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佾听着贵妃这么说,倒是没有反驳,只眉头皱了皱露出思索了:“母亲说得也有理,只是我听老四说了,这封王是母后给父皇进言,说是要给老三和老五也封。我这会儿去辞了,会不会不好?”
这话让贵妃眉头要拧成麻花,沉默了好半晌才道:“罢了,那就先暂且这样。”
“母后是想做什么吗?”李佾看着贵妃,“是不是母后觉得安国公府先后送了两个女人进宫来,宫里有威胁,想让母亲帮帮她?”
贵妃摇了摇头,她也拿不准这背后的意思。
以她多年来对皇后的了解,她根本就不会觉得安国公府送进来的女人有什么威胁,那么漂亮的淑妃都不认为是威胁,那么相貌平平的昭仪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她只觉得皇后这么做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但这背后原因到底是什么??
第27章 午膳、抱怨说你偏心
江画认真地听着徐嬷嬷讲完了一节书,看了看天色,便让人收拾桌子准备吃午膳了。
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云朵压得低,似乎又要下雨了。
春天的帝京一场雨一场太阳,日子过得快,园子里面的花开了又谢,很快便又有新的花骨朵挂在枝头上。
她伸头看了看窗外那一丛海棠,只见枝头绿意满满,已经没见花苞。
一旁徐嬷嬷带着宫人收拾了殿内的东西,出去了没一会儿又重新转回过来。
“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长宁宫一道用午膳。”徐嬷嬷笑着说道。
江画收回目光眨了眨眼睛,也笑了笑:“那就得换衣服了,不能穿着这么一身往皇后娘娘那儿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袖子上那墨迹。
徐嬷嬷笑着上前来带着宫人们伺候江画换衣服,口中一边笑着问道:“换今年新做的那一套?那要不要把头发也重新梳了?昨儿皇后娘娘差人送来那只钗和今年新制的衣裳相配。”
江画想了想,便点头道:“换吧,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早些上头戴了。”
徐嬷嬷听着这话,便又把梳头的宫女给叫进来,重新把她的头发打散了梳成髻。
梳发描眉点胭脂再换了一套首饰,手上身上琳琅满目全部穿戴整齐,江画上了肩舆便往长宁宫去。
行至半途,忽然前面便有内侍急急忙忙跑过来请江画先等待避让片刻。
于是一行人便在宫道中停下来避让。
这还是江画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需要在宫道上避让。
宫中清道多半两种情形,一种是地位低避让地位高,比如她今日作为淑妃出行,那些什么昭仪昭容美人之类的就要在旁边避让;另一种则是男女避嫌的避让,比如太子或者吴王现在在皇后宫中并且现在正准备从皇后宫中离开,那么作为年轻的庶母,她就要避让。
在宫中目前她除了皇后谁也可以不让,所以只能是后者。
坐在肩舆上往前看了一眼,果然就已经看到有太子的仪仗华盖之类正在朝着另一边走,江画不由得有些在意——如若是皇后请她过来用午膳,不应当太子现在才走吧?以皇后事事都周全安排的习惯,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等待了片刻,又有内侍一路小跑着过来,恭恭敬敬地请她往长宁宫去。
不多一会儿就行到长宁宫外,江画下了肩舆,就看见了属于皇帝李章的那一套皇帝的仪仗,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心里犯起了嘀咕,她方才来之前皇后也没说皇帝会在?
