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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 不醒 第149节

第一秋道:“谢灵璧罪孽深重,受盘魂定骨针之刑,也算是善恶有报。”

黄壤歪了歪头,道:“可惜谢红尘的身世没能问出来。他这一身根骨究竟从何而来,真是令人好奇。”

她提到谢红尘,第一秋按住秋千,好半天道:“以后,你不要单独同谢红尘往来,好不好?”

啊?黄壤抬起头,第一秋站在她身后,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许久道:“阿壤,我总觉得,你和他之间像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呃……”黄壤痛快地答,“行。反正我同玉壶仙宗也没什么好来往了。”

第一秋遂又道:“说起来,我有一事,一直想问。”

黄壤抬起头,第一秋绕到她身前,缓缓蹲在她面前:“阿壤,我身上的法宝,你为何这样清楚?那吸取功力的八极伞,师父从一开始便叮嘱我不准示人。你为何知道?”

他问得认真,黄壤与他目光相对,过了很久,她终于说:“我能不说吗?”

她伸出手,轻轻触摸他的脸:“第一秋,我可以不说吗?”

第一秋握住她的手,叹道:“我总觉得,在你身上充满了秘密。你八岁入上京,一直陪在我身边,对我百般照顾。而如此年纪,已经可以培育良种,对抗世家。你身怀心剑,剑术高强。阿壤,你到底是谁?”

黄壤怔忡许久,随后,她将第一秋拉近,轻按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这一梦,谢灵璧被盘魂定骨针所困,而她安然无恙。

于是梦境不破,一切都十分顺利。

所以,是不是只要自己不死,这个梦境就能永远持续下去?

黄壤轻叹一声,抚弄着怀中第一秋的耳垂。好半天,她说:“我不是不说,我只是怕你不相信。”

第一秋道:“你若不说,怎知我不信?”

黄壤只得自袖中,摸出那根透明的茶针。她道:“其实,我也有许多地方不解。第一秋,你能看出此物是什么吗?”

第一秋接过那茶针,反复查看,却不明所以。

“你从何处得来?”他随口问。

从你爹那儿……黄壤摇头:“夫君,我觉得眼前的日子很好。好到让我不想探究太多。”

她低下头,红唇轻轻印在第一秋额头。

第一秋见她情绪低落,不由道:“你若不想提,那便不提了。此物像是一根茶针。我将它带回司天监铸器局,研究一二,可以吗?”

黄壤道:“不可遗失。”

第一秋将此物放进储物法宝中,道:“夫人之物,安敢遗失?”

黄壤这才笑出声来,第一秋握着她的手,道:“夫人为春播种子劳碌多日,连手都粗糙了。”

“是吗?”黄壤大吃一惊。

监正大人道:“我为夫人涂抹桃花冻护手,如何?”

黄壤嗯哼一声,威严道:“准了!”

夏日凉风习习,监正大人抱着夫人回到卧房。

黄壤这才发现,里面有个巨大的澡盆。

这澡盆显然是法宝,第一秋只略一掐诀,里面就有热水流出,源源不断。

监正大人将夫人的衣衫全数除去,随后为她细细地搓了个澡。

他搓澡技艺娴熟、周到细致。

俨然如一个熟练的搓澡工。

监正大人一边搓一边奇怪,道:“此事本座何故如此熟练?”

这就不要提了吧!黄壤立刻倒打一耙,道:“难道监正爱好别致,为别的女子也洗过澡?”

监正大人知道这话再接下去不妙,当即道:“水温如何?”

话题转换得好哇。黄壤随口问:“你要进来吗?”

第一秋摇摇头,半天笑道:“为夫若进来,夫人今晚可就要受累了。”

这话太过暧昧。黄壤哼了一声,不回答。

她这些天一直忙着良种之事,也着实累了。

她闭上眼睛,因为水温太舒适,而身边又是最安心的人,她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监正大人也不扰她,待到将她清洗干净,他便轻轻将她抱起来,将她放回榻上。

黄壤睡得熟,第一秋忽而觉得,这般没有回应的“服侍”,他其实也熟悉得很。

这……

难道她是什么神女,而自己是她的奴仆?

