗓子亦开始发痛。

徐德海万分担忧:“陛下,您没事吧?”

“不太好,朕全身都疼,还有点发冷……”

姬瑶的声音挟着浓浓的鼻音,五月的天,硬是把自己包在被衾里。

徐德海探了探她的额头,叹气道:“要不明日罢朝休息一天吧。”

姬瑶撑不住了,点头嗫嚅:“好……”

“陛下先睡吧,老奴就在外面守着。”

徐德海满脸忧戚的放下幔帐,退到外殿守着。

夜晚甚是静谧,姬瑶难受的辗转难眠,脊背阵阵发痛,也不知是摔的,还是风寒导致的。

身体的不适让姬瑶感到无助和孤独,她裹紧被衾,阖上迷离的眼眸。

这个时候,如果秦瑨在这就好了……

*

翌日,安国公被贬这件事在朝野传的沸沸扬扬,无疑成了百官闲时的谈资,一时众说纷纭。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江言在衙门里坐如针毡。

安国公一门倒塌,张三娘的婚事无疑就是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