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兰芳把她递给秦游的时候,小家伙的怀里又多了一个红包。
秦游把她在手里掂了掂,感叹道:“弟妹一定过得挺不容易的,自己那么瘦,孩子却养得白白胖胖的,比欢欢三岁的时候压手多了。”
宋兰芳鼻子一酸,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晏姝,终究是问心有愧,没说什么,等秦游把孩子还给了杨怀誉,这一家三口就走了。
到了外面路上,秦欢问宋兰芳:“娘,我刚听到您和姥姥吵架了。”
“嗯?”宋兰芳心情低落,没什么心思聊天。
秦欢却非常感动,非常激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怎么劝您生个儿子您都不答应了。”
宋兰芳原本在前面骑车,闻言回头看了眼,没说什么。
秦欢却给了她一个自信的阳光的笑容:“娘,姥姥说您认为女儿没有继承权不公平。所以,您不生弟弟,是怕我将来跟您一样受气吗?”
宋兰芳没想到吵架的一句话都能被这孩子注意到。
还挺欣慰的:“是啊,娘和你爹一开始就说好了,要是头胎是儿子,一定会要个女儿,给她很多很多的爱和家产,要是头胎是女儿,那就不要儿子了。我和你爹的全部爱和家产都是你的。我不会让你走我的老路的,所以,你一定要记得时刻温习功课,万一哪天恢复高考了,考个好学校,好好出人头地,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只能仰望你,知道了吗?”
“我明白了娘,你真好。”秦欢特别想扑上去抱抱她娘,不过现在还在骑车,等到家再抱好了。
*
宋兰芳一家一走,宋建华这边的力量瞬间就被削弱了不少。
他不明白他婆娘怎么就把大女儿一家给气跑了,但是他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是再任由晏姝胡闹,那家里的三亩九分地,真的就要落入外人手里了。
他不服这个气!
还好他有后手。
他扯着袁翠柳去旁边问了问:“你表弟呢?”
“刚不是跟你说了,在后面你弟弟家呢。只要你一声招呼,马上就来给那个丧门星泼脏水,看她还有什么脸见人!”袁翠柳早就为晏姝准备了一个又一个恶毒的大招。
如果说遗像和遗物是杀人诛心,那她表弟这边,就叫“用唾沫星子淹死人”。
老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袁翠柳往后面去喊人,宋建华则去前面院子继续跟晏姝他们周旋。
不过他也不跟晏姝啰嗦,只找周书记铺垫接下来的大戏:“其实啊周书记,我老宋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的,我绝对不是那种对子女媳妇刻薄的人。但是吧,我家宋骞的地我确实没办法交给外人。咱不谈那晏姝生的是儿是女,咱就说晏姝这个人,她本身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你总不能让我把我儿子的地让出去,留给她养野男人吧?”
周思源蹙眉,什么野男人?
还不许人家丧夫之后再找了?
结果没等他找晏姝核实一下情况,宋家院子里就来了七八个男人。
其中一个居然是他们公社宣传口的干员老袁。
那老袁见着周书记故意装作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书记,您也在啊。”
周思源没想到这老东西今天早退是跑宋家来了,不过他没有当场翻脸,而是给老袁留了点脸面,冷着脸点点头。
袁腾岗心想反正自己快退下来了,得罪人也不算什么了。
再说了,虽然他得罪了周书记,可他却可以永远在他表姐夫面前摆功劳了。
他表姐夫有钱,他有了功劳,可以多多地蹭吃蹭喝,这么一算,稳赚不赔啊!
于是他豁出去了,跟周书记打完招呼后就指了指晏姝:“你们说的负心婆娘,就是这个女人吗?”
那几个街溜子忙凑到晏姝跟前,一致点头:“是她,就是她!始乱终弃的烂女人!跟宋骞结婚之前就跟我有一腿了。”
“就是她,她还为我流掉了一个孩子!”