所以侍奉得心应手?

监正大人脑补了一出虐恋情深的主仆戏码,越想越觉得可以写成本子。

他找出桃花冻,将黄壤全身都细细涂抹。

粉色的霜膏敷上玉色的肌肤,他此生再也不曾见过这般令人心动的颜色。

及至次日清晨,黄壤睁开眼睛,床上已经只得她一人。

她坐起来,只觉得一身馨香。昨夜,第一秋不仅为她洗了澡、涂抹了香膏,连手脚指甲都为她修剪得整整齐齐。

黄壤心中温暖。她穿好衣服,出了门。

这宅子她这才第一次过来,先头一直便是第一秋在打理。

黄壤甚至不知其原貌。

但如今,它假山流水,十分清幽雅静。

黄壤经过亭台,中间第一秋做了浅溪环绕如玉带。而溪水之中,游鱼往来。再往前行,浅池中还有乌龟正懒洋洋地趴在石头上晒背壳。

黄壤看得久了,身后有人道:“吃饭了。”

她转过身,见第一秋提着几笼吃食进来。

“外面买的?”黄壤快步过来。第一秋将吃食摆在小亭中,道:“外面不少小贩叫卖,我各样都买了些。看看喜欢吃什么。”

黄壤与他一同拆开包裹的油纸,小吃多样,二人分食。

黄壤道:“我方才看见墙角有个地方不错,我要种花!”

第一秋道:“下官谨遵夫人之命!”

黄壤嘻嘻笑开,院中小鸟经过,啾啾地叫了几声。

这一切,美好得简直不真实。

玉壶仙宗。

谢灵璧被处刑之后,整个仙门像是没有了这个人。

只有他唯一的旧友岳迷花前来探望。

谢红尘知道这二人交情颇深,也便带他进了密室。

岳迷花看见谢灵璧今日模样,站在他面前,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谢红尘没有安慰他。

——谢红尘已经没有余力,再安慰任何人了。

他任由岳迷花同谢灵璧絮絮叨叨地说话。

岳迷花说起他和谢灵璧的旧事。

“当年,我俩同村。你生来要强,性子急躁。一言不合就同人动手。我爹娘不让咱俩玩,都觉得你是个痞子。而我却只会读书,每每被村里小孩嘲笑欺负。”

“有一天,你替我打跑了他们。你骂我是个书呆子,说我只配做个酸儒,一辈子受人欺负。”

他絮絮叨叨,道:“后来,你因灵根出众,拜入仙门。我爹娘又让我来找你。当时我想啊,这样的你,哪里还看得上我这个旧友啊……”

谢红尘没有再听下去,他举着火把,在密室中来回行走。

这里积攒的,是多少年岁月的尘埃。

忽而,他走到最里面的角落。

那里同样站着一个人,身上早已落满灰尘。

谢红尘忽然想,他这个位置,应该是第一个受刑者。

而盘魂定骨针的首个受刑人……

——雷音达寂!

谢红尘脚步如被吸引,他缓缓走到这个人身边,抬手拭去他身上厚厚的灰尘。

这个人沉默无声。

而当那张脸被擦拭干净的时候,谢红尘越看越心惊。

面前这个人,那五官,入眼莫名熟悉。

谢红尘打量他许久,心中悚然。

眼前面目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此人……竟然像极了自己。

第110章 假象

谢红尘注视面前这个人,而眼前人目光空洞,似乎毫无知觉。

周围一片寂静,他和这里所有人一样,不生不死,安静地伫立于此。

雷音达寂……

谢红尘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随后,他五指划过山壁,沾得一手尘泥。再将尘泥重新涂抹雷音达寂的面目。

眼看那熟悉的五官重新模糊不清,他转过身,心中如坠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