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多吃了几杯酒,偏又是烈酒,他便醉了。
沈明仁说索性在府中安置,她笑着全都应了他的。
可是第二天起来,赵澈床上就多了个赤身裸体的姑娘。
赵澈慌了神,沈明仁也慌了。
两个人遮遮掩掩瞒不过,把人带到她面前。
那时候多少人盯着她跟赵澈,一丁点的错处就能往死里咬他们。
到姐夫家里赴宴,贺姐夫生辰之喜,宿醉贪杯还睡了姐夫府里伺候的丫头,这样风流成性,好色失德,还做什么东宫储君!
赵盈恨得想杀人,可那丫头是无辜的,她只好做主,把人送进了赵澈的王府去做侍妾。
那张哭花了的脸,和眼前这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柔弱面庞,不就是同一个人!
她记得,把人送进赵澈的王府后,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儿,除去上朝议事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
没过两年,赵澈做了皇帝,一登基,不顾百官反对,封她做了贵人。
其实都是做给她看的罢了。
赵盈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能出入她的永嘉公主府不被察觉,不被怀疑,如此往来传递消息,打探消息。
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沈明仁和赵澈究竟是怎么勾搭成奸的。
即便是重生之后,她也思索过很多次。
身边可疑的,能怀疑到的,她都考虑过,这个女人当然首当其冲。
只是她本以为这是沈明仁打小养在身边的贴心人,却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她终于弄明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
赵盈的声音是寒凉的,那姑娘显然怕她,打了个哆嗦。
她眯了眼,宋怀雍见状不对,越发往她身边护两步:“元元?”
赵盈深吸了口气:“你不要怕我,我是永嘉公主赵盈,你真的要卖身葬父,小沈大人心善,肯帮你,你要没地方去,自然也可以跟在他身边。
但眼下你是来历不明的人,我不松口,他说了一概都不算,听的明白吗?”
“赵——殿下!”薛闲亭气她这样莽撞,难道三言两语就能问清楚一个人的底细吗?
赵盈二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临到了嘴边才猛然改了口。
沈明仁也愣了愣:“殿下,臣不是……”
“她要是个可怜人,我把话问清楚了,就替她做了主,你花银子买下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也省的你同世子打嘴仗,倒耽搁脚程。”
一句话堵的沈明仁哑口无言。
那姑娘被催问了好几句,沈明仁也耐着性子哄了她两声,她才嗡着嗓音怯生生的回了话:“民女魏娇娘,今年十六了,我娘……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是爹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落下一身的病,月前撒手人寰,民女实在没法子了……”
“你读过书?”
魏娇娘忙不迭点头:“上过几年私塾,爹爹请过先生教我。”
那怪不得沈明仁会栽培她了。
长的不错,读过书,又会扮柔弱,乖巧温顺一些,其实不太惹眼,但又确实能够讨男人喜欢。
赵澈得了她,会偏心宠爱不算叫人意外,隔三差五的带回公主府,带到自己面前来,这样的女孩儿,也能讨她喜欢。
还真是煞费苦心。
既然是如此,没有了魏氏,将来也会有别人。
她是个有成人之美的人,沈明仁这么喜欢费心思,她照样也成全。
赵盈缓缓道:“挺好的,看着倒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
她一面说,回头叫书夏:“你带她去,给她换身衣服,先让她跟你们的马车。”
书夏一一都应下,挥春大概觉得这样的人不知足,非要跟着他们更没安什么好心,眼底的防备就更重。
赵盈看在眼里,笑着叫她:“你可别欺负人。”
挥春抿唇,把头低了下去。
薛闲亭心中不快,可到底当着这么多人,总不能质问她跟她赌气,只好拿眼神去示意宋怀雍。
宋怀雍也无奈,心里头直叹气:“我派人去查查魏氏的底细,这两天也会派人盯紧她。”
赵盈说好:“那就麻烦表哥费心了。”
他直摇头,心说我费心的事儿原也不差这一件。
沈明仁那里也觉得奇了怪的,又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青梅竹马又怎么样?赵盈也未必就处处偏帮了薛闲亭。
不过那个丫头嘛……
他上前两步:“殿下若是喜欢那姑娘,收在身边做个婢女也是好的。”
赵盈噙着笑:“小沈大人先看上的,我自不好横刀夺爱,等表哥查清了她的底细,小沈大人就看着处置吧,或者——”
她拖了拖尾音,手还背在身后,冷不丁的话锋一转:“小沈大人打从一开始就没考虑把她送回京城沈家,而是一定要带着一起往扬州吗?”
