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让许悠琳别管,让他自己找吧,要是能摸对地方,再去打招呼不迟。
许悠琳听着这话,总觉得这大叔就算不是个惹事精,估计也跟惹事精差不离。
所以她离开后,自主主张找到了林仲远,敲打了他两句:“我也不知道你来找我们队长有什么事,不过我可给你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队长是个体面人,你要是缺吃少喝的想攀附亲戚,你就好好说话,别闹什么哭哭啼啼的苦情戏,平白给我们队长惹麻烦。”
林仲远没想到这姑娘这么着急维护,看来他儿媳妇人缘还不错?
起码村里人都向着她。
于是他笑了笑:“你放心,我就是听说他们成家了,没赶上吃酒席,过来看看而已。”
许悠琳狐疑地打量着这大叔:“酒席?你不会不知道他们婚期定在六月吧?看来你们关系不怎么样嘛,果然是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我劝你赶紧走,别给我们队长惹事生非。”
林仲远没想到还没办酒席,心里的抑郁之情倒是淡了些,不过他不放心,还是确认了一下:“当真?可我听说他们都已经住一起了,这不是搞婚前同居那一套吗?你们队长家里居然不反对?”
“你这小老头,管得还挺宽?我们队长爹妈都没意见,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没事赶紧走,我们队长忙着呢。”许悠琳这下彻底确定了,这人怕是个封建遗毒,管起别人婚前同居来了,闲吃萝卜淡操心。
林仲远笑了笑,还是照着其他人的指示往仓库那边摸索了过来。
许悠琳拦截失败,只能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从桑树林里抄小路给晏姝通风报信去了。
结果跑到半路就停了下来。
她的右手边传来了一个男人哭泣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个女人劝他回去的声音。
许悠琳的八卦之心瞬间被勾起来,悄悄凑过去听了一耳朵,顿时惊呆了。
说话的不是妇女队长沈玉璃吗?
怎么回事?
她居然……居然背着她男人搞外遇?
好家伙。
她忽然很好奇,那男人是谁啊,这么厉害,能撬得动晏澈的墙角?
她屏住呼吸躲在树后,找准机会探头看了眼。
这一看,她彻底傻了,这不是华工的弟弟吗?
一开始还是个阳光小伙子,后来不知道哪天开始,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开年之后直接失踪了一个多月。
她跟他不熟,也没怎么关心他去哪了,所以现在看到他,许悠琳还挺震惊的。
不过,把眼前的一幕和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一想,所有想不通的疑点,瞬间都迎刃而解了。
原来这家伙看上有夫之妇了啊,因为感情见不得光,所以不爱说话了。
啧,果然男人都没几个好东西。
许悠琳又听了一会,悄悄离开了。
在她身后,那沈玉璃已经察觉到了有人经过,便冷下脸来,让华少秦赶紧走。
华少秦哭了半天,居然一点都没办法让她回心转意,最后只能伤心地转过身去:“沈玉璃,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得到的女人。你现在对我这么绝情不就是因为我没钱没本事么?好,你等着,等我成了土豪,我一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到时候你就是后悔我也不要你了!你给我等着!”
这孩子气的狠话,让沈玉璃忍不住叹了口气:“好,我等着,照顾好自己,没事多给你哥写写信,他很牵挂你。”
“不用你假惺惺!”华少秦说着,握紧双拳,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他身后的地上,躺着一只崭新的首饰盒子,这是他失踪一个多月跑黑市赚来的钱买的。
是一条翡翠项链,花了他三千块钱。
鬼知道这三千块钱有多难挣,起早贪黑,走街串巷,随时做好跟警察躲猫猫的准备。
他的那些同伴,好几个都进去了。
还好他溜得快,爬得高,上树上墙,不在话下。
这么辛苦才攒了三千块,买了这么一条质地上乘的翡翠项链给沈玉璃。
原以为能打动她,却不想……
华少秦哭了一路,直接到大棚那里去找他哥求安慰。
结果他哥不在大棚里,而是在仓库这边调试机器,于是他又改变路线,往仓库赶来。
路上正好遇到打听仓库在哪的大叔,便好心带着他一路过来了。
两人边走边聊:“小伙子你也是这个村的吗?”
