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上元节人山人海的,她瞧着唐苏合思横冲直撞,就算撞上去,也是唐苏合思撞的她,不是她要来惹是生非,这才冲过来的。
实在是……没看见赵盈和宋乐仪。
姜幼烟对赵盈的忌惮是打心眼里的,人往她身前一立,她就先退了两步。
唐苏合思藏在赵盈身后都瞧见了,嗤了一声。
那声音不高不低,足够众人听见。
姜幼烟越发觉得丢了面子,强撑着挺直腰杆来:“你差点撞了人,竟还是这样的态度吗?”
宋乐仪听来直皱眉头,刚要说话,赵盈先在她手腕子上反扣一把:“姜七,是谁差点撞了谁,咱们说道说道吗?”
赵盈笑着说好的时候才更吓人。
姜幼烟八岁那年就是被赵盈笑着推下荷花池的。
她头发一炸,本就心虚,当下哼了一声:“算了,我懒得跟你们计较!”
倒真是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做派,领了丫头转头就走。
唐苏合思见状便要去追,她可不吃这哑巴亏。
赵盈噙着笑长臂一捞,把人给抓了回来:“大过节的,何必上赶着找这个晦气,她既怕了我,以后也不敢来招惹你,叫她去吧,不过跳梁小丑,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你不觉得跌份儿?”
唐苏合思撇着嘴满心的不乐意:“我也没得罪过她吧?来京城这么久了,上京的闺秀我认识了不少,个个见了我都很客气,就这个姜幼烟,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也懒烦见她。
那索性大家不往来,她今天是吃错了药吗,大过节的冲上来想找我的麻烦。
分明故意撞上来,倒要赖在我身上,说我撞了她?
要不是有你们在,她难道还要我当众给她赔礼道歉吗?”
撒泼是姜幼烟的拿手好戏。
反正她“名声在外”,根本不在乎丢不丢人这件事。
唐苏合思还真是说对了。
至于她困惑不解的地方——
赵盈与宋乐仪对视一眼,二人一时间竟都笑起来。
唐苏合思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去摇赵盈手臂:“好端端的,你们又笑什么?”
赵盈拉下她的手,转身从一旁摊子上拿了个吹好的糖兔子,胖滚滚的,递到唐苏合思手中去:“这就是中原人常说的人情世故,以后常恩王兄会慢慢教给你的。”
第292章 替我拿主意
上元节的小插曲无人放在心上,就连唐苏合思自己也不曾,反倒满心欢喜,因为赵乃明快要回京了。
消息仍旧是赵盈带给她的。
尽管她不晓得那天赵盈再登四方馆门,见她阿哥所为何事。
她满腹狐疑想要跑去偷听,结果被抓了个正着,本打算胡搅蛮缠一番抽身走开,却意外得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连胡搅蛮缠也忘了,后来挨了一顿数落,可也没有分毫的不痛快,压根儿不当回事儿的。
一直等到正月十八,终于复了朝。
而先前杜知邑回禀福建闫达明逃跑一事的折子,也终于抵京。
奏折是吏部直接呈送御前的,根本没经内阁的手。
太极殿上沈殿臣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然则无从发作。
本来刚出了年,大家还是高高兴兴,和和气气的气氛,福建案兜头又泼下来,穷凶极恶的那一个是闫达明,这对天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昭宁帝于金殿上冷笑三声,奏折反手扣于御案上,后来竟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留下文武百官,一众臣工面面相觑。
还是孙符最先回过神,长扬一声退朝,拂尘一甩,疾步追着昭宁帝方向而去。
自太极殿退出来,沈殿臣已无心这些事,该如何处置定夺,昭宁帝总有主意,再不济,也跟吏部刑部商量去,奏折都已经不过内阁,他这个首辅几乎形同虚设,他不愿意冒尖出头,再让昭宁帝来挑他错处。
只是眼下境况实在尴尬,每每上朝都觉得身后有无数双等着看热闹的眼在盯着他,还是要想个法子打破这个局面才是正经。
宋怀雍位次本就靠后,此时更刻意放慢脚步等赵盈。
人至于他身侧,他才轻拉赵盈袖口,朝着头前姜承德身影远去的方向努了努嘴。
赵盈明白他意思,噙着笑摇头:“不急。”
他是指赵清的事。
这件事从来都是急不得的。
既然交给了姜承德,她就大可以放宽心来歇一场。
在姜承德把赵清与福建案按在一块儿之前,甚至之后,她最好固守安分二字。
要不是之前告假这法子用过太多次,她现如今还会在朝中告假的。
不过这件事不急,另一件事倒应该去问一问赵承衍——
赵盈快步下台阶,一路往宣华门方向,宋怀雍紧跟在她身后。
等出了宣华门,见她脚下仍没有要停一停的意思,径直上了马车去,他自己反而把脚步放缓,声儿不高也不低问她:“你是另有事情?”
