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冬去春来。
正月,时任车骑将军的皇甫嵩疮伤发作,在幽州病逝。
天下百姓获闻此事,无比嗟叹心伤,在皇甫嵩下葬当天,自发前来追悼,人数多达万人。万人号哭,有的甚至当场哭昏过去,有的以头触地,仰天大声悲唱: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如果说吕布在百姓心中是具备震慑的猛将形象,可以让小儿止啼,那么皇甫嵩则是如兄如父的长辈模样,体恤兼爱,使他们铭记于心。
据说皇甫嵩临死之际,曾惊坐而起,怒目大呼:“大丈夫未能战死于沙场,却学耋老病死于床榻,何其恨也!”
旁人听之,无不为之动容。
朝廷追赠其为‘骠骑将军’,谥号‘烈侯’,并送上由天子口谕,太傅代笔的挽联‘一代名将,帝国之虎’。
大汉朝风雨飘摇之时,正是皇甫嵩挺身而出,肩负起重担,驰骋四方讨贼,为拯救大汉帝国立下了不世之功。
当史官问到吕布,该如何评价皇甫嵩的时候,吕布默然了片刻,随后带有缅怀的说道:“皇甫将军,他活着的时候,就代表了一个属于他那一代人的传奇,而当他死后,则是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大概,这就是最好的结束语了。
正月下旬,青州有蛾贼复起,波及青、冀、徐、兖四州,号称百万之众。
各地诸侯忙着应对青州黄巾之际,暗地里小动作也是不少。
冀州牧袁绍遣使者于并州,以当今天子非先帝遗诏和国贼董卓所立为由,欲行废立之事,想将极具声望的刘虞推向帝位。
期间,袁绍还另派使者去往淮南,希望能够得到袁术的支持。
去年年底,袁术从长安放回出关,正月初才回到淮南。
此番去往关中,令这位袁家的嫡子,长足了记性。
攻取关中的计划失败不说,还莫名其妙的背上了杀害众多朝廷重臣的罪名,吃足了牢狱之苦。
纵使在许多官员的保释之下,获得释放出狱,也仍被囚禁在长安,直至年底。带去的三万将士,全都给姓吕的作了嫁衣。
至今想起,袁术也仍旧是一阵肝疼。
经过此番事件,袁术愈发憎恨朝廷。
如今汉室衰微,非人力所能挽留,他心中包藏的那颗野心,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得知袁绍想要拥立刘虞,袁术则表示反对。二人虽是兄弟,但袁术一直都看不起庶出的袁绍,觉得袁绍根本不配与自己为伍。
更何况,与其拥戴他人,还不如自己登基称帝。
于是袁术便托辞公义,不赞同袁绍的提议,兄弟两人因此积怨翻脸。
撕破脸皮之后,袁绍以丹阳太守周昕为豫州刺史,想要夺取孙坚所在的豫州地界。
去年刘表趁着袁术被囚长安期间,顺势收取了南阳。如今袁术脱困,这口气自然不能忍,遂派了孙坚领兵,前去攻打荆州。
孙坚不在豫州,所以袁术便亲自提兵前来,与周昕对峙。
而董卓的余孽李傕郭汜,则在李儒的设谋下,一路往河北进发,并成功攻占了常山郡,似是对冀州有所图谋。
至于远在幽州的公孙瓒,在没了皇甫嵩的节制后,以铁血手段整合境内兵马,开始着手统一幽州。
是时,天下烽烟四起。
…………
长安城,大司马府。
前两日,吕布才从并州回来,看着从各地呈报上来的一卷卷密奏,吕布眼中似是有些兴奋。
如今并州、西凉、关中、汉中这几处地方,皆已安稳。那么,也该是时候,出关会会天下群雄。
这些地方诸侯表面上顺从朝廷,可实际上,根本没人将其放在眼里。
就比如说,地方上的郡守、长吏,皆要由朝廷任命。但袁绍、袁术等人,根本没这意识,只是向朝廷知会一声,也不管朝廷同不同意,就直接安排亲信心腹上任。
就算朝廷不愿,也是鞭长莫及。
今年开年,由各地遣使来长安向天子进贡的人数,居然不到去年一半。这也间接的表明了,朝廷在越来越多的人眼中,已是形同虚设。
单凭这点,吕布就必须得给他们长长记性。
大半个时辰后,案桌上堆积的奏简全部翻阅完毕。将最后一卷奏简搁下,吕布微皱起了眉头,出声问道:“怎么没有曹操和刘备的动向?”
立于堂下的一众属官皆是面露狐疑,极为纳闷儿起来,曹操他们倒是知道,毕竟是讨董联盟的发起者,可这刘备又是何方神圣?
吕布见无人知晓,遂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忙活各自的事务。
随后,吕布又让人将王政叫来。
听说吕布召见,在校事署内处理事务的王政,立马放下手中一切,赶至大司马府。
校事署,一个很特别的机构。
不仅负责长安城内百官的监视,还负责对各地情报进行刺探收集。可以说吕布所获悉的情报消息,多数都是出自于校事署之手。
来到书房,王政推门而入,顺势将屋门合上,然后上前两步,微躬起身子,声音里透着恭敬:“主公,你找我?”
正在书案上练字的吕布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曹操和刘备,现在何处?”
王政略微迟疑了一下,搜索脑海之后,终于有了印象:“回主公,曹操前些时日与李傕郭汜发生了一场交战,落败而归,如今在白马县休整队伍。刘备于去年年底救援北海,并成功击败了围困北海的蛾贼,此时正被孔融奉为上宾。”
回答完后,王政心中不免有些纳闷儿,他想不明白,吕布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两个人来。
吕布手中的笔锋顿了顿,似是不经意的说着:“以后,加派人手去刺探这二人的情报,关于他们的动向,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主公,校事署近来人手有些不够,此二人又非是大人物。这般做法,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王政面有难色,然则当吕布冰冷目光扫来时,他立马选择了噤声,心中骂了自己一声‘愚蠢’。
方才的言行,已经越界。
“人手不够,那是你的事情。我要的,是曹操和刘备的动向,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明白?”
王政忐忑答道:“是。”
退出书房的时候,王政的后背已是冷汗一片。
“相较袁绍、袁术、公孙瓒之流,在我眼中,这两个家伙才是最危险的人物!”独坐在书房,吕布自言自语的低声念着。
一个胸怀大志,一个百折不挠。
这样的人物,一旦上位,必将是极其难缠的对手。
摊开在书案上的素锦绢布,写着一个‘静’字。本该安宁祥和的字眼,此刻看去,却显得杀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