仍然是在外面先让人进去通传,江画打量了好几眼那金龙缠绕的御辇,里面便出来了皇后身边的女官,满脸堆着笑请她进去。
“圣上也在。”女官不等江画发问便直接这样开口笑着说道,“娘娘原本也没想到圣上会来。”
“若是不方便……”江画脚步顿了顿,她不太想见李章,和皇后一起吃午饭是一回事,跟着皇帝一起吃午饭……那也太不方便了。
“圣上知道娘娘要过来,娘娘至少进去请个安。”女官对江画是熟悉的,“皇后娘娘说了,原本就是请娘娘过来一起用午膳的,没道理让娘娘饿着肚子回去。”
“好吧。”虽然不太愿意,但江画也理解皇后的一番心意,于是便跟随女官进到了殿内。
皇帝李章在长宁宫中时候倒是有个好处,由于皇帝的排场大,所以多半时候是在正殿。
江画没走几步,便进到了正殿然后见到了李章和皇后,上前去规规矩矩行了礼。
“起来吧,赐座。”不等李章开口,皇后直接让她起身,“原本我是让淑妃过来陪我用午膳,陛下过来倒是不方便。”
李章笑了笑,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淑妃可以陪你吃午膳,朕便不行了?原本朕带着太子过来,想与你一道用午膳,这下倒好,你先把太子打发了,现在又要用淑妃把朕也打发走。”
江画迟疑着起了身,正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告辞出去,皇后身边女官便引着她坐到了皇后的下首,落座之后,上首皇后朝着她伸了手,她便下意识把手给递了上去让皇后给握住了。
“原本没有准备陛下爱吃的菜色,今日都是家常小菜。”皇后拍了拍江画的手,示意她安静在一旁坐着就行,“若陛下执意要留下来,那边这会儿先吩咐膳房做圣上爱吃的。”
李章的目光在皇后手上停留了一瞬,笑着道:“朕如何就不能吃家常小菜了?你话里话外非要朕走,那朕便不高兴,一定要强留下来和你们一起用个午膳才行了。”顿了顿,他便朝着宫人们道,“去摆午膳,不必多加菜色了,朕便尝尝长宁宫的家常菜。”
既然有李章发话,底下宫人自然便立刻摆膳布置起来。
与皇帝一起吃饭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吃之前还要起身先去更衣洗手之类,那边李章起身去偏殿更衣,这边皇后就带着她往另一边去洗手了。
“等会你就埋头吃饭便是。”在侧殿中,皇后这样吩咐道,“陛下过来也是一时起意,你不必紧张。”
江画沉默了一会,心里憋了一堆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问,最后只点了点头。
“不管等会让你做什么,你都应下来。”皇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又添了这么一句。
江画愣了愣,但见皇后并没有想仔细解释的意思,于是识趣地没有追问,还是点头。
“行了,走吧!”皇后淡淡笑了一声,就带着她出了侧殿。
正殿中午膳已经摆好,虽说是家常菜,但宫中谁敢怠慢了李章呢?故而这摆出来仍然还是满满一桌子,正中几道菜看起来倒是朴实一些,但细细一看还是精致得和家常菜没什么关系。
李章坐在上首看着皇后和江画一起出来,笑了笑:“你对淑妃比当年对贵妃要好多了,难怪昨儿贵妃还在抱怨说你偏心。”
“谁不偏心?”皇后倒是坦然地笑了一声,“我喜欢淑妃年轻漂亮,要怪就怪贵妃那时候颜色不出众,实在是没法惹人怜爱吧!”
这话听得李章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怕是不敢让她听到,听到怕不是要哭成大花脸。”?
第28章 反悔、难道是她将来还会后悔?
“贵妃心胸宽大,不会为这事情哭。”皇后淡淡笑了笑,随手便让人给皇帝李章送了一道菜到面前去,“再说了,楚王都那么大了,她这个当妈的还有什么意思哭哭啼啼?”一边说着,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了李章,又道,“说起来还有件事,几个皇子封王,倒是要赶紧把宫室修一修,不能因为他们如今还小住在宫里,就把应有的规格给忽略了。”
听着这话,李章思索了一会,只道:“昨儿贵妃还与朕说要替老二把王爵给辞了,朕没允。”
“贵妃也是心思太细,下午时候我喊她过来劝一劝便是。”皇后轻松地说道,“既然明旨已经下了,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老二给了楚王,老三和老五暂且缓缓。”李章沉吟了片刻抬眼看向了皇后。
李章口中老三和老五,生母到如今都还只是美人,李章一直没给他们的生母提位分。
皇后听着这话,只轻描淡写地点了头,并不反驳:“那便依着陛下的意思,回头我赏一下那两个美人,要不要干脆把位分也提一提?也算是这次没给封王的补偿了。”
李章端起手边的汤喝了一口,然后才道:“也不必,将来等老三和老五大了,到封地上去了,就让他们接生母出宫去孝敬。”
“理应如此。”皇后仍然是顺着李章的话笑了笑,又道,“那便只把老二如今居所修一修便行了,就比着老四那样来,也省得他们兄弟之间还比着个高下,生了龃龉,有了矛盾。”
李章点了点头,忽然又看了一眼江画,向皇后笑道:“宫里琐事多,索性让人帮你分担一二。”
皇后平平常常地吃了一口菜,然后才道:“我原也是想着让淑妃帮我把宫务理一理,原先宫里也没个人能帮帮我,贵妃向来嫌事多爱躲懒,现在淑妃倒是看着好,人勤勉又伶俐,正好帮我处理杂事。”
“那王昭仪也应当是可用的。”李章说道。
皇后嗤了一声,道:“那可不敢用,传出去怕不是要变成我使唤亲戚,不讲情面。安国公府面子大,我是用不起的。最好陛下您也别睡她,省得明儿朝上就传点姐妹俩共事一夫之类的荤话,惹得您面子上不好看下不了台,还没地儿发火去。”
这话听得李章差点把口里的汤给喷出去,好半晌才强撑着把汤咽下去,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看向了皇后:“那毕竟你娘家,驳了她的面子不就是驳了你的面子?”