“是的,她当初说得可好听了,叫我做她的地下情人,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但是小别胜新婚,不比天天腻歪在一起强吗?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么做,可我又实在是舍不得她,于是我一直跟她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我也是,不过我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跟这么多男人共用她这么一个破鞋,我迷途知返,娶媳妇生孩子好好过日子去了。”
“你们还算好的,我才是最惨的。她和宋骞一吵架就找我撒气,我又满足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她喊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今天跟我一起来的小白,一起伺候她一个。后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自暴自弃,整天游手好闲,直到我把我娘气得中风了,我才迷途知返。可是我现在见着她,还是想念跟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能问问她,还愿意跟我好吗?”
“你别做梦了,她已经答应我了,年底就跟我结婚,还要给我生十个八个胖娃娃呢,彩礼都已经收了,足足两百块呢!”
“什么,你居然捷足先登了,那我怎么办?”
……
这几个街溜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一时之间,还真把在场的好多人都给糊弄住了。
尤其是院子里围观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着晏姝指指点点了起来。
还有的人趁机起哄:“对啊,我也跟她有一腿,我可喜欢她娇滴滴地喊我哥哥时的样子了,那小脸红得跟抹了凤仙花汁儿似的,叫我至今都念念不忘。”
说话的是上圩村出名的老光棍封坪,整天蹭吃蹭喝,无耻至极。
他看出来了,这群街溜子就是宋家请来败坏晏姝名声的,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主动扇一把火呢?
到时候老宋还能少了他的好处?
于是他厚颜无耻地主动认了不干不净的男女关系。
这些根本不存在的污蔑和中伤,让晏姝一时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院子里、堂屋里、面前的、背后的人,全都在议论纷纷,各种荡|妇羞辱,谩骂挖苦。
晏姝气得不轻,直接转身,找到那个主动掺和进来的老光棍,二话不说,冲到他面前,一抬腿,膝盖一顶,仿佛听到了子孙袋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这个满口黄牙的老光棍就五官扭曲地倒在了地上。
哭喊着叫骂着,又被晏姝一脚踹在了他的脏嘴上,晏姝实在是太恶心这种无耻的老男人了,连动手扇他耳光都觉得会脏了自己的手。
等这个老光棍终于领教到她的厉害闭嘴了,她的娘家人已经赶了过来。
一问,才知道这群王八犊子在给晏姝泼脏水。
晏澈虽然不待见晏姝,那也是他们兄妹之间的问题,到了该一致对外的时候,他是不会含糊的!
他绝不会容忍晏家的人被人这么欺负羞辱!
他拨开人群,把还在踹老光棍的晏姝拉了起来:“三妹,你冷静一点,为这种人脏了名声不值得!让我来!”
晏姝正在气头上,一把搡开了晏澈:“大哥你别管,今天这群畜生一个都别想跑,我非得叫他们知道血口喷人的下场!”
晏澈没想到,自己居然拉不住晏姝,等他踉跄着后退到沈玉璃身边的时候,他懵了:“三妹这力气,连我都不是对手!这是真的急眼了吧?”
沈玉璃也被吓了一跳,忙看了眼晏浒,他是杀猪的,应该力气大些:“晏浒,你愣着干嘛呢?快去拉着三妹啊,别闹出人命来,到时候她有理也成没理了!”
不过,不等晏浒出手,杨怀誉已经走过来,把晓萌递给了沈玉璃,随后走回去,从身后轻轻拉开了晏姝。
没用多大力气,他知道,那是因为宴姝给他面子。
他把晏姝搀起来:“姐,别脏了你的手,我来。”
要不是为了照顾晓萌,他早就第一个开揍了!
现在晓萌交给了晏家的人,他终于可以豁出去,跟宋家请来的这群无耻之徒好好算一算账了!
