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既是我出的,人是我留下的,总不能在咱们的地盘上还叫她受了委屈。
端是看着世子爷的面子,她还不比外头那些人跟咱们关系更近些?”
她一口一个世子,分明揶揄打趣。
薛闲亭剥好的橘子塞到她手里去:“今日朝堂事我也跟你说完了,你们俩自己吃吧,我走了。”
他果真起身就走,赵盈也不开口挽留。
宋乐仪冲着他背影做鬼脸又啐了一口,等人出了门,走远了,她才叫赵盈:“你就知道和稀泥。”
“那不然我下次叫徐二揍他一顿?”
宋乐仪撇嘴:“算了,他就这个德行,我早习惯了。”
赵盈几不可见摇头,心道薛闲亭大概也是这样想。
“不过元元,你还真打算在京城替崔晚照撑腰啊?”
撑腰不撑腰的,其实也轮不上她。
广宁侯夫人被崔高氏那样想逼都不同她撕破脸,待崔晚照这个外甥女能坏到哪里去?
有广宁侯府在,崔晚照就是真受了委屈,也有人会替她出头。
“旁人都觉得我和崔大姑娘的关系是有些尴尬的,我自己反倒不觉得。”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橘子:“侯夫人是个聪明女人,舅母登门说的那番话,她便很清楚我对薛闲亭只有朋友之谊。我若心中有半分男女之情,就凭我的性子,不出手整治崔高氏和崔大姑娘就不错了,还替她想法子挽回名声?
说来我其实该谢谢崔高氏。
她不带着崔大姑娘进京逼婚似的闹一场,我和薛闲亭这事……我是真没想好怎么跟侯夫人说清楚。”
那是个算得上慈爱的长辈,所以她选择不去面对,也不想冷言冷语的去伤害半分。
宋乐仪摇头又叹气:“崔晚照命还挺好。”
赵盈观她神情,笑出声来:“表姐吃崔大姑娘的醋?”
“那可不。”她一挑眉,倒有些眉飞色舞的精彩,“明知我最厌烦攒局做东,还要我为了她做这些,还得看顾着她不受人欺负,可见我在你心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的呀。”
分明就是玩笑话,赵盈一侧身,往她身上靠了靠:“那也不打紧呀,在我这儿没地位,在辛程那儿地位可高了去的。表姐不如搬回家去住吧,隔三差五就能听人把你高高举起,奉若神明,一定痛快极了。”
宋乐仪一怔,便要去打她:“你这张嘴越发不饶人,我今儿非要好好治治你不可。”
赵盈早有防备,一把捉了她的手腕:“表姐别闹,那我不打趣你,问两句正经话?”
她语气倒是蛮正经,如果能把眼尾的笑意再收一收,宋乐仪或许就信了。
不过她还是抽出手又坐了回去,还顺势替赵盈理了理被她揉搓乱了的衣角:“我不喜欢他,别问了。”
宋乐仪没等她问,自顾自先答了,说完了还要再反问一句:“元元,你很急着要我嫁人吗?”
这回轮到赵盈怔然:“那倒没有。”
宋乐仪狐疑瞥她:“从徐冽到辛程——辛程倒罢了,他那副做派,前些日子爹娘和大哥成天抓了我来问,问我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他,后来见他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才信了不是我招惹的他。
头先徐冽那事儿,简直就是荒唐,你竟以为我喜欢徐冽。
咱们一起长大的,我什么心性你不晓得吗?
我虽是个最不服管教的人,但实则最规矩,若不然凭姑母昔年盛宠,皇上这样恩重我父兄,京城之中从小我就横着走了。”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瞧见赵盈眼角抽了一抽,虎着脸轻捶她:“我那是跟着你和薛闲亭才属了螃蟹的,换了我自个一个人,绝不那样!”
赵盈连连摆手:“好好好,我们俩是属螃蟹的,与你不相干,你别打我了,也疼的呀!”
宋乐仪才哦了声,替她揉了两下:“我心里想着,将来若是真要嫁人,总得是个安安稳稳能过日子的。我也不图他大富大贵,不求着他是什么名门之后,最要紧的不就是踏实安稳吗?
你瞧瞧你同我说的这两个——我就不说徐冽和徐家的糟心事,他是行武的人,若领兵出征,我还要为他而提心吊胆?
那辛程身后是偌大一个成国公府,门庭复杂,况且他还有这样的野心,你瞧着他是多本分的一个人吗?”
她自顾自的摇头:“我只盼着他知难而退,这狗皮膏药的底子能早点收敛起来才好。”
第217章 摊牌
废御史台改置都察院之事宋昭阳心里一早有数,所以真的料理起来,也并不至于手忙脚乱又或是要拖延许久。
毕竟这事儿早就是心照不宣的,只是等着天子金口一开,旨意下达罢了。
再说司隶院虽也有监察百官之权,但前提还是得有御史台此类机构的存在,况且御史台中那么多官员,总不能一直闲置不用。
是以昭宁帝派下话来的第三日,都察院一切也就安置妥当。
其实还是沿用了御史台从前的衙门来办公,不过是换个说法,至于一众属官,该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
辛恭自入京至今,也总算是彻底的有了着落。
二品左都御史,又袭了淮安郡公爵位。
他要久居京城,工部还要为他选址依照规制打点出他的郡公府邸来。
而此前赵盈私下里也同宋昭阳提过了辛程的事,吏部借着改置都察院一事,顺势上折,顺理成章的把辛程送进了礼部去。
姜承德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辛程入了礼部后他反而还殷勤切切的关怀过几句,端的是一派长辈架势。
可一直到宋乐仪设什么百花宴,遍邀京中贵女,辛程上赶着给她搜罗了百盆名种盆栽,还有二十余盆珊瑚琉璃一类的盆景,全都送到宋昭阳的尚书府时,他才觉出不对味儿来。
那天云逸楼四楼欢声笑语一片,赵盈面上的笑容虽然淡淡,但眼角眉梢总是欢愉的。
辛程执盏一饮而尽,烈酒入喉他却只觉得酣畅淋漓:“我说这法子一定行吧,殿下这回总该信我了吧?”
