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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媳(重生) 长媳(重生) 第64节

他很清楚,若是他不答应,面对的便是罢官渎职,他是当朝进士,需要政绩加持,思量一番,决心帮着王书淮大干一场,如此一来,松江的阻碍也被扫除,很快加入到丈量田地的队伍中来。

王书淮在松江仅仅待了半月便回到金陵。

余杭与松江皆是江南重镇,王书淮刚柔并济在江南这块铁板上撕开一道口子,这让金陵的权贵与豪族坐立不安,镇江常熟等地几乎都是看金陵脸色行事,也就是说接下来王书淮肯定要在金陵施为,与其被动承受,还不如主动出击。

他们明里恭维王书淮,暗中却制造不少困局。

王书淮不疾不徐应付。

这一日下衙,刘琦亮请王书淮喝酒,便商谈此事,

“形势陷入僵局,若不在金陵打开局面,回头松江余杭也将停滞,书淮,得想个法子。”

王书淮捏着茶盏,负手立在酒楼窗口,眺望楼下浮华盛景,金陵这块人间乐土便是一个销金窟,权贵们耽于享乐,享受既得利益,已不适应打破陈规。

不得不说,金陵豪族比他想象中要团结。

“慌什么,”王书淮一双黑眸褪去了冷淡,反而燃起兴许角逐的兴致,“大人可知昔日曹丕五路大军伐蜀,诸葛亮各个击破的妙计?”

刘琦亮坐在他身后神色一动,“你的意思是寻找各家的弱点,各个击破?”

王书淮颔首,“咱们吃了金陵官宦这么多酒局,接下来也该您反客为主,请他们吃酒了,您尽管放开手脚请大家寻欢纵乐,其余的事交给我。”

刘琦亮听到后面一句神色盎然,这是任何一位上司最爱听的话了,“书淮啊书淮,舍你其谁呀,来,老夫敬你。”

恰在这时,对面一间首饰铺子的窗棂下立着一妙龄女子,那女子生得一张鹅蛋脸,面如满月,荣光四照,她手里摇着一把精致的嵌玉宫纱扇,一眼便瞥见对窗的王书淮。

十月底的金陵寒风肆意,那男子却只穿了一件月白的宽衫,远看颜色不甚有光泽,倒像是一件旧衫,可这般寻常的装扮却丝毫不掩那男子清越风采,江采如一眼便相中了他。

“你瞧,那对面的男子生得极美,咱们金陵城何时有这样的人物,莫不是我这段时日去了外祖家,错过了什么好戏?”

丫鬟勾着脖子顺着主子视线瞟了一眼,那男子恰恰侧过身去,瞧不见容貌,丫鬟眼光毒,辨出那袍子十分寻常,

“莫不是哪个穷酸学子?”

“不。”江采如出身豪门,上到金陵权贵,下到普通士子,哪样的人物没见识过,“这等气质可不是普通人家蕴养得出来的,他姿容清绝,举止投足有魏晋名士之风,必定是哪个豪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公子,”

“不行,你快些去对面帮我打听,”江采如推着丫鬟胳膊将人催走。

丫鬟哪里拗得过这位小祖宗,登时提着裙摆匆匆跑下楼,沿着石拱桥去到对面打听,可惜那掌柜的早得了人嘱咐,并不敢透露身份,只道不清楚,丫鬟城府不深,没多想,亦不曾细问,便回来禀报主子知。

江采如心里痒痒的,顾不上大家闺秀的身份,蹁跹去了对面酒楼底下,寻了个茶铺做遮挡,等着那公子下来。

恰恰刘琦亮有事先走,王书淮独自一人跨出门。

江采如近距离看到那张脸,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手帕子拽紧了,心也由着怦怦直跳,恰恰王书淮视线也随意扫了过来,羞得她忙屏气凝神垂下眸佯装喝茶,余光注意到那双冰冷的眸子,掀着薄薄的眼睑瞥来一眼,像是风雪落在她周身,一瞬既逝。

等到江采如再抬眼时,王书淮已不见踪影。

江采如懊恼不已,从此回了府便是牵肠挂肚。

连着三日遣丫鬟上街,以求偶遇,可惜始终不得。

一日江夫人来闺房探望女儿,见女儿神不守舍倚在窗口思春,不由敲了她一记,

“你最近怎么了?你爹爹问你话你也爱答不理,绣花习书也不上心。”

江采如嘟起一张红艳艳的翘嘴,一把扑入江夫人怀里,“娘,女儿前两日在街上偶遇了一公子,生得绝色倾城,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气质这般好的男子,实在是喜欢。”

江家家风并不古板,少女慕艾是得到准许的,江夫人听了女儿这番话,猜到端倪,“没打听到家世出身,故而在此懊恼?”

“可不是嘛!”

江夫人将女儿从怀里拉出来,“别急,慢慢找,你长姐联姻嫁去京城,算是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你爹爹许诺让你自个儿挑如意郎君,只要人品过得硬,家世过得去,你爹爹不会为难的。”

得到母亲准许,江采如心中石头落地,“娘亲这么说,爹爹再无二话,爹爹一向最听娘亲的了。”

江夫人笑而不语。

江采如盯着江夫人那张绝艳的脸有些失神,“娘,您都四十多了,还这般好看,难怪您当年被称为金陵第一美人。”

江夫人抚了抚面颊,“老了,说什么玩笑话。”

母女俩说了片刻话,一婆子过来禀道,

“太太,老爷派人回来递话,说是晚上有贵客来访,请您预备着。”

江夫人雍容颔首,“告诉他,我知道了。”

