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皇位继承这种大事,按礼法,就是该遵循先皇遗诏,但如今明朝的情况却太过特殊,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这商议由王彦主持也有些不合适,不过老朱家年长且有威望的宗室亲王们,死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藩王,唐、鲁两藩又不会买账,所以只能由实力最强的王彦来主持。
议事殿是,原来的奉天殿,唐鲁两藩的人马,虽然没象昨天那样剑拔弩张,但一个个也是杀气腾腾,面无表情的站在议事会场。
王彦的话说完,殿上安静了一下,唐、鲁两派经过商议后,都有做了准备,今日必定,鼎定乾坤,楚党统一思想后,也随时准备介入。
两边沉默了一会儿,唐王一边,万元吉出列道:“昨日衡阳王所提三件事,我等回去商议后,觉得十分有理,可是两方却未能达成妥协,为了防止今日议事,像昨天一样混乱,本阁以为这次商谈,我们应该搁置争议,寻求共识。”
搁置争议,寻求共识,这话说的漂亮,但鲁王这边却有人一声冷哼,“争议怎么搁置?”
鲁王一边,众多大臣都做好了必争的准备,一定要把鲁王扶上大位,这关系到他们今后的政治前途,必须力争,不达成这一点,谁和你共识。
王彦见此皱了下眉头,抬手说道:“万阁老继续说!”
万元吉没有理会鲁王一方,他们要拉拢的是王彦,他拱了拱手,“殿下,既然统继问题争执不下,卑职以为不如先把另两件事情,先行解决。而在这两件事中,大行皇帝的谥号和国葬,便更为急切一些。”
“殿下,诸位,大行皇帝崩殂以过半月,如今南京以下,当按照大行皇帝遗诏,从速葬于南京,以安大行皇帝在天之灵。”王元吉说完,顾元镜立刻出来附和。
隆武帝的灵柩,已经停放多日,虽然采取了诸多措施,但毕竟八月时节,拖了那么久,再拖下去,实在就有些不像话了。
王彦察觉到了拥唐派的用意,但这件事,他不能否定,“大行皇帝,确实需要尽快下葬。”
万元吉见王彦同意,脸上一喜,忙对殿上众人拱手了拱手,大声说道:“大行皇帝,有力挽狂澜,再造社稷之功,本阁与几名大臣商议后,已经理定谥号,曰,承天续祚开运体仁文章奋武圣达智诚襄皇帝。而庙号可为昭祖皇帝!”
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因事有功曰襄;执心克刚曰襄;协赞有成曰襄;威德服远曰襄。
明朝历经十七帝,谥法中美谥的文、武、庄、定、穆、恒、襄、孝等好的谥号基本已经用完,剩下的美谥中,唯有“襄”字适合隆武。
这个谥号,大多数人不会反对,但庙号叫昭祖,鲁王一派顿时就炸开了锅。
一般来说,庙号的选字并不参照谥法,但是也有褒贬之意。
太祖、高祖开国立业,太宗,高宗发扬光大,都是美号,仁宗、宣宗、圣宗、孝宗、成宗、睿宗等皆乃明君贤主,中宗、宪宗都是中兴之主。另外,哲宗、兴宗等都是有所作为的好皇帝。神宗、英宗功业不足,德宗、宁宗过于懦弱,玄宗、真宗、理宗、道宗等好玄虚,文宗、武宗名褒实贬,穆宗、敬宗功过相当,光宗、熹宗,哀宗基本就是贬低快要亡国的庙号。
如果隆武的庙号是昭祖,那他就是太祖、成祖之外的第三人,地位比宋高宗还要高,唐藩自此法统稳固,鲁王便彻底没戏了。
“不妥,本藩以为昭祖这个庙号,还有待磋商!”鲁王脸色阴沉,唐藩这哪里是搁置争议,分明是暗度陈仓,他当即亲自站了出来。
鲁王不站出来不行,如果让手下大臣去辩,根本压不住万元吉,只有他站出来,才能表明,此事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
“东虏南侵,国危如累卵,大行皇帝登基于危难,主国四载,终力王狂澜,始有今日光复南京,延续国祚,重开日月。如此之功,怎么不能号昭祖皇帝!”
鲁王虽大,但手握重兵的郑成功却不怵他,上前怒声力争。
“北国尚在东虏之手,只江南半壁,居然称祖,着实可笑,你们这是要让后世耻笑大行皇帝,丢我皇族的脸面。”鲁王并不退让。
一时间,殿上鲁王与众多鲁藩官员,横眉冷对,坚决反对昭祖的庙号,拥唐派的大臣也面红耳赤的坚持主张,议事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说是搁置争议,寻求共识,但拥唐派想暗度陈仓,鲁王一方也不愚蠢,立刻就争吵起来。
殿上的楚党官员,面面相觑,看的不禁有些急了起来。
他们个个屏息沉思,寻找解决办法,而眼前的情景,也几乎验证了顾炎武昨日的分析。
唐王不是最佳选择,鲁王亦非等闲之辈,现在唐王说服不了桀骜不驯的鲁王,鲁王也没有武力解决的把握,这样争斗下去,唯有两败俱伤。
在唐王与鲁王都僵持不下的情势中,楚党作为最大的权势集团,必须拿出令另两方都能接受的第三个方案,来结束争端。
殿上的楚党,惟恐出现动乱,伤及国运,还好,他们昨天已经议过了第三个方案。
“肃静!”这时王彦突然一声大吼,一个字一个字的怒声说道,“搁置争议,寻求共识,这就是搁置争议?”
听王彦一声讥讽,两边的人一下安静下来。
“既然是搁置争议,庙号便暂且不议了。”王彦见安静下来,烦躁的挥了挥手,怒声说道。
大殿一下沉寂,唐王一方,见没有达到目标,十分恼火,但他们的目标,是要争取王彦,不敢逆他的意思,因而不在说话。
顾元镜见此,拉了一把万元吉,拥唐派一下退到了一边,让鲁王一方去说,等鲁王相争,恶了王彦,也能达到他们的目的。
两方争的正凶,因为王彦一句话戛然而止,拥唐派立刻退到大殿一侧,留下中央的鲁王一系,顿时有些不知所措。