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淡声道:“昨晚睡时还是挺热的,今晚凉快。”
两人一同跨进门槛,屋里忽然跑出来一个身穿宫装的少年,姜善宁一愣,发现少年是长锦,才放下心。
长锦向她点头:“二姑娘。”转而跟萧逐说:“殿下,这会清凉宫里只有我一个,我去门外望风,你们放心说话。”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姜善宁耸耸肩,看着长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随口说道:“殿下,你跟长锦相处得还不错嘛。”
在鄞城得知要一同回京后,萧逐曾和姜从在书房里说了一上午,后来姜从跟她说过,萧逐早在三年多前来到鄞城时,就暗中联络了舅舅,这三年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没断过。
也是姜从在确定与萧逐结盟后,才得知了此事。
姜善宁想起萧逐之前跟她说,长锦是他捡回来的,现在想想,长锦应当就是萧逐和他舅舅之间的传信人。
“长锦比我小几岁,性子耿直,相处得倒还好。”萧逐摸了摸耳朵,让她注意脚下的路,院子里的杂草还没有清理干净。
姜善宁皱眉看着院中的破败和将要齐腰高的杂草,嘀咕了一句:“这地方能住人吗,杂草这么高。”
萧逐坦然道:“我跟长锦收拾了一小半,今日要参加接风宴,没来得及继续收拾,明日再打理。阿宁,我们先进屋吧。”
姜善宁推开房门,屋里虽然摆设简陋,但看着比庭院干净多了,她走了一圈,路过轩窗时抬手抹了一把,手心全是灰。
以前只从旁人口中听过萧逐在宫里过的日子,现在亲眼看到,才觉得冲击巨大。
好歹也是个皇子,是真的住的连下人都不如。
“阿宁。”萧逐倚在门框上,满眼温和的看着姜善宁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弯了弯唇,“巡视得如何了?”
姜善宁走到他旁边,瞥见他的神情,目光不由放软了几许:“你住的地方都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打趣。”
萧逐轻声说:“以前和我母妃住的那个宫殿,在前两年一场暴雨中塌了,一直没人修葺,于是这次就住在了清凉宫。”
“正好我来了,帮你们能收拾一点是一点吧。”姜善宁思索了片刻,撸起袖子就打算去庭院里拔草。
萧逐无奈,伸出手臂拦下她:“阿宁,你能陪我说说话吗,也许以后见面的时候不多,还是不要把功夫浪费在拔草上。”
说着,他引着姜善宁坐到床榻边,整间屋子里最干净的一块地方。
姜善宁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他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她要是出宫回府,萧逐在宫里除了长锦都没有人可以说话,该有多郁闷。
而且她穿的衣裳繁重,若是真拔草的话属实是不方便。
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托着下巴,眼底亮晶晶的:“殿下你说吧,我听着呢。”
宫殿里没有点灯,两人只能借着从门前和轩窗中洒进来的淡淡月光看着彼此,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屋中像是天上闪烁的星星一样。
萧逐盯着她看了半晌,踌躇着问道:“阿宁,方才在席间,你说你有了心上人,是真的吗?”
他怀着一丝期许,眼底充满希冀,万一呢……万一她说的那个心上人,是他呢。
姜善宁矢口否认,一拍大腿道:“当然是假的了!现在局势这么不清明,我哪有心思想这些。”
“再说,”她突然凑到他眼前,俏丽的一张面容放大,视线锁着他,“殿下,在鄞城的时候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有跟哪个男子很亲近吗?”
萧逐放下心的同时,心底又冒出一串酸涩的泡泡。
庆幸她没有心上人,也为她没有喜欢自己而心酸。
他慌忙避开她的眼神,转开话茬说起别的事情。
在清凉宫呆了一会儿,姜善宁估摸快到散席的时候,准备回到奉天殿。
萧逐说送她回去,姜善宁一想来时那条阴森森的小路,点头同意了。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走,快走到先前那座假山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姜善宁顿住脚步,眼神询问萧逐,甚至想要不就躲进树丛里,反正夜黑,任谁也看不见。
说时迟那时快,她正要提起裙摆冲进树丛中时,萧逐一把握住她的腕子朝着不远处的假山奔去,躲进了假山里。
假山里面有一些容身的地方,但十分狭小,他们匆忙间刚把落在外面的衣角扯进来,就听到说话声越来越近。
外面路过的宫人脚步声杂乱,姜善宁闻到了一股酒气。
“走吧走吧,散席了,又要回到那清凉宫,见到那个晦气东西了。”
“就是,整个宫里在哪里干活不好,上辈子倒霉被陛下派来监视他。”
“一个晦气落魄的皇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我看陛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哈哈哈派咱们到这,真是屈才了。”
说话声渐渐远去,姜善宁提起的心放下来,正想转头跟萧逐说话,却发现他们两人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离得这么近。
假山里面并不高,萧逐身量太高,此刻他弓着腰,一只手撑在她头顶的石壁上,呼出来的热气从她发顶拂过。
她一抬头,额头似乎蹭到了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上。
姜善宁身子一僵,她蹭到的……好像是萧逐的唇。
思及此,她顿时不敢再抬头。
萧逐眼神柔软,仗着身量高,她看不到自己的神情,肆意的由上往下打量她。
假山中太过安静,彼此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他垂下头,目光一寸寸掠过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到她蝶翼一般的长睫不停眨动,似乎是有些紧张。
视线下移,她的贝齿轻抬,咬着下唇。
潋滟的红唇在黑暗中泛起水光。
他的喉结滚了滚。
姜善宁不敢抬头看他,她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熟透了,一定是因为假山里面太热了,对,一定是因为这个。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听不到声音,她咬牙推了推萧逐的胸膛:“人走了,我,我们快出去吧。”
她急着从假山口出去,忘了今日穿的又是繁重的服饰,一着急没看脚下,踩着衣摆差点要跌出去。
萧逐赶忙在身后扶住她,沉哑的嗓音就在她耳后响起:“阿宁,当心脚下。”
“就送到这吧,我认得路,我听刚才过去的那几个宫人,好像是清凉宫的,殿下快回去吧。”姜善宁招了招手,丢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跑出假山。
萧逐不禁失笑,一直目送她离开。
他抿了抿唇,薄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印在她额头时的触感。
第65章 皇后
姜善宁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 手心捂热了换手背,埋头朝奉天殿走。
一路这么走回去,姜夫人站在殿门附近等她, 见她捂着脸,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姜善宁连忙解释刚才她去看望了萧逐,借口说太热了。
宴席散的差不多了,好些臣子缠着姜从结交,于是姜从夫子两就先去宫门外的马车上等她们。
回府的马车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姜从问道:“宁宁,方才陛下要给你赐婚, 你说你有了心上人,可是淮儿?”