“不是,我和我哥都是省城的,过来帮晏队长的忙。”华少秦情绪低落,说话都提不起劲儿,声音闷闷的。
林仲远一听,不得了,他这个儿媳妇还能请得动省城的人?
忽然就能理解刚刚那个姑娘为什么会那么护着她了。
林仲远心中对晏姝的观感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他又问:“你和你哥是做什么的?”
“我哥是船配所的技术员。”华少秦其实很想炫耀一下,他哥在东北的时候都是高级工程师了呢,可是一旦炫耀了,就不可避免地涉及在东北的那档子糟心事儿,只能避开不提,只说是个小小的技术员了。
不过,即便是个技术员,在乡下人听来那也是特别厉害的角色,于是林仲远诚挚地表达了一下钦佩之情,问道:“平时你哥都跟晏队长他们在一起干活?”
“那倒不一定,我哥有时候要单独去省城找零配件,购买机器的时候才会跟晏队长一起。平时的话,他都是独来独往,要么在做数据记录,要么在实地走访调查,要么就在调整机器,不爱跟人打交道。”华少秦不明白这大叔为什么问这么详细,只管实话实说。
林仲远放心了:“原来是这样,那他跟你们晏队长单独相处的时候很少吧?不会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愫吧?”
“哈?大叔你想哪儿去了?我哥和晏队长的妹妹订婚了,都快办婚礼了,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啊,晏队长和我嫂子感情可好了,亲姐妹,怎么可能跟我哥乱来。你要是再乱说我可跟你急啊!”华少秦还是挺维护自己大哥的,一听这大叔胡乱猜测就急了。
林仲远连声道歉,好歹是把这小子哄好了。
不过他还是嘴欠,说了一句:“怪不得这穷乡僻壤的能留住省城的技术员,原来是美人计啊。”
“大叔,你这人好像思想有问题哎!什么叫美人计啊?我哥是那么庸俗轻浮的人吗?他答应晏队长过来帮忙的时候跟我嫂子还没认识呢。只能说他人好心善,所以上天给他安排了这么一段美妙的姻缘,跟你说的美人计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华少秦这下真的不高兴了,他哥多伟大啊,为了晏姝和杨怀誉的一句空头支票就辞了船配所的工作过来白手起家地帮忙。
结果这糟老头子居然说他哥是被美人计骗来的,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简直过分!
华少秦不爱搭理他了,白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往仓库一路小跑着过来。
见着晏姝,喊的是姐,而不是晏队长,因为晏队长那是对外的称呼,显示他的尊重。
晏姝正在跟许悠琳核对养殖园的账目,鸡鸭鹅都弄了不少回来,对应的,饲料这边也得跟上,所以两人正在商量让谁去县城把麦麸和稻糠拉回来。
正好晏姝看到了华少秦,便冲他招招手:“少秦你快来,有空吗?帮我走一趟县城粮管所?”
