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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秋 第772章 送你过江

南京城南,一间大宅子内,原来大明镇守南京的勋臣赵之龙,换上一身毅宗皇帝赐的莽服座在正堂。

宅子里的下人与家人一阵鸡飞狗跳,一个个背着包袱,抱着瓷器,在院子和房间内乱窜,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模样。

南京城王旗大变,自然少不了一场清算,明军士卒查抄满城时,内城里诸多当年投清,之后又没有参与反清运动的弘光朝官员,必然也要受到牵连。

曾经南京镇守勋臣赵之龙,便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

历史上,关于献城,钱谦益跪降比较著名一点,但实际上钱谦益只是个失节的伪君子,一个文人,手里并没兵,真正掌控南京的其实是勋成赵之龙。

四年时间,报应就来,赵之龙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这时赵之龙正颓然座在正堂,一名老仆人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惊慌失措道:“老爷,明军闯进来了。”

明军围城,他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整个人惶恐无比,但这时听了老仆人的话,他却只是一阵颓然。

“人都逃了,你也拿点东西,迅速离开吧!”赵之龙坐在中堂,无力的挥了挥手。

他话音未落,一员明将领着大队甲士闯进来,大声喝道:“谁也不准走,这里的一草一木,现在都是朝廷之物,谁敢动一下试试!”

他说完,目光看向座在正堂上的赵之龙,上下打量了下,冷笑道:“现在换上大明衣冠,晚了!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本将让人拿你?”

赵之龙只是坐着,默不作声,将领可没耐心等他,当即喝令道:“你们两个,把他给绑了,剩下的人,给我进屋搜,将值钱的东西全都搬出来,再把宅子封了。动作都麻利点,还有几家了。”

南京城内,当初投清的官员,像大学士王铎,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就连徐达后人魏国公徐允爵也被查抄。

南京城内的街道内,一队队明军出入其间,有些因为降清,替清廷办事,而挣下一份庞大的家业之人,瞬时间一无所有,沦为接下之囚。

真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在明军清算内城的降官时,皇城内的旗人也全部被明军赶了出来,士卒开始查抄旗人的家产。

王彦将大行皇帝的灵柩,抬入宫中后,便交由唐王、礼部尚书顾元镜,按着规制来准备下葬,他则来到城北的军营,这里关押着大批的绿营兵以及旗丁和家眷。

王彦骑马来到营门前,刘顺忙迎接上来,为他拉住缰绳。

王彦下了马,马鞭随手丢给亲兵,然后开口问道:“洪承畴关押起来了吗?”

“关在东营,末将这就把那厮带来拜见殿下!”

刘顺说着便欲走,王彦挥挥手,示意他不忙,然后开口说道:“先关着,你带我去见博洛一伙!”

“殿下真准备放了他们?”刘顺不情愿,有些急道。

王彦笑了笑,“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带路了!”

刘顺无奈只得领着王彦等人,在营中穿行,不多时就来到一块校场上。

王彦便见大约四五千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蹲在校场上,校场四周则围着握枪直立的明军士卒,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盯着校场上的旗丁,稍有异动,甚至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阵毒打,而这些往日骄狂的八旗,此时却显得异常的温顺,被打时也只是护住要害,不敢还手,任凭拳脚落在身上。

王彦看了看,便直接走上校场前的高台上,明军见王彦到来才停止施暴。

蹲着的博洛,现在内心满是羞耻,满清的王爷应该是高高在上,汉人就是他的奴才,但此时高高在上的王爷,居然同旗丁一样蹲在校场上,没有一点特殊对待,让他深深感到耻辱,要不是身边有人拉住他,他怕早已发作了。

王彦站到台上,俯视着校场,校场上的旗丁们发现他,立刻骚动起来,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要来临了。

“衡阳王,不知你说话可算数?”博洛见王彦到了,终于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王彦笑着看着他,“原来是瑞重郡王。你可以放心,中原正朔,不比你们犬戎之邦,本藩信义著于四海,从来是说一不二,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校场上的旗丁和家眷听了,顿时一阵嗡嗡声传来。

博洛有些不敢相信,王士衡脑壳子被驴踢了,还和自己讲什么信义。

“那衡阳王,什么时候放我们过江!”博洛底气不足的喊道。

王彦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整个校场上的旗丁和家眷说道:“本藩说过,你们愿意留下的留下来,不愿意留下来的,本藩放你们过江。现在你们自己决定,留下来的站在左边,不愿意留下的站右边。本藩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

校场上的人都是一愣,这也太爽快了,爽快到让人感到恐惧,半响居然没人敢动。

“殿下的话,没听见吗?”刘顺见他们你看他,他看你的不动,顿时一声暴喝。

校场上,不少人便看向博洛,他是王爷,旗丁们都跟着他选择。

“王爷,明军打下南京,也需要休整,王彦此举是不是想向大清示好,然后和谈啊!”朗廷佐的思想简直天马行空,他小声对博洛道。

博洛也需要一个理由,来对王彦的行为,做一个解释,他仔细一想,似乎朗廷佐的话还真有些道理。

打了四年,大清累了,府库打光了,明军也不好过,恐怕也是债台高筑,早就破产,双方都需要休整。

其实不管理由说不说的通,博洛都不可能选择留下,“走,去右边!”

说完,他便向右边走去,一众旗丁见此,也大多往右走。

人群迅速分开,朗廷佐正要走,却见了腿被压伤的佟图赖,他好心过来,伸手道:“老赖,我扶你过去!”

谁知佟图赖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朗廷佐的好意,这让朗廷佐一阵诧异,但随即反应过来,江南战败,肯定得找人背锅,而着个锅非佟图赖不可,他不愿意回去,也是情理之中。

朗廷佐见此,没有多说,佟图赖不回去,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等清廷追究起责任来,他便可以将责任都推给留在明营的佟图赖。

想到此处,朗廷佐便收了手,然后点了点头,他正欲离开,却听佟图赖自言自语道:“南京失陷,天下必然鼎沸,郡王爷为了自己保命,又卖了洪总督,这天下大势,恐怕就此逆转,我留在明营,或许今后佟氏一门能保留一条血脉.”

朗廷佐微微一愣,看着佟图赖,心中有些震惊,但他还是转身离开。佟图赖则唤上两名心腹,扶着他走到了左边。

片刻之间,四五千人便分成了两部分,愿意回去的有四千多人,不愿意的男女老少一起,不到四百。

王彦见此,点了点头,向刘顺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交代了几句,刘顺脸上露出喜色,当即抱了抱拳,然后走上前来,一挥手道:“好了,撮鸟们,老子送你们过江,都他娘的出来。”

说完他便让士卒驱赶着选则过江的人离开校场,等人都走后,王彦看着剩下的人,开口说道:“你们既然选择留下,本藩会遵守诺言,保你们安全,你们暂且先留在此处,稍后会有安排。”

说完王彦便转身离开,他只所以留下这些旗丁不杀,一是为今后打算,二是他发现有时候作战,有一批旗丁效命便简单许多。比如说诈个城,一群秃头小辫,说一口满语,或是关外腔,便比明军诈城要容易许多。

南京城北,神策门外的江面,四千多旗丁和家眷,拥堵在江边,明军士卒持枪抬铳对准了他们,使得场面一阵骚乱。

“刘顺,衡阳王既然说放我们过江,你这是想做什么?”博洛感觉情况不对,大声问道。

“本镇正是送你们过江啊!”刘顺似笑非笑。

“船呢?过江的船呢?”朗廷佐脸色大变。

“殿下让本镇放你们过江,可没让本镇为你们准备什么船!”刘顺残忍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