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探究的眼神望过来。
姜善宁忙道:“我夫君身上不小心被枯枝划了几道,现下流血了,你家里有止血的药吗?”
大娘明白过来,去屋里给她取了药。
回屋后,姜善宁旋开盖子闻了下,让萧逐将上衣脱掉,准备给他上药。
萧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阿宁……方才为何说我们是私逃出来的。”
“我们孤男寡女的,出门在外,若说成是别的,旁人见到定会觉得奇怪,倒不如说是夫妻,省事。”姜善宁挑眉。
其实她是想到话本上这么说,便有有样学样。
“……阿宁说的对。”
他想说,其实他们也可以说是兄妹的。
第81章 生病
姜善宁指腹沾了些药膏, 转头看到萧逐还整齐地穿着衣裳坐在床榻边,温声催促道:“将上衣脱了呀,我才能给你涂药。”
萧逐顿住, 垂下眼, 稍稍侧过身, 将上衣褪下去一些,露出后背肩胛上的箭伤。
先前在村口,姜善宁只是扯了截衣裳下摆给萧逐简单包扎了,她小心拆开布条,发现他的伤口已经和布条粘在了一起。
她倒抽一口凉气,手下动作更是轻柔。
姜善宁抬眸看了眼萧逐的神色,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面上云淡风轻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受了伤。
她将视线落在萧逐的伤口上, 看到那处伤口血肉模糊。
姜善宁猜想箭头上应当是有倒刺,他扯出箭支时的力道太大,倒刺带出了血肉, 这才血流不止。
“阿甘,你的伤口这么严重,怎么不早告诉我。”她绷着唇角, 不悦道。
他们如今在荒郊野岭,伤药也不是专门治箭伤的,他又瞒下了伤势,这样拖下去,他的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萧逐侧头, 欲言又止的开口:“阿宁,别担心, 没多疼的。”
这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他要是能照顾好自己,也不会受了伤还瞒着她。
姜善宁没吭声,拍了下他的肩头,“转过去,我给你上药,疼就忍着。”
她想要萧逐长个记性,涂药时手下特意没有收着。
她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紧绷僵硬,她悄悄去观察萧逐的表情,见他抿着唇角,似乎在忍着疼。
姜善宁顿时没了气,她跟一个伤员计较什么,手下动作逐渐变得轻柔,快速给他上药。
涂完了药,姜善宁把一旁的干净衣裳拿过来,这是大娘儿子儿媳的衣服,大娘找出来让他们先穿着。
萧逐接过衣服,小心地问道:“阿宁,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我没有生气。”姜善宁看也不看他,拧紧药瓶,“我出去给大娘还药,你赶紧把衣裳换了。”
萧逐一噎,还没来得及出声叫她,她已经出去了。
他暗自思忖,阿宁肯定是对他生气了,要不然不会不理他的。
他只好将衣裳换了,等姜善宁再进来的时候,萧逐连忙解释道:“阿宁,这次是因为情况紧急,更何况坡底下那么黑,根本看不清楚,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
姜善宁背着身子在桌边整理碗筷,她转身看了一眼萧逐。
萧逐脸色苍白,穿着并不怎么合身的粗布衣裳,见她看过来,勾起唇角,平日凌厉的双眸中此刻含着温润。
他举起手作发誓状,正色道:“阿宁,以后我若是受伤,一定会告诉你,再也不会隐瞒。若是再隐瞒了你,就叫我……”
“好了好了。”她拿着粥碗走过来,“我知道了,快趁着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
天已经大亮,他们奔波了一夜,大娘知道他们为了躲避府里人,没有休息,于是吃完了早饭让他们赶紧休息。
姜善宁看着房里仅有的一张床榻,又犯难了起来。
萧逐身上有伤,她当然不会再让他睡地上。
但若是她睡地上,萧逐也不会同意,所以……“阿甘,你往里面移一些。”姜善宁站在床边,扬着下巴指挥他。
萧逐一愣,他没反应过来阿宁要做什么,下意识听从她的话,长手长脚笨拙地往床榻里侧移去。
紧接着,姜善宁一骨碌爬上来,占据了床边窄窄的一条,背对着他躺在那里,扯过褥子盖在身上。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经在心里过了一遍。
萧逐喉结滚动,心里摇摆不定。
他既想和阿宁共睡一榻,但脑中绷紧的最后一根弦告诉自己,不能冒犯了阿宁。
半晌,他嗫嚅着说道:“阿宁……我还是睡在地上吧。”
姜善宁翻身按住他的手,抬起羽睫望向他:“我都和大娘说了咱们是夫妻,哪有夫妻不睡一张床的。阿甘,你身上还有伤,快睡吧。”
她说完,就这么半撑着身子看他,水灵灵的目光注视他,萧逐很快就败下阵来,轻轻躺在床榻里侧。
姜善宁满意的转回身子,背对他闭上眼。
萧逐静静侧躺,盯着眼前姜善宁露出那截雪白脖颈。
看着看着他总觉得脑袋昏沉,眼皮变得沉重,但他强撑着不想阖上眼。
两人中间隔了一大片距离,姜善宁就躺在床榻的边沿。
萧逐不着痕迹地向她那边移了些,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许是因为她在自己身旁,没过片刻,萧逐阖上眼沉沉的睡去。
……
一觉醒来,姜善宁睁开眼,觉得神清气爽。
夕阳从薄薄的窗纸透进来,她侧躺在床边,盯着那橙黄色的光晕出神。