这是王书淮第一次主动登总督府的大门。

是时候撬一撬江澄这块铁板。

先前江南豪族面对王书淮来势汹汹,纷纷来寻江澄庇护,如今丈量田地遇到阻碍,王书淮也主动来找江澄,只要江澄还是江南总督一日,他就回避不脱。

现在双方僵持不下,想要破局,唯有拿下江澄。

酉时三刻,王书淮踏着暮色进了江府,与此同时他还携了一份厚礼捎给江澄。

“听闻总督夫人极擅书法,犹爱先祖献之的字,这是淮珍藏的一幅《鸭头丸帖》,是献之先祖一笔书的杰作,赠予尊夫人。”

江澄闻言登时便怔住了。

江夫人才貌双全,名动金陵,江澄早年苦求她不得,后来因缘际会相逢,江澄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得夫人欢心,而其中王献之的半片书法功不可没。

仅仅是半片书法,便得了夫人首肯,眼前这王书淮赠的是王献之全贴。

江澄是个粗人,不大懂得这些诗情画意,但夫人喜欢,必定是珍宝。

起先怀疑是否为真迹,转念一忖,那王书淮出身琅琊王氏,可不就是王献之的后人么。

这么一来,江澄看王书淮的眼神变得复杂了。

他的来意,江澄心知肚明,可盛情难却。

江澄沉沉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比,“允之请上座。”

待坐定喝茶,又吩咐侍女道,“去请夫人,就说有贵客到,哦,对了,也将二小姐唤来见客。”

那头江夫人听闻王书淮携王献之宝帖登门,脸色不由郑重,

江采如跟在她身侧,鄙夷不休,“一定是哪来的赝品弄来充数。”

江夫人一改往日温和,蹙眉责道,“放肆,待会见了人可不许这么说,你可知他是何人,他是王献之的后人,王献之父子的真迹,只有王家人手里有。”

江夫人脚步不由加快,从后廊进了前厅,绕过耀眼的翡翠云纹座屏,立即露出一脸雍容大气的笑来,

“王公子驾到,有失远迎。”

王书淮侧眸看到江夫人,第一眼是愣了下,只是他这人城府极深,那抹惊异很快被压在心底,连忙朝江夫人施礼,“允之拜见江夫人。”

江采如随后提着裙摆不情不愿绕了出来,待对上王书淮那张脸,整一人跟被雷劈了一样,

“是你?”

江澄看着女儿,江夫人看着王书淮,夫妇俩又交换了个眼色。

江澄错愕问,“你们俩相识?”

“我当然认识他啦。”

“不曾见过。”

两人异口同声。

江采如娇嗔委屈地看着王书淮,细眉快蹙成一团。

王书淮不习惯跟陌生女子这般亲近,又见那女子一双眼钉在他身上,十分反感,神色间明显冷淡下来。

江澄何等人物,察觉他神色变化,立即寻了个借口打发女儿,请江夫人坐下陪客。

不一会仆从上菜,江夫人与王书淮谈起王献之的书帖,江夫人察觉这个年轻人,学识渊博,侃侃而谈,而且奉承得不动声色,又生得这样的好相貌,很难不心动,她给江澄使眼色。

江澄明白妻子和女儿都看上了王书淮。

于是借着喝酒的空档,问道,“书淮今年方才及冠,家中可娶妻了?”

王书淮含笑回,“家有贤妻,还有一女快满周岁。”

眉梢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柔情。

江澄脸上的失落几乎要掩饰不住。

“哦…哦…”连叹了几声,差点接不住话茬。

还是江夫人看得开,既然娶了妻,便是无缘。

屏风后面的江采如捂着嘴哭着跑回了后院。

王书淮今夜与江澄相谈甚欢,那份厚礼也着实送到了江澄和江夫人的心坎上,江澄答应好好思量丈量土地一事。

回了府,王书淮便问京城可来家书。

明贵暗自撇嘴,还为上回撂下他的事记仇,可谁叫他是奴仆呢,还是老老实实把攒下的两封家书一齐给了王书淮。

这次离京,王书淮吩咐齐伟每三日一封家书。

故而这阵子,他只要闲下来,便将齐伟的家书掏出来一封封瞧,

珂姐儿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今日又多走了几步,哪日又小跑着被什么绊倒了,零零散散的琐碎,他看得入神,甚至吐字越发清晰,谢云初都能模模糊糊辨别她的意思。

“吃吃…要吃吃…”

谢云初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王书淮都能想象女儿的模样。

为了避免孩子叫旁人爹爹,王书淮不顾颜面,请画师给自己画了一幅像,捎回京城,并在信里写明,让谢云初每日给珂儿瞧一瞧,让孩子对着画像喊爹爹,以防再次认错人。

谢云初收到那幅画像时,差点没扔出去。

这厮莫不是那根筋搭错了吧。

若听他的挂在春景堂,旁人还以为她多惦记丈夫呢。

虽说如此,认错爹爹这事可不许再犯,于是每日夜里掐着了孩子睡觉的点,将画像挂出来让珂儿认一认爹。

王书淮在信里主动提到办作坊的事,他发现只要他提到正事,谢云初会给他回信,如此这一月来,夫妻俩有来有往,王书淮一手捏着谢云初亲笔书信,一手把玩着鬼工球,神色柔和得如同笼了一层轻纱。

目光在谢云初最后落款“云初”二字上落了落,缓缓合上。

十一月初三是个吉日,王家定了这一日与刘家过定。

这回刘琦亮顺顺利利回了京城,亲自带着儿子来王家下聘。

席间喝了不少酒,话匣子敞开,说起了王书淮在江南的糗事。

“书淮在江南深受姑娘追捧,我回京的前一日,江南总督的夫人在秦淮河附近举办赏花宴,你们猜怎么着,一群少女围着书淮扔花掷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