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宁珩摇了摇头,同她解释道:“这才是正常夫妻间应该有的反应,就比方说我,我便不想让那些宫廷画师去画你,他们盯着我的夫人瞧,我怎能乐意。”
温雪杳没忍住笑了下,压低声音凑到宁珩耳边,“可按你这么说,官家钦点让画师们为各位娘娘们作画,又算什么。”
宁珩只愣了一瞬,便道:“官家后宫嫔妃众多,想必是挂念不过来的,但我只有阿杳一人,又如何能比?我自是要时时刻刻盯得紧一些才行。”
温雪杳唇角上扬,眼睫垂下来,“好了,我明白了,那我不去让旁人画就是。”
“不过你是由官家钦点了,让你为如乐公主作画,我也不是那拈酸吃醋之人,你去就去罢,我无妨的。”
宁珩盯她几息,“那便只有夫君我是那拈酸吃醋之人了。”
第46章 初见(一更)
女眷们都去御花园了, 要么赏花,要么是让画师为其作画。
温雪杳不喜欢凑热闹,但也喜欢让自己显得特殊。此时宴会上不剩几个女子, 她再留着就有些打眼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落在人群后头,一道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的女子都似娇花一般明艳可人, 注视着那一张张花开正浓的脸颊,她又忍不住去回想这么多女子,为何宁珩偏偏挑上了她。
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温雪杳如今倒是有些后悔那日没有同宁珩问个明白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视线转回到身前的牡丹花上。
周围都是参天的大树, 为这一坛牡丹花撑开一片庇荫地,此时四月正逢牡丹花期, 一团团粉红色的娇花开得正艳。
葱白的手指在花瓣上碰了碰, 牡丹花虽美,但温雪杳却不喜欢这种花, 花期太短、也太过娇艳。
正当她准备收回手时, 正触碰的那一朵牡丹花忽地被从旁伸出的一双纤纤玉手摘了去。
温雪杳皱了下眉,很快又收敛起面上的表情,淡然地看向来人。
是多日不见的温初云。
上次相见还是在宫宴上,她估摸着那日温初云是藏了什么险招要同元烨使,可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元烨并未出现。
按理说, 温初云计划落空心情应当不会太好,可瞧着她如今的脸色倒不像是那么回事。
温初云折掉那一株牡丹, 放在鼻尖轻嗅,“瞧我, 方才一时手快竟没留意到这是三姐瞧上的话。”
她捏着牡丹花的短枝在温雪杳面前转了转,“若三姐喜欢,妹妹便割爱让你。”
温雪杳抬眸扫她一眼,不知她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晌摇了下头道:“牡丹花太艳,花期又短,我并不喜欢。”
说完,她从温初云手中接过那朵花,替对方簪在头上,“不过这花倒是很配你。”
对面温初云似是没想到温雪杳会是这般反应,紧握的指甲险些陷进肉里,“三姐可当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如今妹妹也真是不敢招惹了。”
温雪杳点了点头,“那样最好,你最好离我远些,我们两人便都能相安无事。”
“再者说我如今已是温府嫁出去的女儿,是宁府的大夫人,你与其成日盯着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日子该怎样过活。”
闻言,温初云笑逐颜开,“我乃是家中庶女,与嫡姐可比不得,所以我未来的事我自然会仔细打对好,三姐就不必挂怀了。”
“哦?”温雪杳撩起眼皮复又上下打量温初云一眼。看眼前的温初云,倒不像是几月前听闻说要嫁给高家时,那般的惊慌失措了。
不仅如此,反而她今日瞧着还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
温雪杳嗅出反常的气息,心中隐隐浮上一丝猜测。
前世她一心扑在元烨身上,是以便完全忽略了温初云,这一世再回想起来,温初云或许有些小聪明、小算计,可归根结底也只会使些后院妇人惯用的手段,这点手段能在前世让元烨娶她则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她太过清楚,元烨心中根本没有温初云,或许最初是有过与她惺惺相惜、互相在冷夜取暖的日子,但这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早在他恢复皇子身份后便烟消云散了。
他自己便是肮脏卑劣、生在污泥里的烂人,是以决计不会看上与自己有着同样气息的温初云。
所以他前世之所以会娶温初云入门,除了为了进一步打击温雪杳的自尊心、穷极一切羞辱她,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而这原因多半与他身后的势力有关。
再者,就算温初云在温家过得再不顺遂,也从未有过要将温家人置于死地,让温家满门覆灭的念头。
此事从这些年来温初云一直是与她小打小闹,并没动过杀心便能窥见一二。
温雪杳猛地想起上次问元烨他是否知道魏兰舟的身份,彼时他半真半假的说魏兰舟有一层身份乃是盛家军中的人,其他的便也无从知晓。
当时温雪杳就看出了他有所隐瞒,其实那天温雪杳也没想过元烨会如实告知她,她本来要的便是元烨一个反应。
如今再看温初云的变化,温雪杳倒是越发肯定自己那时心中的想法了。
思及此,温雪杳忽然轻笑一声,主动道:“今日瞧着你倒是面带喜色,莫不是近来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话简直就是问到了温初云的心坎里,她当即便如一只骄傲的小孔雀般仰起了头,“三姐如今不在温府,消息难免要不灵通些,此事还未定下,本应是不要告诉外人为好,但三姐又如何能是外人呢?”