从永京出来的几个月里,她一直没好好睡过觉,难得有一天可以睡懒觉,她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睁着眼躺了半天,脑海里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她忽然听到身侧萧逐的呼吸声有些沉重。
姜善宁觉得不对,转身看向他。
他紧紧阖着眼皮,苍白的脸颊上漾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薄唇被抿得没有血色。
身上裹着那一条棉花都往外漏的被子,轻轻发抖。
她心中暗道不好,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果然烫得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一样。
“阿甘,阿甘。”
姜善宁凑过去唤了他两声,但是萧逐依旧闭着眼,剑眉微蹙,没有反应。
她将自己的那床被子展开,也盖在萧逐身上,转身下床去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回来。
她沾湿帕子,覆在萧逐滚烫的额头上,如此几次后,还是没有什么用,他根本没有退热。
他这几年几乎没有生过病,陡然一发热起来,真是病来如山倒。
萧逐实在烧得厉害,姜善宁坐在床边心急如焚,给他掖好被角,换了块帕子放在他额头上,打算出去找找有没有郎中。
大娘正在院中烧火做晚饭,看到她出来,随口拉家常般的问道:“娘子,你跟你夫君这一觉睡好啦?”
姜善宁径直问:“大娘,你们村里有郎中吗?”
“郎中?”
“就是平常发热风寒,总得找人医治吧?”姜善宁斟酌了下,焦急询问道。
他们临时落脚的村子这么小,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郎中能看病。
“你说这个啊,我们村里人一般出什么事都会找村东头的牛大爷,怎么了娘子,出什么事情了?”大娘反应过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我夫君忽然发热,大娘我先不跟您多说,我去找郎中。”姜善宁一溜烟跑没影了。
村子不大,她很快就找到了郎中。
今晨有一对小夫妻在王大娘家借宿的事情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牛大爷收拾了随身带的小药箱,跟着她来到王大娘家中。
“郎中?跟村里人一样,叫我牛大爷就行。我就是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的,可担不起郎中这一声称呼。”
牛大爷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头,脚步依旧稳健,听到姜善宁喊他郎中,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摇头,推拒道。
把完脉后,牛大爷问道:“娘子,你夫君身上除了被枯枝划破,再没有其他伤口吗?”
姜善宁咬唇,犹豫片刻,说道:“我爹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来追赶我们的家丁中有人拿了木弓。我夫君背上中了一箭。”
方才她关心则乱,忘了萧逐背上还有伤,他忽然发热应当就是因为伤口处理不当。
王大娘做完了饭,端给小孙子让他赶紧吃了,自己靠在门框边,听到姜善宁和牛大爷的对话。
啧啧,怪不得这姑娘的爹娘不同意,这个青年就是个病秧子嘛,来她家一天了连床都没有下过,还要娘子伺候他。
任谁要把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都不会同意的。
听了个大概,王大娘给他们关上门,出门找自己的老姐妹们唠嗑去了。
萧逐背上的伤果然溃脓了,牛大爷烫好小刀,面不改色地将他背上的腐肉剜去,又重新上了药。
剜去腐肉的时候萧逐也没有醒,姜善宁担心他会咬到自己,扯了截布巾塞到他嘴里。
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额角往下滚,姜善宁仅是看着都觉得疼,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摩挲,指尖扣着他的掌心。
牛大爷处理好伤口,嘱咐她晚上照顾好萧逐,若是明早起来退烧,就说明人没事。
夜里姜善宁根本不敢睡,好在她白天睡了一整日,晚上精神很好,坐在床边一直守着萧逐。
快要入冬了,夜里温度越来越低,姜善宁厚着脸皮向王大娘要了好几床被子,心里过意不去,将发髻上没有送出去的钗子一股脑全给了大娘。
她关好门窗,自己也缩在床榻上,她坐在萧逐身边,时不时抬手摸一下他的额头。
一想到他们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是因为萧云旸,姜善宁暗自骂了几句出气:“萧云旸……可真是晦气,一碰上他就没有好事……”
“不知道阿爹阿娘这会儿在做什么,阿甘,我好想我爹娘啊。”夜深人静的时候,姜善宁一个人自言自语,“要是他们在这里,我们肯定不用受这种委屈了。但是我偷偷跑出来这么久,他们会不会生气……”
“还有大哥,这个时候说不定是在府里跟小厮们玩。菘蓝那丫头,最近我不在,她真是轻松了,等我回去我倒要看看她重了几两。”
她叹了口气,“阿甘,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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