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五年年尾,青州城里的林家,终于阖家团圆。
除了林昭的父亲林清源还在越州,没有来得及到青州之外,时隔两年之后,他们一家人终于又聚到了一起。
这也是林昭第一次陪自己的儿子过年。
因为林昭离开青州的时候,林青才刚刚出生不久,父子俩其实“认识”并不久,所以分别这两年林昭经常会想念自己的母亲以及妻子,但是并不会特别想念这个儿子。
倒不是因为他太过薄凉,主要是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对这个儿子的印象也有些模糊。
此时,父子俩终于团聚,林昭也能陪在母子二人身边,有时候抱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的感觉十分奇妙。
怀里的这个小娃娃,就是他生命的延续,将来他林某人百年之后,这个孩子也会成为他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证据。
此时因为已经到了年关,总管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作为主母的谢澹然,也在操心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在谢澹然出身商户之家,对于操办事情还是有一些心得的,几个月下来,总管府上下都已经服了这个“新来的”主母。
而林大老板,则是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齐心协力在后院架了个烤架,烤架弄好之后,林昭又弄了些炭火过来,父子二人围着烤架开始烤肉,忙的不亦乐乎。
小家伙虽然还不到三周岁,但是已经能走能跑,也能正常交流,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会儿下来,他便被炭火弄得灰头土脸,满脸都是黑灰。
林昭也不管他,任他在院子里疯玩,等肉烤得差不多了,就从串子上撸下一块肉,喂给小娃娃吃。
两个人在后院待了差不多半个上午,等到巳时的时候,脸上都是黑灰的“小公爷”跑到了林昭面前,用越州话叫了一声“阿爹”。
林昭放下手中的串串,笑着看了看他:“怎么了?”
小娃娃低着头,有些不太好意思:“阿爹,马上就要中午了,阿娘让我每天学写两个字,今天我还没有学…”
林昭哑然一笑,伸手把小公爷抱在了怀里,笑着说道:“用不着管你娘,今日咱们不写字了。”
被林昭抱在怀里的小公爷,眨了眨眼睛,然后在林昭耳边小声说道:“阿娘跟我说,阿爹读书可厉害了,十几岁就当了官,她说让我好好读书,以后跟阿爹一样,也能当官。”
听到这里,林昭微微皱眉,语气有些无奈:“你还小,用不着想这些。”
“祖母也说过。”
小家伙眼珠子直转,开口道:“祖母说,阿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写三字经了。”
……
林大老板看着一脸纯真的儿子,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黑灰,轻声道:“阿爹是阿爹,你是你,用不着事事都跟阿爹一样,再说了,你以后读书不读书,都可以做官。”
林青现在接近三周岁,按照越州的说法就是已经四岁了,林昭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的确已经可以默写三字经,而且可以倒背如流,但是那是建立在他两世为人的情况下,不可以以常理度之。
后面他十五岁中进士,一方面是因为前世宿慧,另一方面也是走了皇帝的后门,更不能用这个来要求孩子。
父子俩正在后院说话的时候,一身淡青色衣裳的谢澹然,从前院走了过来,她看了看满脸黑灰的儿子,又看了看一脸温和的林昭,轻声叹气:“他在越州的时候可是乖得很,到青州没多久,就被夫君给惯坏了。”
林昭呵呵一笑:“他这个年纪还不记事,用不着要求太多,真要教到六七岁再教不迟。”
谢澹然伸手把而已接了过来,一边用袖子里的巾帕给他擦脸,一边开口道:“那是常人家的孩子,母亲说夫君你很小的时候就能读书,听说七叔小时候也是神童,咱们林家既然有天份,就让他试一试。”
两个人的教育理念出现了一些冲突。
不过林昭并不是怎么在意这些,他微笑道:“出两个就不错了,哪能代代都是神童?”
谢澹然把林青脸上的黑灰擦干净之后,又看了看后院的烤架,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夫君,沈先生到家里来了,说是要见你。”
沈徽,现任平卢节度使府长史。
林昭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开口道:“我去见他。”
说罢,林大老板两只手拢进前袖,踱步出了后院。
前院的客厅里,沈徽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事实上,他这个时候原本是在沧州那边,全力主持沧州重建的工作,不过在沧州几个月之后,那边的工作基本上进入了正轨,再加上临近年关,沈徽就回到青州过年来了。
事实上,今年的年关,青州城里非常热闹,除了林昭一家人之外,郑家的郑通郑元父子俩,以及棣州刺史郑涯,还有林昭另外两个舅舅,可能都会到青州来。
见到了林昭之后,沈徽连忙站了起来,对着林昭微微低头行礼:“公爷。”
“先生客气了。”
林昭对着沈徽笑了笑,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主位上,看了一眼这个中年读书人,开口道:“先生这个时候过来,不知道是?”
“公爷,那位已经到青州境内了,估计傍晚或者晚上,就能赶到青州城。”
他说的“那位”,自然就是皇长子李炎了。
李炎是从北疆过来,关中被康东平占着没办法走,因此他只能从太原府进入幽州,从北边再南下青州,而他一到幽州,有些那边就有信送到了青州来。
林昭眯了眯眼睛,开口道:“知道了,就由先生安排,到时候我出去迎一迎就是。”
沈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再有就是,长安那边急报,说是伪朝天子李蓟因为身体染恙,再加上自觉德行有亏,因此准备在年关之后的元月十七禅位…”
林大老板还是看不出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已经提前收到了关于长安的情报,情报上虽然没有说明康东平登基的具体日子,但是已经明确表现了康东平想要称帝的欲望。
林昭低头喝了口茶水,面色平静:“最后的疯狂而已,范阳军蹦哒不了多久了。”
说着,他看向沈徽,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长安城收复在望,等长安城光复,我带先生好好去体会体会长安风光。”
沈徽作为大周的进士,自然是去过长安的,只是他做官并不在长安,因此在长安没有待的太久。
说到这里,林国公看向长安城的方向,微微有些感慨。
“也不知今日之长安,还有几分当年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