五分钟后,晏姝,杨怀誉,晏楚炀,加上晏澈和晏浒,五个人,把包括袁腾岗和那个老光棍在内的九个泼脏水的贱男人全都揍趴下了。
要不是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公社武装部长忽然喊了一声,他们还要继续揍人。
武装部长叫楚保国,是艄公老楚的小儿子。
对于晏家和宋家的糊涂官司早有耳闻,不过他的作用是来镇场子的,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出手掺和。
因为他怕自己一失手把人给弄死了。
只能冷眼旁观。
可现在,他不得不发话了。
还好,他这个武装部长的话还有点分量。
他吆喝了一声住手,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走过来,提起袁腾岗的衣领子,看着他猪头一样肿胀的脸,很是嫌弃:“老袁,你这事做得不地道,怎么好平白无故毁了人家女同志的清白呢?”
说着他把袁腾岗松开,转身看了眼气喘吁吁的晏澈:“阿澈,你也犯傻了,你是没见着我在还是不信任我会说公道话?看你把自己的手都砸破了,就为了这种渣滓,值得吗?”
说完,他又去把杨怀誉扶了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泥灰:“你就是杨怀誉,怪不得你娘敢大言不惭说你一定能进武装部,果然是个打架的好手。这样吧,今天开始,宣传口的事别管了,到我这里来帮忙吧。”
杨怀誉很意外,不明白楚保国想要他做什么。
不过他没问,只是应了一声知道了。
楚保国拍拍他的肩膀,最后走到晏浒和晏姝面前,一手一个,把这对揍急眼的兄妹俩都拽了起来。
夸了晏浒一句:“力气不小,冬天上河工少了你可真是公社的损失。”
夸完晏浒,这才看向晏姝。
眼中有欣赏,也有惋惜。
叹息一声,道:“宋骞还在的时候就跟我关系不错。他看上的人,不会错的。晏姝同志,你受委屈了。鉴于今天事发有因,我会跟组织申请,免除你们五个人责任,重罚造谣中伤的这九个人。”
说着,他转身扫视了一圈在场围观的村民:“你们应该知道,晏姝的大哥晏澈,是公社的电影放映员。每次我去电影院,都能看到他唉声叹气。问他怎么回事?就说他那个三妹丧夫后受了刺激,回到娘家后疯疯癫癫的,不是没来由地哭就是莫名其妙地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抱着孩子跟抱着个宝贝似的,谁也不让碰,怕是真的要疯了。”
“试问,这样一个遭受重大打击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勾三搭四?更何况她爹晏楚炀是木匠师傅,整天在家里做木工活,难道她要把野男人带到家里乱搞?当着她爹的面可能吗?”
“请大家都动动脑子再起哄!也请各位对这个命运坎坷的女人多一点体谅和善意。她还很年轻,她还有未来可以期待。不要用你们的冷漠和起哄来扼杀一个鲜活的生命,那是在作孽,知道吗?”
说完,楚保国把留在院子外面的武装部的人叫了进来,把闹事的九个男人都带走了。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眼钟大奎:“钟书记,你们上圩村出了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写份检查呢?当然,我只是提议,你可以等周书记发话了再写,不过到那时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你三思吧。”
楚保国走后,周书记也不想跟宋家的人废话了,这家人太作孽了,犹如臭烘烘的粪坑,让他只想退避三舍。
他直接下了命令:“钟书记,事情是出在你们上圩村的,该怎么解决希望你心里有数。明天我再来的时候,我只想听到好消息,不想再看到恶心人的事!”
钟大奎傻眼了。
他奶奶的,宋家的破事,怎么最后都怪到他头上来了?
他也不姓宋啊!
他端着他的“为人民服务”,急得团团转。
他喊住了准备离开的彭淑雅:“彭同志,劳驾指点我一下,这事该怎么办啊?”
彭淑雅还带了个叫郝薇的干员过来,负责在旁边记录事情的全过程,这会儿刚收了纸笔,见状只得又打开了。
彭淑雅叹了口气:“钟叔,你还不明白吗?老楚都发话了,你要是听不懂,这个村支书也别当了。”
钟大奎这下彻底放弃了挣扎。
行吧,跟老宋他们磨嘴皮子吧,三亩九分地,给出去其实也没多大损失,他老宋能挣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