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也知道,如今西军到了穷途末路,他拒绝被收编已经让王彦升起了消耗西军的心思,如果擅自撤退,那王彦就能借机直接将他正法了。
大军作战,令行禁止,闻鼓而进闻金而退,那是每战必胜的法宝,西军想要撤退必须经过王彦同意才行,这是战场上的规矩。
任何军队后撤都必须由主将同意才能执行,否则各部人马只考虑自己本部利益而擅自撤退,在大战之时,岂不引发全军溃败。
这万余西军是孙可望东山再起的最后本钱,大西军纵横天下数十载,张献忠死后,他为四王之首,当之无愧的大西接班人,就这么归明做个小小的伯爷,他实在心有不甘。
山顶上,雷石、滚木像用之不尽一般,继续砸下,山石旁边一员西军偏将,一个不留神被砸中了脑袋,立刻铁盔凹陷,血流满面,直接栽倒下去。
“儿郎们注意躲避,再坚持片刻。”孙可望大急的呼喊,然后吩咐道:“文秀,你打旗语,请求撤退。”
此时,王彦正在望车上观战,尽管他早就预料到山寨难打,但却没有想到会如此麻烦。
山顶的清兵,只靠滚石擂木就将西军压在山腰,不敢动弹。
“相公,西军打旗语,伤亡巨大,请求撤退!”负责观望战局的棋牌官,忽然大声禀报。
王彦听了,微微皱眉,他看得见西军伤亡惨重,但试探刚刚开始,梯子都没搭到寨墙,清军还有什么手段都没试探出来,就想撤退,那之前死的士卒不就白死了。
“回令,不准,让他们继续攀爬!”
棋牌官闻令,立刻抽出令旗挥舞。
半山腰的山石后面,刘文秀失望的放下旗杆,孙可望、艾能齐看向他,急忙问道:“怎么样?”
“不准。”孙可望听了,顿时大怒,“王彦这时借机消除异己。”
刘文秀、艾能齐一阵沉默,他们跟随张献忠十多年,从成百上千的流寇队伍之中脱颖而出,一步步经过战场上的拼杀,开创了大西国,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他们自然也有所不甘,但局势如此,他们其实更加赞同李定国的想法,遵从张献忠的遗志急归明朝。
大顺的失败,大西的失败,已经说明了明朝气数未尽,刘文秀沉默半响后,开口劝道:“大哥,形势如此,抱怨也没有作用,眼下儿郎们在山腰这么耗下去,进退不得,伤亡只会更大。先听从军令,再冲一次吧!”
就在这时,山顶的滚石擂木稍微停歇了一下,前面山石下躲藏的李定国见此,立刻吆喝本部人马,爬起身来,拿着盾牌继续攀爬。
“散开点,别扎堆!”孙可望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当即吩咐一声,指挥人马继续攀爬。
可西军没上前几步,滚石擂木再次落下,于此同时,清军矮墙处又多了一个新的武器。
一个个浇了火油的大草球,被清兵点燃,然后从山上推下来,顿时使得攀爬的西军感到一阵恐慌。
时间继续推移,渐渐的西军终于接近了弓箭互射的距离,孙可望等人顶住藤牌,上面插满了箭矢。
就在这时,一名小校忽然喊道:“鸣金了,鸣金了~”
已经红了眼的西军,听到金声,顿时如蒙大赦,丢下满山的尸体,如潮水般退下山去。望车上,王彦将整个攻山的经过都收入眼中,面寒如水,这样的山寨扼据险要地形,根本不是短时间能够攻下。
当下原定的第二波攻击也被王彦取消,“传令,暂时停止进攻,大军先行退回大营。”
城头上,同样目睹了战事经过的吴三桂,见明军撤兵归营,也志得意满的下城回府衙休息。
虽说王彦在西军还没接近寨墙之前,就下令西军撤兵,但一万西军还是死伤了近三千人,其中阵亡了两千余人,给仅存的西军造成了一次惨重的伤亡,而与之相比,山寨上的清兵损失则微乎其微,只有寥寥数十人,其中大多数还是因为天气炎热,被棉甲裹的中了暑。
下午时分,明军纷纷回到大营,西军在主营外围独立扎了一个小寨,军营外点燃了几堆冲天篝火。
天气炎热,尸体必须尽快处理,这是在为死去的士卒火葬,连同他们的物品一起烧化,四周围满了士卒,每个人都面带悲伤。孙可望在远处默默地望着大火,半响后,对身后李定国等人说道:“去我帐中谈谈。”
说完他手按着刀柄转身走回了大帐,李定国三人犹豫了一下,也跟随他走进大帐。?“都是弟兄,陪我喝一杯酒吧!”孙可望心中烦闷。
李定国微微皱眉,“军中不好饮酒,不合规矩。”
孙可望脸色不好看,一旁的刘文秀连忙拉了拉李定国,几人才在桌前坐下,孙可望拿出一坛酒,刘文秀接过来各倒了一杯,孙可望端起来一饮而尽,恨恨道:“明明知道山寨不好攻打,还命令我们仰攻山头,分明就是想让我们去试探清军的防御。想我大西建国之时,我们兄弟四人各握数万雄兵,郡王之爵,现今却成了明军的炮灰与圈里的牛样没有什么区别。”李定国、艾能奇听了沉默不搭话,刘文秀又给他将酒杯倒满,缓缓道:“大哥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说实话,王相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我们不愿意接受改编,他自然不能拿我们当自己人对待。”
李定国这时终于开口道:“大哥要是真的心疼将士,就接受王相公的条件,编入五忠军,将士们都有条生路。眼下,明清争雄,大西已经完了。我们大西和李自成闹了几十年,将天下弄得一团乱麻,结果让关外的胡虏占了便宜,使得天下百姓遭受铁蹄蹂躏,陷入水火之中。我决定不能你们怎能想,我都遵从父王的遗愿,归顺大明,抗击清兵。”
张献忠弃守成都率部转战时,曾给四人留下一个“政治遗嘱”:“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可见最后,张献忠站在了民族大义一边,觉悟要比李自成高上许多。
孙可望听了,脸色变了变,他看向艾能奇道:“能奇,你怎么想?”
“我听大哥的!”
孙可望欣慰的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道:“我不能让大西就这么完了,留下来只会被王彦借机会消耗,他会派我们上最危险的战场,直到西军死的一个都不剩。你们别看高一功、袁宗第看起来很风光,但他们的兵都是王彦所招,饷也是王彦所发,军队完全控制在王彦之手,王彦想什么时候动他们,不过一句话而已。”
刘文秀皱了皱眉,“大哥不愿接受改编,那有什么打算?这样拖着,下次攻山肯定还是我们打头阵。”
孙可望再次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我决定脱离明军,去云南,你们谁跟我?”
“去云南?”几人感到惊讶。
孙可望解释道:“崇祯十一年时,我们受抚于湖广谷城,期间与云南石屏将领龙在田关系密切,父王还拜其为义父。如今云南沙定洲做乱,明朝鞭长莫及,我带领人马前往此处,当有一番作为。你们是走是留我不管,但我要走,以及愿意跟我走的人,你们也不要阻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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