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霄问道:“可有拿到证据?”
朱正豪颔首:“派去的人拿到了矿场的账本,不止铜矿,金矿和银矿都有出入,近半数。”
与朝廷对半分,好大的胃口,李霄拧眉:“金矿和银矿的去向可有查到?”
朱正豪面容紧绷:“充作税收上缴鲁国公府。”
顿了顿又补充:“鲁国公的封地上使用的也是私铸钱。”
良久,李霄下令:“拿下两地的地方官,派几个可靠的人接手矿场和冶炼厂,收缴私铸钱,将寿亭侯府上下打入诏狱。”
朱正豪问道:“鲁国公那边……”
“与鲁国公有何关系,两地的地方官勾结寿亭侯私铸钱敛财,但鲁国公收到的却是真金白银,只是比寻常的税额高了几倍而已,他哪里会知道那些钱是出自官矿,除非……”李霄眼神冰冷:“除非能找出地方官和鲁国公勾结的证据,抑或是地方官主动供出鲁国公,交出证据。”
“臣……定当竭尽全力。”朱正豪有些底气不足,他知道李霄的决定是对的,以鲁国公的手腕定是一早安排好了退路,拿下他的可能性很低。
待朱正豪出了门,葛舟尧引着三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走进御书房。
李霄疑惑地问道:“这是……?”
明嘉帝在位的时候,后宫妃嫔送来的汤汤水水接连不断,李霄这个皇帝当真是孤家寡人,只有一个老太监每日会对他说,
“皇上该用膳了。”
“皇上喝口茶润润嗓子。”
“皇上要保重龙体,早点安寝吧。”
除此之外就没了,想吃什么喝什么,想得起来就让人送,想不起来就算了。
李霄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叫过吃食。
葛舟尧笑呵呵道:“这些是大殿下差人分别送给皇上,国师,还有李公(公)……子的五香茶叶蛋。”
自月老庙回来后,李霄将方子交给叶静枫。
叶静枫心知自家父皇无需她嘘寒问暖,自有人排着队关心,但这五香茶叶蛋宫里没有,她便命人做了许多,给大家都带了一份。
李霄朗声:“都呈上来。”
他都快忘了被人惦记的滋味,他的未婚妻一顶三。
*
五日后,金霞殿。
李霄一反常态,听完要务也不急着退朝,已经接受现状的言官们突然发现,话憋久了不是越攒越多,而是憋着憋着就没了。
李霄不退朝,总不好冷场,御史大夫在脑海中搜罗一番,揪出一个倒霉蛋,出列面向上首:“微臣有本上奏。”
“准。”李霄应下。
御史大夫继续道:“臣要弹劾新任翰林院编修郭弘乐郭大人,郭大人自上任以来,屡屡擅离职守,德不配位,有愧皇恩,应予以严惩。”
哎呦,怎么一个小小的编修也有人弹劾,承安伯揩了一把冷汗,上前为儿子辩解:“非也非也,犬子近日身体抱恙,担心给同僚过了病气,不得已拘在家中。”
思及家中那个撒泼打滚不肯上职的小祖宗,他心一横,弱弱道:“犬子才疏学浅,恐难担此重……”
闲赋在家也好过被御史弹来弹去触怒龙威。
李霄打断他的话:“听闻令郎曾当街缉拿盗匪,可见身手了得,这样吧,等他身体好转,让他去寻锦衣卫指挥使朱大人领个差事。”
“这……”承安伯叩首,埋下的面容愁眉苦脸,嘴上却说:“微臣代犬子叩谢皇恩。”
皇上想要提拔一个人真是想躲都躲不掉,本该是一桩好事,可思及皇上真正的用意,他只感到恐慌,他只有一个独苗苗啊。
李霄垂眸睨着他,恶趣味地勾起唇角。
御史大夫没想到自己一席话能把文官弹成武将,接下来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用不上,默默退回列中。
上首,葛舟尧上前对李霄耳语了几句,李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正色道:“朕收到消息,两刻钟前,寿亭侯薨了。”
强撑着一口气的寿亭侯没能等到儿子承袭爵位的旨意,等来了锦衣卫上门抄家,浑浊的老眼一瞪,归西了。
话音传开,百官骚乱,隐隐听见有多愁善感的老臣传来啜涕声,
“侯爷为大商的江山社稷付出一生,是我等表率……”
鲁国公上前一步,拱手:“皇上,请封之事不宜再拖了。”
老侯爷薨了,为世子请封爵位的折子至今没有得到批复,侯府上下处境尴尬。
闻言,一众世爵聚焦上首,自李霄登基以来,他们百般试探,软硬兼施,仍旧没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表态和承诺,今日势必会有一个结果。
李霄扬声宣布:“朕已经驳回了那封折子,命锦衣卫送到寿亭侯府,并查抄了寿亭侯府,将寿亭侯府上下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他的话语如同天雷般劈在一众前朝世爵头顶。
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来的下场,心底涌出一股强烈的兔死狐悲之感,有人惊,有人怒,有人畏惧,他们万万没想到,新君不仅削去世爵的爵位,还要抄家灭族!
寿亭侯是鲁国公的臂膀,李霄一袭话把他惊住了,他痛心疾首地质问:“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前朝功勋?”
这句话也问出了前朝旧臣的心声。
他们为大商的江山付出了全部,只因江山易主,所有的功劳都被抹去,可悲,可恨!