“我倒是不在乎什么面子。”皇后漫不经心地吃着菜,“最好呢是陛下和我一样不在乎这个面子,但是陛下比我心软,所以是放不下的。”
李章听着这话倒是也没有恼火,甚至面上浮现出几丝带着克制的纵容笑意:“你不在乎这些,我替你圆满了还不行?”
皇后抬眼看向了李章,笑道:“陛下这么说,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
这顿饭吃得江画是云里雾里完全没懂,最后跟着皇后到长宁宫门口送了李章上御辇离开,还茫茫然不知所以。
皇后倒是心情极好的样子,留了她在长宁宫喝茶。
这边宫人煮水烹茶,那边又有女官把一堆折子之类搬到了江画面前来,直看得她对着这些书册发愣:刚才吃饭那随口一说还是真的?
一旁皇后淡定自若地喝了口茶,然后看向了她:“听徐嬷嬷说你认真念书也有半个多月,可有什么心得?”
江画眨了眨眼睛,有点反应不过来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前头不还是说的随便她怎样,只要等着将来给个旨意让她出宫么?现在还要考一考的?
只是既然皇后问了,她不能闭嘴不吭声,还是得回答的。
于是她道:“书本读过,与现实相差甚远。”
这倒是老实话,书中种种与现实种种的确差太远,就算偶尔讲一讲那些什么道理也是动辄举例千百年前名人轶事,对她来说,甚至连代入感都有些欠缺。
皇后笑着看她,问道:“你想一想,为什么我今日要问你这些?”不等她回答,皇后又笑了一声,“不知道如何回答也是正常,我之前也没想过你进宫了这些时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是有几分迟钝的——或者说是朴实或者老实也可以。”顿了顿,她认真地看着江画,“你认为我金口玉言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成真吗?”
江画愣了半晌,真的忍不住开口了:“娘娘还会反悔的吗?”
“人都会有想反悔的时候,假如我反悔也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为什么我不后悔?”皇后喝着茶,语气平平,但脸上带着笑。
江画瞠目结舌,简直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白活了,还能这样的吗?
见她这样子,皇后几乎笑出声来。
江画傻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觉察出皇后方才那句只是调侃。
“今日圣上的意思你明白么?”皇后放下了手中茶盏如此问道。
“圣上……不过说了说后宫中的事情?”江画回想了一下在午膳上听到的帝后之间的对话,没能品出什么深意。
“贵妃为什么要给二皇子辞爵位?”皇后又问。
“为了谦让?”江画自己都觉得自己回答得没有底气。
皇后听着这话笑出声来,好半晌才摇了摇头,道:“看来只让人教你认字读书还不够。”
话说到此处,就算江画再迟钝也知道皇后的意思了,但她却只觉得有点悬。
她太明白自己和宫中这些人的差距了,的的确确不是看看书认认字就能解决掉这个天然差距的——而皇后似乎想让她跟上她的脚步,这简直不敢想。
她是很乐意跟着皇后冲锋陷阵然后最后光荣出宫,但是以她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她感觉自己只能做皇后的拖油瓶,转职扯后腿。
“别的不说,有一句话你先记住。”皇后笑着把一杯热茶推到了她的手边,“在宫里你不能只被动等着别人来给你施恩。”
江画先接了茶,然后抬头看向了皇后:“可……我觉得娘娘不会骗我。”
“那叫骗吗?”皇后笑了一声,“那不过是审时度势,在恰当的时候,改变已有的不合时宜的决定。”
“……”江画闷闷地低了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可她知道皇后所说的确有理,就算话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此我再说得直白一些。”皇后认真地看着她,“因为你身家清白,所以接下来许多事情我会借你的手来做。”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直白到江画又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皇后开口说要借你手一用,难道还能拒绝?再说了她将来想出宫还要依仗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