华少秦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他看着晏姝热切的眼神,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助人为乐的人。
当初沈玉璃找他寻求温暖的时候,他也是善心大发,结果却上了贼船,别骗了身子和感情。
想想就委屈。
所以他原本努力挤出来的微笑,在心中闪过那个名字的时候,变得比哭还难看。
晏姝一看,愣住了。
“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吧,少秦你气色不好,留下来陪陪你哥吧。”晏姝看着这个情场失意的人,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们三个人的闹剧,每个人都有错,但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无奈和苦衷,是非对错,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非黑即白的道德观去评判了。
无论如何,这三个人对晏姝而言,都是不可能轻易狠下心撒手不管的存在。
与其让自己跟着痛苦选择站队,不如谁都不站,只当不知道这里头的爱恨纠葛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晏姝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没办法替天行道。
华少秦想了想,也好,就不在这里耽误了,不然他又会忍不住去找沈玉璃,又要一次次地被沈玉璃践踏他的真心。
他笑了笑,是时候学着拒绝了:“也好,我家里还有事要忙,下午就走了。”
晏姝没问什么事,想也知道是借口。
正说着,被甩在华少秦身后的林仲远气定神闲地过来了。
他看着晏姝,礼貌地点点头,毕竟他还不知道晏姝有没有知道当年的恩怨,所以,他只能把晏姝当做一个有着一面之缘的后辈来打招呼。
晏姝心里却对他的身份和过往门儿清。
此时此刻,公公和儿媳妇相见,各怀心思,却都默契地回了对方一个微笑。
晏姝转身冲仓库里给故事收尾的杨怀誉喊了一声:“怀誉,有人找。”
杨怀誉放下纸笔出来一看,愣在了原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没想好见面了该怎么称呼呢。
只能客气地喊了一声:“林主任,你好。是为了那批灯泡的事吗?你放心,等电网通过来之后,我们会安装上去验收的,要是有劣质产品,一定不跟你客气。”
林仲远似笑非笑地说了声好,随即把手上提着的新婚贺礼递给了杨怀誉和晏姝:“我以为你们办过酒席了,所以……”
他看了眼华少秦,又看了眼跟出来盯着他的许悠琳,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场合,便往仓库附近扫了一圈:“我们去码头那里说吧。”
码头上没人,渡船刚走,特别合适。
晏姝和杨怀誉对视一眼,把礼物交给了许悠琳,让她帮忙收到仓库里,随后两人手牵着手,跟了过去。
码头上江水一浪一浪地拍打过来。
汽笛声在远处轰鸣,过往船只错开彼此,朝着各自的航向一往无前。
就像是人生,在交汇的路口互相打个招呼,下一秒各奔前程。
能一路一起走下去的,屈指可数。
而林仲远,显然没有跟任何人一起走下去过。
所以他叹了口气:“说来好笑,我已经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却还是想着,要把家里那对祖传的玉镯子和长命锁传下去。”
说着,他终于转身看了眼杨怀誉:“不知道你娘跟你说过没有,其实我才是你爹。长命锁是纯金的,要是你们两个将来生了小子,就给他戴上,保他一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玉镯子是给你的——”
林仲远把视线移到晏姝身上:“我在你们村打听过了,你之前结过一次婚是吧?其实我本来是有点看法的,不过,这一路打听过来,村里人都说你好,我就琢磨着,也许是我老了,眼光跟不上时代了,不该再用离异或者丧偶这样的有色眼镜去看人了。其实我当初跟怀誉他娘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也是离异么?我自己都可以,为什么我儿子不可以呢?”
“这一点,我得跟你们道歉,毕竟那一瞬间本能的想法骗不了人,我也不想说谎。我还知道你们有个现成的女儿,但我希望你们能要个自己的孩子,倒不是为了什么血脉传承,而是我希望你们能有个维系感情的纽带。这世上没有不吵不闹的夫妻,很多人气头上就散了,为什么?不就是没有孩子牵绊着彼此么?我要是当时知道你娘怀孕了,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她分开的。我不希望遗憾在你们身上重演。”林仲远说着抹了把泪,“你们可以笑我老古董,老顽固,跟不上时代了。不过没关系,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没想过跟你们年轻人较劲。”
说着,他又掏了一个信封出来:“里面是一千块,我攒的,就当是给你们的贺礼吧。到婚礼那天,我尽量抽空过来,但是我不敢保证,希望你们见谅。”
林仲远说完叹了口气,一方面,知道刘彩玲没瞒着孩子结婚的事不告诉他,所以他的愤怒之情彻底烟消云散了,可一方面,见到这两口子未婚同居,又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