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歇还没有带着平卢军赶到太原,就已经收到了太原的禁军撤退了消息。
与此同时,太原尹也跟着长安禁军一起回长安述职去了。
可以预见的是,这位太原尹回到长安之后,可能会称病,也可能会因为其他的原因,反正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再回到太原了。
也就是说,太原尹这个位置,朝廷虽然没有直接给林昭,但是却给林昭空出来了。
实际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长安禁军离开太原,朝廷的太原尹就算继续就在太原,也没有办法再管什么事,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做得干脆一些。
就在赵歇带人进驻太原的时候,京城的宋王李煦,已经卧床数日不起了。
这位宋王殿下,一来是过度劳累,二来也是心神耗尽,再加上在火药司,心情激动的情况下,直接昏厥了过去,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李煦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办法下床,全天都需要宋王府的下人们伺候。
偏偏他现在,在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几天时间,基本上没有人来上门探望。
只有他的表弟,京兆尹齐宣上门探视过,只可惜李煦病倒在床上,连正常的沟通都没有办法沟通,齐宣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也只能无奈离开。
这位宋王殿下,在床上躺了七八天之后,才渐渐意识清醒,但是浑身酸痛,没有办法起身,只能呼唤王府的下人过来,询问了这几天的情况之后,这位宋王殿下默默说道:“去,把把齐府君请来。”
下人们恭敬低头,立刻就有人去京兆府请齐宣了。
只可惜,现在京兆府的事务也很是繁重,齐宣分不开身,一直等到傍晚下班之后,他才坐着自己的轿子,提了一些果品,来到了宋王府门口。
进了宋王府之后,齐宣很快被请到了李煦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的李煦,齐宣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的年纪相差并不大。
十来年前,林昭刚进长安考学的时候,林昭十六岁,齐宣十九接近二十岁,那个时候的李煦,也就二十三四岁而已。
彼时的宋王世子,乃是长安城一流的贵公子,不知道多少少女,暗中倾慕于他。
但是现在才过去多少年头?
不过十几年而已。
即便是现在,李煦也还没有满四十岁,但是这个还没有到不惑之年的宋王殿下,此时头发白了许多不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荡然无存,比起十几年前那个宋王世子,简直判若两人。
“王兄。”
齐宣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李煦旁边,看着李煦憔悴的面容,长叹了一口气:“身子可好一些了?”
李煦努力半坐了起来,看着齐宣,开口道:“我的身子,没有大碍。”
“冒昧请你过来,是想问一问,我卧病在床的这些天,长安有没有什么大事。”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你也知道,我现在在长安城,人厌狗嫌,也只有你这位府君大人,还认我这个表兄。”
齐宣叹了口气,开口道:“王兄不必这么说,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
说完这句话,齐宣大概把最近一段时间长安城里的大事,跟李煦说了一遍,当听到皇帝从太原召回禁军以及太原尹之后,这位宋王殿下立刻瞪大了眼睛。
“把太原让出去”
宋王爷声音沙哑:“岂不是三晋之地,尽入林三之手?”
齐府君看了一眼李煦,低声道:“小弟觉得,圣人无错。”
“太原的两万禁军,挡不住林三郎,甚至就连平卢军留在太原的两万人,都挡不住,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太原让出去,这样平卢军距离长安也近一些,说不定可以威慑到西北的叛军。”
“眼下朝廷这个局面,也只能如此了。”
李煦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看向齐宣,再一次问道:“那火药司呢?”
“王兄依旧是司正。”
齐府君缓缓说道:“圣人说了,王兄抱病在身,由大太监陈锦暂时署理火药司的事务,等王兄什么时候好了,再去打理火药司。”
听到这里,李煦才松了口气,他看向齐宣,开口道:“兄弟,长安粮食充沛否?”
齐宣是京兆尹,他管理的范围不止一个长安城,整个京畿都在他的辖下,而且齐宣已经做了很多年的京兆尹,长安城的情况,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
“不能算多,也不能算少。”
齐宣低眉道:“最坏的情况,现在长安被人给围了,城里的粮食节省一点,够吃一年左右,如果正常吃用,也就够八九个月。”
宋王爷叹了口气:“难为你了。”
老实说,这几年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
尤其是范阳之乱后,哪怕是先帝重返长安,长安的繁华也远远不如过往。
在这种衰落的过程中,长安城还能有一点余粮,说明齐宣这个家当的还算不错。
“但尽本分而已。”
齐宣对着李煦笑了笑:“我与王兄不一样,王兄老是想力挽狂澜,想要救国救民,而我只做好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能顺带搭把手就搭把手,实在不行,也只能听天由命。”
宋王爷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眼下这种情况,国破家亡,只在瞬息之间。”
宋王爷忽然抬头,看向齐宣,他沉默了一番之后,开口道:“大郎,我有一件事求你。”
齐宣面色严肃,对着李煦开口道:“王兄有什么吩咐,小弟一定尽力。”
从某种意义上,齐宣还是很佩服李煦的,最起码他可以为了李家,为了朝廷奋不顾身,拼上自己的一切。
“我这一生,有大半是在替朝廷奔忙,尤其是成婚之后,基本上没有怎么着过家,亏待妻儿甚多。”
面容憔悴的李煦,抬头看向齐宣,默然道:“假若假若有一天,长安破城了,我定然是与国同死的,到时候,我不奢求大郎能够保住我家中妻小,只希望大郎”
“能给我家留个香火传世。”
李煦神色黯然:“这样到了九泉之下,我对父亲也能有个交待。”
假如长安破城,那么长安城里现在的这些人,能够自保的都不多,能够保护别人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但是齐宣,肯定是一个。
他的父亲是朔方节度使,更重要的跟,平卢节度使林三,是他的至交好友。
齐宣看向李煦,苦笑道:“王兄怎么突然这么悲观了?”
宋王爷看向齐宣,语气有些复杂。
“左萧右林,由不得我不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