赵盈横一眼去:“我不信你,你能见到杜三?”
杜知邑给赵盈的茶杯里添满了茶,薛闲亭冷眼看着,没说话。
二人之间气氛实在是有些凝重的,辛程却恍若未闻:“我想姜阁老的脸色可难看透了,明日到部里去当差,他说不得吃了我的心都有。”
“是啊,所以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赵盈端了茶盏挪开,示意杜知邑不必为她忙碌,实在也是不想看见薛闲亭那样冷肃的眼神。
这二人之间,为了她若真闹得不痛快,她觉得大可不必。
反正她一个也不喜欢,都是一起共事的人,因为儿女情长的事生出嫌隙,该头疼的那就是她了。
好在杜知邑有分寸,收了手,小铜壶放回原处去。
薛闲亭才把目光收回来,若无其事的去看辛程:“你既要做出私心里偏向他和瑞王的样子,又整这幺蛾子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事?嫌日子过得太清闲吗?”
辛程挑眉反驳回去:“我心爱的姑娘设宴请客,那我不是总要给她撑撑排场的吗?我送了东西去又怎么了?再说了,我先前也常到宋尚书府上献殷勤,是姜承德自我安慰,以为我做表面功夫给人看罢了。
另有一则,世子难道真指望我那个弟弟一直帮我遮掩着啊?”
倒也是。
辛家这两兄弟,貌合神离。
辛程私下里与他们一处时,把辛恭的老底揭了个遍,那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真小人。
至于辛恭,朝中得了势,对辛程这个嫡兄不闻不问,往来赴宴也从不提起辛程半句,全然没有这么个人似的。
上京官场如今哪还有人不知晓,兄弟俩比陌路人也亲厚不到哪里去。
辛恭当日假借辛程之名和姜承德私下往来,是希望辛程知难而退,后见此计未成,还叫辛程提剑给伤了,顺了辛程之意,又与姜承德虚与委蛇数日。
这才有了辛程入礼部以来姜承德对他满怀关切一事。
经过宋乐仪这一遭,辛程几乎等同是把心事告诉了全京城,他心有所属,一颗心全扑在宋大姑娘身上,姜承德就是个傻子,也不会信他有心投诚了。
赵盈慢慢品茶,一杯茶很快有大半下了肚:“这样也好,私下少了往来,他心里也不想这事,别以后真出了什么乱子,还要捎带上你。
他要捎带你倒无所谓,偏偏还要我出手捞你。
所以说这三心二意,脚踏几条船的事,不管是真是假,最好都别干。”
辛程正要再饮一杯酒,叫她这话给噎住,酒杯僵在那儿,他眼神闪着无辜的光望向赵盈:“殿下,我可没脚踏几条船,这话可不好乱说的,尤其是到了宋大姑娘面前,倒像我何等风流一般。”
赵盈一抬手打断了他:“你在我这儿表的诚心够多了,我一个字也没说给表姐听,闭嘴吧。”
辛程眸色暗了暗。
杜知邑顺势在他肩膀一拍:“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怕什么。”
赵盈不动声色瞥去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望向窗外:“时辰不早了,你们该走了,别叫我表哥生等着你们。”
她催了一声,后面的话全是冲着薛闲亭说的:“崔大姑娘为你的事进京这么久也没同京中女孩儿一处聚过,我叮嘱过表姐,尽量看顾她,但表姐今日做东,总不能不错眼的看着她。
今日这个宴男女未曾分席,你们自能一处,你也该给她留些体面,好叫外头那些人知道,清河崔氏的姑娘,你广宁侯府堂堂正正的表姑娘,也不是什么人都好上来踩一脚的。”
薛闲亭说知道,拢了长衫下摆缓缓起身。
辛程随着他动作而动,又确信自己没看错,薛闲亭眼角的余光一定是落在了杜知邑身上的。
他不动声色一撇嘴,越发不吭声。
薛闲亭果然没忍住,问赵盈道:“你何时走?”
赵盈没看他:“我跟杜三还有话说,你别管我。”
薛闲亭余光中的人眼尾染笑,更似挑衅。
二人暗中的较量,其实谁也没瞒过。
辛程踉跄了下,一把抓在薛闲亭左臂上。
突如其来的一下叫薛闲亭回神看他,嫌弃的甩开手:“两杯酒就吃醉了吗?”
“没站稳呗,走不走啊?”
薛闲亭深吸口气,拂袖而去。
辛程回头看赵盈,赵盈正冲他摆手叫他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杜知邑眼尾的笑意才慢慢扩散开,等到蔓延至于整张脸,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爽朗的笑声此刻尚未走远的人一定听得到。
赵盈压着太阳穴:“别笑了。”
他渐次敛起笑声:“本来觉得日子枯燥无味,现在反而觉得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