“你这般说着我倒是更好奇是什么事了。”
“三姐可还记得上次宫宴前妹妹我请你帮我一个小忙,无奈上次七皇子连身都未现,我原本失魂落魄了好几日,对此事都不敢抱有幻想了。”温初云掩唇一笑,“可是你猜怎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七皇子他竟主动同爹爹说想迎我进府了。”
果然如此,现在温雪杳更是十有八九能够确定魏兰舟的身份了。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想不通魏兰舟走这一步的原因。
难不成只是为了满足妹妹嫁入高门的心愿?还是他就那般笃定元烨能登上那个位置。
温雪杳不清楚在她死后所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前世元烨最终是否如愿以偿,但从他同自己一样重生了这一点来看,她猜想他上一世的结局也不会那么好。
就算他坐上那个位置,想必也未曾坐稳,更可能的是他连那个位置都没坐上,便在皇权的争斗中落得了一个惨死的下场。
温雪杳从思绪中回神,面色平静的笑了声,“那我便先道一句恭喜了,若这便是你所求的婚事的话。”
温初云愣了下,“三姐瞧着怎么都不惊讶?”
“为何要惊讶,左右又与我无多大干系,至多是你与我同顶着一个温家女的名头罢了。”温雪杳淡声说完,猛地顿住。
她恍然意识到什么。
温家女。
嫁给当朝七皇子。
她怎么竟忘了这一点?!
此前宁珩便提醒过她,先前路家人留在上京城中时莫要与他们太过亲近,为的就是怕引官家猜忌。
可如今温家女又要嫁给七皇子,就算温相心无旁骛,可此事落在多疑的帝王眼中又会怎样想,会不会觉得温家已经摆明了立场,甚至开始明目张胆的站队七皇子?
如今七皇子乃是遗孤的身份归来,在官家眼中无权无势,官家就算多疑,苗头也会直指温家而非自己的子嗣。
为防止七皇子背后的权势做大,夺去温家的权便是最好的法子。
而且,这一切都基于官家早对温家有些不满了。
一面是当朝丞相,一面是嫡长子手握兵权,官家本就有心收权,自然不会容温家如此发展下去。
于是乎温家女嫁入七皇子府,便足矣点燃帝王对温家开刀的心。
温雪杳一惊,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连连倒退数步,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一片。
还是温初云及时抓住了她,才没令她跌倒在旁边的牡丹丛中。
温初云也没料到温雪杳的反应会如此大,明明方才她还是一脸淡然,莫不是刚才不为所动的模样是她装的,现在才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温初云抬眸看向那个由远及近,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影,缓缓挑起唇角,笑道:“三姐作何这般反应,莫不是你不愿意看妹妹我嫁进七皇子府?”
温雪杳的心猛地一揪,她反手抓住温初云的手腕,用的力气有些大,疼得温初云脸色瞬间一变,龇着牙倒吸一口凉气。
温初云想甩开温雪杳的手,无奈对方抓得太紧,她压根抽不出手。
她腕上吃痛,自然也顾不得收敛表情,“三姐,你抓疼我了!”
温雪杳却恍若未闻,固执地抓紧她。也不知那副娇弱身躯怎得能突然生出力气,她扯着人的手臂便往自己狠狠一带。
然后双手更用力地握紧温初云后缩的双肩,一字一句道:“温初云,旁的事我不管你,只这一件事,你不能嫁给元烨。”
“为何不能?”温初云也怒了,“三姐好生霸道,莫不是因为你没能嫁成,如今见我要嫁便觉得眼红,才不允许我嫁?”
“我眼红你?”温雪杳冷笑一声,“温初云,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我怎会眼红你嫁他?”
“那三姐倒是说说,既不是眼红妹妹的婚事,又为何出言阻挠?”
“我......”温雪杳张了下唇,却发现只要她想着与前世有关的事,便根本说不出话来,可她此刻情绪激动,思绪已然不受控制,让她不要去想与前世有关的事情,根本做不到。
“三姐怎么不说话了?”
温雪杳憋红了脸,有话说不出口的滋味属实难受,半晌她挣扎无果,泄气的松开温初云的手。
“我今日不管你如何想,只一句,这婚事你不能应。”说完,未待温初云反应,又补充道:“至于原因,我日后会告知于你。”等她冷静下来,总能不受重生一事带给她的干扰,想一个别的由头将人敷衍过去。
“但你若冥顽不灵,执意要嫁,你既叫我一声三姐,而我又是温家嫡女,我不介意仗一遭长姐的身份,亲自同爹爹说,让他回绝了与七皇子的身份。”
音落,温初云满脸不可置信,她愣愣看向温雪杳,眼睛瞬间红成一片,“温雪杳,你怎可如此!”
须臾,她抬眸看向温雪杳身后,面上委屈更甚,带了泣声,“姐夫,你也瞧见了,你快来评评理,三姐她怎可欺我至此。”
“为何我就嫁不得七皇子?”
闻言,温雪杳猛地回首,正对上一双沉寂的黑眸。
只听来人一字一句道:“阿杳,我也想知,为何你便容不得她嫁予七皇子?”
一时间,无数个回答在温雪杳脑海中闪过。
该如何说?
说她怀疑温初云的兄长根本没有死,而是化名为魏兰舟,如今便潜伏在盛家军中?还一面搭上了元烨这条船?
可她这一世别说见过魏兰舟,她甚至都无从去听闻魏兰舟的名讳,又要如何去同他解释自己所说的这一切?
稍顿,温雪杳忽而眼前一亮。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虽然她不能解释魏兰舟的存在,但她可以直言说当今官家多疑,若温家此时与七皇子结亲,不难被怀疑是温家站队七皇子啊。
但是这话就不好被温初云听到了,因为她如今还不确定温初云是否也已经知晓其兄长还活着并且同他搭上了线,为确保魏兰舟不知温家已经起了防备,这事还是不要当着她的面说为好。
思绪间,温雪杳已经冷静下来。
她伸手拽了拽宁珩的袖子,小声道:“阿珩哥哥,此事我回府再同你解释可好?”
宁珩闻言抬眸扫了对面的温初云一眼,隐约猜想到温雪杳话语间的含糊是因为不便与温初云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