“这件事鲁国公应当比朕清楚。”李霄意味深长:“寿亭侯自前朝起勾结两地地方官员盗取鲁国公封地的官矿铸私钱,证据确凿,前朝功勋这四个字用在此处恐有不妥。”
闻声,正在为昔日同袍抹泪的太常寺卿身形一顿,放下手臂,板起脸。
那等为一己私欲动摇国本的前朝蛀虫不配得到他的眼泪。
鲁国公惊怔,脱口而出:“臣不曾收到消息。”
他万万没想到李霄会悄无声息地把手伸到他的封地,而他事前竟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旋即修正:“矿脉已由工部接管,臣从未听闻此事。”
李霄暗道,当然不可能收到消息,两处封地距离京城五日脚程,为防这些人互通消息有所准备,他特地拖延了些时日,在三地同时动手。
他缓和了语气,安抚道:“国公爷放心,朕已经委派了可靠的人选继任地方官,接管矿脉,收缴私铸钱。”
鲁国公:“……”
放心才怪,他的食禄来自封地,李霄的人接手矿脉,他便沾不得,收缴私铸钱,封地上的百姓们口袋被掏空,别说缴税,吃饭都成问题,他不仅断了食禄,还要倒贴银钱解决百姓的生计。
吃进嘴里的肥肉怎能吐出去!
不行,这笔钱一定要让李霄来填,李霄即便有所怀疑也拿不出证据此事与他有关,地方官出了岔子,自然要由朝廷来承担后果。
有理有据,有其他世爵的支持,不担心李霄不认。
他正欲开口,被李霄抢先:“朕听闻国公爷封地的税率比朝廷的税率高出三倍有余,经此一遭,百姓们受难,恐难支撑,国公爷若有难处尽管说出来,朕绝不会袖手旁观。”
同为世爵自是偏颇鲁国公,可当他们听说封地的税率比朝廷的税率高出三倍有余便打消了念头。
世爵有权决定封地的税率,但都不会太离谱,总要让百姓们有活路,赶上灾年还要贴补。
鲁国公拟定的税率显然有问题,他是私铸钱的获益者,又怎能拿了好处,出事后让朝廷填补。
且李霄已经主动提出可以帮忙摆平,他们无话可说。
李霄三言两语挡下了鲁国公的依仗,鲁国公唇角抽了抽,艰难启齿:“不劳皇上费心,臣会妥善解决此事。”
他总不能在百官面前失去体面。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吧。”李霄起身。
“恭送皇上。”百官齐道。
一众世爵相互交换眼色,寿亭侯晚节不保是咎由自取,他们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回顾今日之事,他们恍然意识到,竟是一直被新君牵着鼻子走,不禁感到些许不安,新君的心智远超出他们的意料,以后还是收敛点吧。
“国公爷?”人都快走光了,汝阳侯见鲁国公许久未动,关切地唤了一声。
鲁国公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两人一并走出殿外。
行至空旷处,汝阳侯低声抱怨:“分明是朝廷之失,却由国公爷来承担后果,皇上此举未免令人齿寒。”
鲁国公眼底涌出一抹戾气。
李霄断他臂膀,断他财路,掏他家底这笔帐,他记下了!
*
回到寝宫,换下朝服,李霄第一时间召来朱正豪,清了清嗓子:“说吧,抄了多少?”
朱正豪一一道明:“白银六百多万,黄金十万,田地五百倾,瓷器古玩……全部折成银两加在一起约有一千多万。”
李霄勾唇,果然与预想中的一样肥,他道:“拿出一部分兑换寿亭侯封地上百姓手里的私铸钱,黄金送进朕的私库,其他的充入国库。”
朱正豪领命退下,葛舟尧喜气洋洋地捧着一张红封贴走进御书房:“皇上,钦天监把成亲的吉日推算出来了。”
李霄眼神发亮,接过帖子拆开红封,钦天监给了三个日子,分别是三个月后,六个月后,一年后。
葛舟尧道:“皇上定个日子,老奴会尽早做安排。”
“当然是(越早越好)……”李霄话说了一半儿打住,嗓音变得温柔:“把帖子送到晴澜宫,告诉她,我想与她当面商议。”
这个“我”自然是未婚夫,而不是父皇。
“奴才遵命。”葛舟尧乐颠颠地退下。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下夹子了,这两天紧张的都没睡,明天后天会补齐一万字,远离小黑屋。
推本古言新预收《和亲后,被皇帝拒婚了》
辛露露作为藩王独女,身负重任,自小从九位哥哥那里学习吹拉弹唱等各种才艺,力求博得已年过半百的老皇帝的欢心。
和亲的日子来临,她把自己模样最俊俏的暗卫叫到面前,狠狠地乱亲一通,
“行了,本公主已经嫁过人了,毕竟是二婚,就勉强接受那老皇帝好了。”
暗*天降艳福*卫道:“公主年纪小,应会被许给某位皇子。”
辛露露摇摇头:“听闻老皇帝的儿子各个都很优秀,待他百年后少不得夺嫡之争,万一站错队就没命了,还是当个太妃稳妥。”
顿了顿,色眯眯地看着暗卫:“后半生有你相伴足矣。”
待抵达宗主国大殿,辛露露身穿一袭烈焰红裙,一舞惊艳全场,老皇帝的儿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赶在众人开口前,她双手在身前交叠,呈臣服之姿:“愉兰王女愿侍奉陛下左右。”
长久的沉寂后,老皇帝道:“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