才钻进车里的赵盈撩开侧旁小帘,探出半颗脑袋来:“我去一趟燕王府,有事请教皇叔,表哥先回家吧。”
他不再追问,马车也缓缓行驶起来。
赵承衍不上朝的日子越发多了。
从年前起就是这样。
复朝的第一天,他还是不露面。
是因为赵濯吗?
宋怀雍无从得知,心下却升起许多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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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处都是欢愉喜气未全然褪去,只有燕王府府门紧闭,石狮脖子上的红绸早摘了去,府门口的大红灯笼也取了下来,再寻不到半分年节气氛。
门上当值的小厮乍见赵盈马车之时就已经知会人入府去回话,更匆匆开了角门准备着迎赵盈入府的。
下车的工夫,长亭已经掖着手快步迎出来。
人下了台阶,往赵盈身侧迎来,她正好下车站稳,横去一眼:“皇叔在忙吗?”
长亭摇着头笑着说没有:“知道公主过来,这会儿在小花厅等您,才打发人去买几样您爱吃的糕点回来,又吩咐了灶上中午做几样您爱吃的菜,连梅子酒都新娶了一坛出来呢。”
赵盈面无表情的听完,缓步上了台阶去。
本来是想说她不打算在燕王府吃午饭的,话到嘴边忍住,又咽了回去。
其实想想吧,赵承衍也挺可怜的。
二十六年都是一个人,从十六岁开府建牙搬出宫,他的王府里就没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每天看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也是一个人。
连宋太后之前都会说,也就是她搬到燕王府住的这段日子,赵承衍身上才有了些烟火气,活的像个人一样。
她是打从真的跟赵承衍闹过一次别扭之后,慢慢把她的东西开始搬出燕王府,仔细回想下来,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是真没正经陪着赵承衍吃过一顿饭。
也别说吃饭了,就是坐下来聊聊天,吃杯茶,也少有。
不是十分要紧需要跟赵承衍商量的事,她口都不会开,只字不提的。
真遇上了,也只是到燕王府来谈正事。
事情谈完,扭头就走。
后来宋太后又说,这人果然没个长性,新鲜劲儿一过,那点子烟火气又不见了踪影。
赵承衍的心孤傲又冷僻,太难靠近,但或许是为着母亲的缘故,他是愿意尝试她的接近的,不过这个机会她不太稀罕,他就收回去了。
正因如此,不打算吃午饭这样的话,赵盈才没说出口。
一顿饭而已,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本就不是血亲,她对赵承衍所提出的所有,赵承衍应允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本就该怀着感恩的心同赵承衍相处。
他终究和昭宁帝,和赵家兄弟,非一路人。
赵承衍的小花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二十来盆的木芙蓉。
这本不是木芙蓉盛开的季节,大概是像那些进贡入京的香瓜一样,是他有心栽培,才弄出来这些。
母亲喜欢红梅,也喜欢木芙蓉。
喜欢红梅是人尽皆知,因母亲宫中的大片红梅。
喜欢木芙蓉是鲜为人知。
连赵澈都不知道。
赵盈进门入眼那几十盆各色木芙蓉,一时语塞。
赵承衍倒是坦然,招手叫她坐:“这是年前才费心思栽种,好在是活了二十来盆,等到过阵子,着人送去麟芷殿,你母亲看着也高兴。”
还真是给她母亲准备的。
赵盈喉咙发紧,认为自己应该道谢,可是谢什么?谢他一个外男在她母亲过身十几年后还惦记着她母亲喜好?
赵承衍应该不是那种心思,之前说的也很清楚,但他做的这些事实在是——怪不得昭宁帝视他做眼中钉。
一母同胞,昭宁帝是天命所归,赵承衍凭什么就不是?
还总是对他心中所爱表现出极容易引起误会的情分,种种举动,叫她看来都觉得甚是不妥,落在昭宁帝眼中,便只会更甚。
他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无心,说是故意为之赵盈还更愿意相信一些。
她落座下来,却长久沉默着,手边的茶水也没动。
赵承衍挑眉看去,花厅里伺候的奴才早有眼色的退出去,只留他二人于此间:“多日不见,你是茶水点心也变了口味?”
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不满。
除去宫宴,赵盈住在宫外,大年下却并没有往燕王府走动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