沈明仁僵在那里。
薛闲亭已经嗤笑着跟上赵盈的脚步离开了此处。
他吞了口口水,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第126章 久病
魏娇娘的底细单叫宋怀雍一个人去查,赵盈是不太放心的。
她这个表哥什么都好,朝中事处置起来也不全都走明路子,但要说余下的这些事情,他怕就没有那么多的门路可以走了。
其实在他看来,大概就算得上是歪门邪道,终究不是正经路数。
他虽事事顺着她的心意,可作为兄长,怕也免不了一番说教。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
从那处往马车旁回,身后便多出个人。
四下人多,她走到哪里都惹眼,一早嘱咐过徐冽,要不想冒头给人瞧见,没事儿就别露面。
他如今是越发会揣摩她的心思了。
赵盈头也没回:“你去后面告诉杜知邑一声,魏娇娘的底细让他派几个人私下里查查看。”
徐冽嗯了一声,她再往前走,身后果然没了动静。
还真是来去无踪。
她低头笑着上了马车,宋乐仪身边的云珠正陪着说话,见她回来,便掖着手要退下去。
赵盈欸了声:“挥春和书夏一时半会过不来,你待着吧。”
宋乐仪只叫她:“我才听云珠说,还想说你呢,怎么什么人都带上路?”
“怕什么,底细叫人去查了,我身边又有徐冽,就算她真是什么人安排到我身边的,还能伤了我不成?”
赵盈不以为意,浑然不放在心上一般:“我眼下倒巴不得她是什么人安插来的眼线。”
只可惜她不是。
就算魏娇娘真的来路不明,杜知邑真能查出点什么,多半也是要和沈家有关,扯不到别的上头去。
宋乐仪听了这话直皱眉头:“这是怎么了?刚才都还好好的,下去一趟,见了个不相干的什么魏氏,怎么说这样的话?”
她抿唇,给云珠使了个眼色。
丫头会意,到底还是退了出去。
这会儿马车行的又缓,再慢一些,她便能翻身下了车,径直往后面安排给挥春和书夏她们几个随行丫头的马车方向去了不提。
赵盈靠着三足凭几,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芙蓉雕花的花瓣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沈明仁倒是很想把人带在身边,一路带到扬州府去。
也不怪薛闲亭生气,我算是长了见识开了眼。
魏娇娘倘或是有心人安排到我身边来的,沈明仁自然也跑不了。”
提起这个宋乐仪面上闪过尴尬:“要我说,在扬州府拿住沈明仁短处,以此拿捏沈殿臣,如今恐怕不太行。”
“我换个法子,另想办法就是了,也没那么……”
“不是。”宋乐仪没叫她说话,“薛闲亭那个脾气,他打心眼里就不待见沈明仁。
以前咱们没什么交集,他也少提起这个人来。
我近来总在想,照说沈明仁名门之后,和你们本没什么区别的。
他是沈阁老的嫡子,又不是野路子出身,就算小的时候被沈阁老留在老家养了几年,可回了京,自然也是高门郎君。
后来他又有了才名与贤名,挣了个什么京城第一贵公子的名头在身上。
薛闲亭他要是看重这个,觉得恶心膈应倒也罢了,偏偏他不是。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就没跟人家打过交道呢?”
讨厌一个人,疏远一个人,都不太会是无缘无故的。
他们这样的出身,早晚抬头不见低头见。
年少时即便没有私交,等年岁渐长,还不是要入朝为官。
等成了同僚,谁又能避开谁呢?
事实上她前世要嫁沈明仁时,薛闲亭跟她说过很多话。
不过那个时候她猪油蒙了心,一心以为沈明仁是良配,那样的情谊同她和薛闲亭之间是不一样的。
后来沈明仁待她的确极好,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起初薛闲亭也劝过,她总是不肯听,虽未曾与他翻过脸,可实实在在说过一些戳人心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