前两年姜善宁及笄前后, 高淮在军中来找过他,真诚地说他想娶宁宁。
高淮的品性他自然了解,但小辈之间的嫁娶一事, 姜从一向不掺和,于是便说让他亲自去和姜善宁说,若是姜善宁同意, 他当然乐意看到两个孩子喜结连理。
但是过了许久,也没见两个孩子找他来提这个事情,军中事务繁忙,姜从寻思他们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这事就抛到脑后了。
今晚的接风宴上, 又听到姜善宁说自己有心上人,姜从便想是不是这两个孩子私下里在一起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 不对啊,分明从鄞城出发前,他还问姜善宁是不是认定萧逐了,当时姜善宁答应的好好的。
他闺女该不会两头都答应,万一真是这样,那可有些麻烦了。
姜善宁一听到姜从问,完全不知道自己阿爹脑子里都想了什么,摊开双手道:“阿爹,权宜之计,您还看不出来吗?”
她歪头靠在姜夫人的肩头上,笑嘻嘻的:“再说,我年纪还小呢,我还想多陪您和阿娘几年,急着嫁人做什么,您二老舍得把我这么早嫁出去?”
姜夫人轻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瞪了姜从一眼:“又打什么歪主意?你舍得嫁,我还不舍得呢。”
姜从:“……”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姜云铮宴席上喝了些酒,现在开始嚷嚷:“就是,宁宁是你们的掌中宝,我就是路边的一棵草,爹娘,你们别老操心她的婚事啊,我都二十好几了,也没见你们给我相看哪家的姑娘。”
“你?”姜从哼了一声,嫌弃的打量他,得出结论,“你还是别出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了。”
“爹!我到底是不是您跟娘亲生的啊!”
一家人有说有笑,姜善宁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腹中空空。宴席上她光顾着紧张,只匆匆吃了几口,这会儿又饿了。
她瞥见马车中间的小几上摆着糕点,捻起来咬了一口。
宴席间喝了些酒,此刻头有些晕,她就懒洋洋的靠在阿娘肩上,感觉这一刻真是太美好了。
下了马车,姜善宁和姜云铮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姜夫人搀扶着姜从慢悠悠的走着。
“侯爷,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一些醒酒汤了,一会儿回去你喝完了再睡。”迎面铺扑来凉爽的夜风,姜夫人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轻声说。
姜从握住她冰凉的手,朗声笑:“好,辛苦夫人了。”
走进了院子,周遭没有旁人,姜夫人轻叹一声:“今晚宴席上,陛下竟然要给宁宁赐婚,他收了侯爷的兵权不说,还想要咱们的女儿嫁入皇室,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控制咱们侯府。”
姜从顿了顿,半晌摇了摇头,说:“咱们这个陛下啊,实在是没有远见。”
就如姜云铮说的那样,应乾帝将他从朔州召回来,根本没有考虑朔州的百姓。
“夫人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一定会保护好你和两个孩子的。”姜从承诺。
*
先前的接风宴上,李皇后客套的说要和姜善宁改日好好说话。
姜善宁原本以为这就是客套的话,可是没过两日,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忽然来侯府,说皇后请她去宫里一叙。
姜善宁得知后,迅速换了套衣裳跟着掌事姑姑进宫。
她以为是跟皇后单独说说话,哪承想一踏进坤宁宫,一眼望去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嫔妃坐在下面。
而李皇后端庄地坐在主位,满头珠翠,一脸和蔼的看向她。
姜善宁的脚步一顿,旋即大步走进去,先给她们行了礼,随后听从李皇后的安排坐在她的下首。
一坐下来,就听到各个嫔妃都盯着她,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话:“哎哟镇北侯府上的二姑娘,出落得这么标志,看着真是可人。”
“是呀是呀,可惜本宫膝下没有适龄的皇子,要不然有二姑娘做儿媳,肯定舒心。”
“得了吧菁贵人,娘娘都还没说要讨二姑娘做儿媳,你倒先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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